第 9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4-06-16 00:13 字数:4774
她轻笑出声。“怪别扭的,我想。”
“他父亲呢?”
“10年前过世了。在此之前一直是一家三口共同生活,父亲过世后就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威廉是独子。”
高布莱斯摇头。“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也不过才聊了一会儿吧?”
她轻摸着鼻翼。“只问关键问题,以及女人的直觉,”她说;“他这一辈子都有人侍候,所以他深信自己会应付不来。”
“那就祝你好运了,”他诚挚地说道;“我不能说我羡慕你。”
“总得有人照料汉娜。”她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曾受到遭遗弃的命运,会是何种情景?”
“偶尔,”高布莱斯承认;“其他时候我感谢上帝,我父母要我出去自力更生。我们受到的关爱不是过多就是太少,你知道,很难说哪一种比较危险。”
暗潮8(1)
多塞特郡警方在星期一晚上8点接到回报,确定史蒂文·哈丁人在停泊于利明顿河的船上时,便决定传讯他;不过侦讯工作到9点后才开始,因为负责的卡本特督察长必须由温弗里斯开车前来。而仍在普尔的高布莱斯巡官则奉命前往利明顿,在港务局长的办公室外和他的上司会合。
警方曾试着以哈丁的无线电话及移动电话和他联络,但他都没有开机,负责侦查的警官无法得悉他星期二早晨是否仍会待在原地。他们打了通电话给他的经纪人葛拉翰·巴娄,但也只引来那个经纪人对傲慢的年轻演员的一阵谩骂,他说他们“自认大牌,不肯参加选角”;“以后想演出,只能做梦”。
“我当然不知道明天他会在哪里,”他怒不可遏地说;“我自从星期五早晨之后就没有他的丝毫消息,所以我把那个畜生开除了。如果他能替我赚钱我也就认了,不过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作。看他说话的神情,你会以为他是汤姆·克鲁斯呢。哈!说他像《木偶奇遇记》的皮诺曹还差不多……他真够像木头人了……”
高布莱斯与卡本特9点钟会合。督察长的身材高而瘦长,有一头蓬乱的黑发以及紧皱的眉头,使他看来像是一尊怒目金刚。他的同事都早已见怪不见,但嫌犯看到他时常会吓得噤若寒蝉。高布莱斯在电话中已经将他与桑纳的会面简要报告过一次,不过他此刻为了让督察长更进入状况,特别重述了一遍,还特别提到哈丁是“一个活跃的同性恋”。
“那与他的经纪人所说的不符,”卡本特开门见山地说;“他将哈丁描述得像色情狂,说他常有女孩子投怀送抱。他抽大麻,对重金属音乐有股狂热,搜集成人电影,闲来无聊就在脱衣舞场坐上几小时,看着那些女郎宽衣解带。他热衷裸体,所以独处时,无论是在船上或在寓所,都是光着屁股走来走去。运气好的话我们上船时会发现他那玩艺儿就在我们面前招摇呢。”
“那倒颇值得期待。”高布莱斯没好气地说。
卡本特轻笑出声:“他自视甚高——他认为若没能同时脚踏两只船就不算在谈恋爱。目前他在伦敦有个25岁的女友,叫玛莉,另一个就在此地,叫碧碧或狄狄一类的名字。巴娄给了我们一个哈丁在利明顿的友人名字,叫托尼·布里吉,他在哈丁出海时就充当他的电话秘书,我已经派坎贝尔去找他。如果他能联络上,就会通知我们。”他扯扯耳朵;“就好的一面来看,帆船界的人士都替他说好话。他这辈子都住在利明顿,在高街的一家炸薯条店中长大,10岁开始就搭船到处晃。三年前他才等到河中船位递补名单的第一顺位——显然船位是一位难求——然后便倾家荡产地买下了那艘疯狂石光号。周末假日他都待在船上,而他照顾那艘船所花的工夫,会让其他男人自叹不如,这是游艇俱乐部的几个会员说的。他们似乎都认为他又狂又野,不过心思倒是用对了地方。”
“听起来像只变色龙,”高布莱斯揶揄地说;“我是说,同一个人有三种不同的面貌。同性恋、精力过剩的种马、无所不在的滥好人。你付钱押哪一种,嗯?”
