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4-06-11 10:48      字数:4790
  多盆栽绿色羊齿植物的宽敞房间里,一切都似乎正常且有秩序。
  “我——我也许搞错了,”她低声说道,“我本来是很肯定的,但现在这儿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温特斯利普先生最近一直休息不好。如果他已睡着了,就别惊动他了。”
  她走到通向平台的门那儿,打开窗帘。外面明亮的月光照着走廊里的大部分家具。可这儿的一切也似乎很正常。
  “丹!”米纳瓦小姐轻声叫着,“丹,你醒着吗?”
  没有回答。米纳瓦小姐现在肯定了,她是在小题大作。当她正要转身回到起居室时,她那已经适应了昏暗光线的眼睛突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无论白天黑夜,在平台上的丹的行军床的一角总挂着一顶白色蚊帐,但现在那蚊帐不见了。
  “过来,哈库,”米纳瓦小姐说,“打开外面的灯。”
  哈库走过来,碰了一下,那带绿色灯罩的灯就亮了起来。就是在这盏小台灯下,那天晚上,丹在看晚报时好像有些不安,他冲出屋子给旧金山的罗杰发了一封信。米纳瓦小姐想起了这件事,她还想起了其他一些事。她有些不愿意朝角落的行军床走过去。她感觉到卡麦奎从她身边轻擦而过,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恐怖与悲伤交织的半似野人的低沉的呻吟声。
  米纳瓦小姐走到行军床那儿。蚊帐已被扯下来,似乎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战斗。在那儿,她看见丹·温特斯利普被裹在乱七八糟的蚊帐中。他靠左侧躺着,当她朝下望去时,看见一条无害的岛上小蜥蜴正在他的胸上并朝他肩上爬去——在他白色睡衣上留下一条深红色的痕迹。
  四
  米纳瓦小姐朝前倾倾身,她锐利的目光在寻找丹的脸。丹的脸朝墙,半埋在枕头里。
  “丹!”她抽搐地叫着他。她把手放在丹的脸上。夜间的空气温暖潮湿,但当她迅速抽回手时,她有些颤抖。稳住!她现在一定要稳住!
  她匆忙穿过起居室来到大厅,电话就在前楼梯下的柜橱里。当她拨电话号码时,她的手指又哆嗦起来。她打通了,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阿莫斯?是你吗,阿莫斯?我是米纳瓦,尽快到丹这儿来。”
  对方不情愿地嘟囔着。米纳瓦小姐打断了他。“看在上帝的分上,阿莫斯,忘记你们的那些愚蠢的小事!你的弟弟死了。”
  “死了?”他迟钝地重复着。
  “被谋杀了,阿莫斯!你能现在过来吗?”
  长时间的沉默。米纳瓦小姐不知道,那个固执、苛刻的清教徒在想什么?
  “我就来。”一个奇怪的声音最终说道。然后一个更像是阿莫斯的声音说:“警察!我先通知他们,然后,我马上就到。”
  回到大厅时,米纳瓦小姐看见前边的大门关着。她知道阿莫斯会从那儿进来,所以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她注意到那儿有一把大锁,但钥匙早就丢了,或被遗忘了。确实,在她所记得的丹的所有房间都从没看见过钥匙。在这个友好的、可靠的岛屿上,给门上锁已经过时。
  她又走进起居室。她是否应该叫一下医生?但,不需要了,太晚了。她很清楚这一点。那么警察会不会带来医生?突然她开始琢磨起警察来。在她呆在檀香山的所有时间里,她从没想到过警察。在远离她的家的世界的另一端,还会有警察吗?她想不起来曾看见过警察。噢,对了,在福特与基恩街拐角处,有一挺帅的棕色皮肤的夏威夷人站在一个木箱上,以一种会成为卡美哈美哈一世的神态指挥着交通。
  她听到平台上有椅子挪动时发出的摩擦声,她走到门那儿。
  “这儿的一切都别动,”她说,“照原样放着。你们俩最好上楼穿好衣服。”
  这两个吓坏了的佣人走进起居室,站在那儿看着她。她似乎认为对这一可怕的事件应该议论一下。但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即使是在谋杀这样的事件中,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人在佣人面前,也应保持一种有教养的冷漠。米纳瓦小姐很同情他们。她对他们的悲伤感到同情,但她认为没什么可议论的。
  “你们穿好衣服后,呆在可以找得着你们的地方,会需要你们俩的。“她命令道。
  他们出去了,哈库穿着滑稽的服装,卡麦奎抽泣着嘟哝着什么,这使得米纳瓦小姐有些颤抖。他们把她单独留在那儿——和丹在一起,那个总认为可以做一切事情的她还是不敢出去到平台上去。
  她坐在起居室的一张大椅子上,注视着四周丹永远留下的象征财富与地位的各种饰物。可怜的丹!尽管许多人在私下里反对丹,而她却特别喜欢他。许多人都说,他们的生活可以写成一本有趣的书。就丹说来,确实可写成一本有趣的书。他的一生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而这本书又会多快就不被允许再放在波士顿公共图书馆的书架上呢?丹生活得很充实,他制定自己的法律,毫无仁慈之心地进行着斗争,他成功了,并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他说过他经常在禁止通行的路上徘徊,但他的微笑是那么友好,他的声音总是充满欢乐——他一直这样,直到两周前。
  自从那天晚上他给罗杰发出信后,丹似乎变了一个人。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皱纹,他那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疲劳优虑的神情。当上周三他接到罗杰发来的电报时,他是多么恼火啊!米纳瓦小姐不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那使他勃然大怒,并在地板上迈着凶狠的步伐。打字机打出来的几个词是什么呢?