“别忘了,他是个演员,所以我怀疑没有一种是真实的他。或许他一逮着机会就演戏。”
“更像个骗子。依照印格兰姆的说法,他自称在康沃尔的农场中长大。”一阵微风沿着河吹过来,高布莱斯拉高衣领,想起今天早晨气温已经降到华氏30多度,而他衣着单薄。“你认为是他做的吗?”
卡本特摇头。“不见得。他太惹人注目了。我想我们要的人应该更像个书呆子,一个孤独的人……工作记录不良……曾有失败的男女关系……或许和他母亲同住……厌恶她干涉他的生活。”他扬起鼻子嗅着空气:“到目前为止,我倒认为那个老公比较像嫌犯。”
托尼·布里吉住在高街后方的一间小小的连栋住宅里,一头灰发的督察长在他的门口问能不能耽误几分钟和他谈谈史蒂文·哈丁时,他点头同意。他没有穿衬衫或鞋子,只穿一条牛仔裤,他领头进入凌乱的客厅,步伐有点摇晃。
他身材瘦小,五官轮廓明显,染过的头发理成小平头,与蜡黄的脸色不大协调。他笑容可掬地请坎贝尔督察长进门。坎贝尔觉得屋内似乎飘有大麻味,心里暗想警察来访应该是家常便饭,也怀疑邻居可能会有很多消息可以挖掘。
这房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个龙蛇杂处的群居窝,有两辆自行车靠在走道尽头的墙边,形形色色的衣服散落在家具及地板上。角落中有个装啤酒的箱子,里面已经塞了数十个空罐子——坎贝尔想,应该是许久以前举办的派对留下来的——已经漫出来的烟灰缸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坎贝尔倒想知道厨房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和客厅一样的凌乱,很可能会有老鼠,他想。
“如果又是他的汽车防盗器在乱响,”布里吉说;“那你应该去找修车厂谈。那鬼东西是他们装的,他不在时左邻右舍老是来电抱怨,我都快被烦死了。我真搞不懂他何必去装什么防盗器,他的车子跟破铜烂铁无异,我看也没人想偷。”他由地板上拿起一罐已经打开的“艾尼格马”啤酒,然后拎着啤酒罐指向一张椅子。“请坐。要不要来罐啤酒?”
“不了,谢谢。”坎贝尔坐下来。“我不是为防盗器而来的,先生。我们只是问他的所有朋友一些例行问题,过滤一下侦查名单,他的经纪人告诉我们你的大名。”
“什么侦查?”
“有个妇人星期六晚上溺死了,哈丁先生报案发现了尸体。”
“有这种事?狗屎!是谁?”
“一个当地妇女,名叫凯特·桑纳。她和先生及女儿住在罗普瓦克街。”
“去他的!你是当真的?”
“你认得她?”
托尼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我听说过她,不过从来没有见过面。她迷恋史蒂文,他曾帮她抱过小孩,她从此就对他纠缠不已。他快被逼疯了。”
“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史蒂文了。还会有谁?”他摇头;“怪不得他昨晚喝得烂醉如泥,是他找到她的?”
“不是他。是几个小孩发现的。他替他们打电话报案。”
布里吉默不作声思索了半晌,显然想得很辛苦。无论他服用了什么麻醉品——大麻、酒或两者都有——他现在头脑不大清醒,无法思考。“这不大合理,”他忽然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两个眼睛像间谍照相机般紧盯着坎贝尔。“我知道史蒂文星期六晚上不在利明顿。我星期五晚上还见到他,他说要到普尔度周末。他的船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在港内,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在利明顿报案说有人溺死了。”
“她不是在这里溺死的,先生。她是在距离普尔20英里处的外海落水的。”
“噢,狗屎!”他一口将啤酒喝完,将空罐子捏成一坨,然后丢进啤酒箱中。“听着,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对什么人溺水的事毫无所知。好吗,我是史蒂文的朋友,不是他的狗屁监护人。”
坎贝尔点点头。“很公平。那么,身为他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在此地是否有个女朋友,叫做碧碧或狄狄的,布里吉先生?”
托尼伸出食指比划着。“这是在搞什么鬼?”他质问;“拿这些例行问题来烦我。到底怎么回事?”
坎贝尔看来若有所思。“史蒂文不接电话,所以我们只能找他的经纪人谈。他告诉我们,史蒂文在利明顿有个女朋友,叫做碧碧或狄狄,他还建议我们与你联络,打听她的地址。那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托——尼!”楼上传来一个醉意醺然的女性叫声;“人家在等——你啦!”
“没错,是会造成困扰,”布里吉愤然说;“那个就是碧碧,她是我的狗屁女友,不是史蒂文的。如果他敢偷玩我的女人,我就宰了他。”
楼上传来身体倒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又要睡觉了,托尼!”
卡本特与高布莱斯搭港务局长的小船前往“疯狂石光号”停泊处,由局长的一位年轻助手驾驶这艘有玻璃纤维龙骨及转向柱的强马力小艇。在白天的高温后,夜风格外冷冽,两人都希望夹克下穿件毛衣。一道劲风沿着索连特海峡强灌进来,使柏松港与游艇停泊港内整排的船桅索具啪啦作响。他们前面的怀特岛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蹲踞在阴暗的夜空下,往来于雅茅斯与利明顿间的渡轮灯火,倒映在波光中摇曳着。
港务局长对警方因为哈丁不肯接无线电话或移动电话而起疑觉得很有意思。“你们帮他一个忙吧!他为什么要因为你们可能会打电话找他而浪费电池?岸上的电力没有连接到系泊在浮筒上的船只。他船上的照明是用煤气灯——他声称这样比较浪漫——所以他才宁可停泊在河中的浮筒而不停泊在小港的船位里。当然,这也使那些女郎一旦上船后,就要完全听任他和他的船摆布才能再度下船。”
“他带很多女孩子上船吗?”高布莱斯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闲工夫去记录他的丰功伟绩。他偏好金发美女,这一点我知道。我最近就见过他和一个绝色小美女在一起。”
“身材娇小、金发鬈曲、蓝眼珠?”
“我记得是直发,不过不要太当真。我不大会认人。”
“你可知道史蒂文的船星期六早晨何时离去?”卡本特问。
港务局长摇头。“我从这里根本看不到。到游艇俱乐部打听看看吧。”
“打听过了,无功而返。”
“那就等星期六来度周末的那些游客吧。他们最有希望帮得上忙。”
小船在接近哈丁的船时慢了下来。船中央的舷窗有黄色的灯光闪烁着,有一艘充气橡皮艇在渡口的浪涛中倒退出海。哈丁的船上隐约传来音乐声。
“喂,史蒂文,”港务局长的助手叫着,猛敲舱门板;“我是盖瑞。有人来找你,兄弟。”
哈丁的声音微弱地传了过来。“滚开,盖瑞!我不舒服。”
“由不得你了,是警察。他们要和你谈谈。快点啦,开门,帮帮忙。”
音乐声戛然停止,哈丁由船舱口走向驾驶室。“什么事?”他问道,带着坦率的笑容打量两名刑警;“我猜和昨天那个女人的事有关吧?那两个男孩说望远镜是他们的,有没有说谎?”
“我们还有几个后续的问题,”卡本特也摆出同样率真的笑容;“我们能上船吗?”
“当然。”他跳上甲板,伸手拉卡本特上船,然后再转身协助另一名警员。
“我的班到10点,”助手朝警官们大叫;“我40分钟后回来接你们。如果你们想早一点离开,可以打移动电话,史蒂文知道号码,否则就叫他送你们回来。”
他们望着他将船绕了个大圈子朝上游的镇上驶去,船后划出一道潋滟的波影。
“你们最好到船舱下面来,外边很冷。”哈丁说。他穿着衣服——高布莱斯松了一口气——仍然是前天那套无袖T恤与短裤,在一阵风吹过河口时,他打了个寒颤。他自己打着赤脚,带着挑剔的眼神望着警官们的鞋子。“你们必须脱鞋,”他告诉他们;“我花了两年时间才将船板打造得光鲜亮丽,我不想留下刮痕。”
两位警官乐于从命,脱下鞋子走过通道,迎向舱内怡人的暖意。舱内仍有前一天晚上留下的浓重酒气,即使不用看桌上的威士忌空瓶,两名警官也可轻易猜出哈丁为什么说自己“不舒服”。船内仅有一盏煤气灯,微光下更凸显了他凹陷的脸颊以及下巴的胡楂子。他将前舱房的门关上之前,他们瞥了里面那床皱成一团的棉被一眼,就知道他整天都为了严重宿醉而昏睡。
“什么后续问题?”他问着,坐在茶几旁的一张长椅上,比了个手势请他们坐在另一张上。
“例行问题,哈丁先生。”督察长说。
“关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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