  她想起最后见到丹的情景,就她看来,丹似乎很可怜。自从消息传来,“泰勒总统号”早上才能靠岸,还有巴巴拉——
  米纳瓦小姐的思路停下来。她第一次想到巴巴拉。她想到巴已拉是一个多么愉快活泼的女孩子,她还从没尝试过悲伤的滋味——她想到她早上归来的情景。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正在这时,她模糊地看见通向大厅的竹帘被掀开了,瘦瘦的白脸庞的阿莫斯站在那儿。阿莫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因为他正走在曾发誓再也不会踏上的土地上。
  “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他说。
  她朝平台点点头,阿莫斯走过去。过了似乎很久,他又出现了。他那高高的身躯疲劳地弓着,他充满泪水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刀子刺穿了心脏。”他嘟哝着。他站了一会儿,看着墙上他父亲的画像。“罪恶的报应就是死亡。”他接着说道,似乎是指老杰迪代亚·温特斯利普。
  “是的,阿莫斯,”米纳瓦小姐厉声说道,“我料到你会这样说的。你也许还听到过另一种说法——‘不评论别人,也就不会被人评论’。而且我们别浪费时间谈论道德的事了。丹已经死了,我作为一个人感到难过。”
  “难过!”阿莫斯难过地重复着,“我呢?我的兄弟,我的弟弟,我曾在这海滩上教他如何走路。”
  “是的,”米纳瓦小姐深情地望着他,“我知道。好了,丹已经离开人世,有人杀了他。他是我们温特斯利普家族的成员之一。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我已通知了警察。”阿莫斯说。
  “那么,他们为何还不到?在波士顿,到这时候——但我知道这儿不是波士顿。刺杀的,你是这样说的吗?有没有任何凶器的迹象?”
  “据我所看到的没有。”
  “外面桌子上的马来裁剪刀算不算凶器——是丹用来裁纸的那把。”
  “我没注意。在我看来,这间房子很古怪,米纳瓦。”
  “是很古怪。”
  米纳瓦小姐站起身朝平台走去,她又恢复了她干练的样子。就在这时,房前玻璃门那儿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然后大厅里传出说话的声音,哈库把三个人引进起居室。虽然很明显他们是警察,但他们都穿着便衣。其中一个高高的瘦骨嶙峋的、带着一副警长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我是哈利特,”他说,“警探长。我想你是阿莫斯先生。”
  “是的。”阿莫斯说着把米纳瓦小姐介绍给警长。警长不经意地朝她点点头。这是男人们的事情,他不喜欢妇女涉及进来。
  “你说过,丹·温特斯利普,”他说着转身对着阿莫斯,“这太遗憾了。他在哪儿?”阿莫斯指向平台。“来吧,医生,”哈利特说着穿过竹帘,后面跟着比他矮小的两个人。
  当那两个人走出去时,又一个人快步进了屋子。当米纳瓦看见他时,她发出一声惊叹。在这个温暖的岛屿上,瘦人是正常的,但这儿却出现了一个惊人的例外。他确实很胖,然而他却迈着女人似的轻快步伐。他那象牙般肤色的脸像婴儿一样可爱,他的黑头发剪得短短的,他褐色的眼睛有点斜视。当他从米纳瓦小姐身边走过时,用一种现在世界上很少见的礼节给她鞠了一躬,然后跟着哈利特向前走。
  “阿莫斯!”米纳瓦小姐喊道,“那个人——为什么——他——”
  “陈查理,”阿莫斯解释说,“我很高兴他们把他带来了。他是警察局最棒的侦探。”
  “但是,他是中国人!”
  “当然。”
  米纳瓦小姐一下子坐在椅子里。噢,是的,他们毕竟把警察叫到这儿来了。
  过了一会儿,哈利特快步回到起居室。
  “注意,”他说;“医生告诉我温特斯利普先生刚死了一小会儿。我不想要你们的证言,但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能否告诉我这件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
  “我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米纳瓦小姐镇静地说,“事情发生在一点二十分之前——大约一点十五分。”哈利特盯着她。
  “你肯定吗?”
  “我应该肯定。我是从那凶手带的手表上知道时间的。”
  “什么?你看见他了?”
  “我不是说看见他了。我是说看见了他的手表。”哈利特皱了皱眉头。
  “我以后会把这搞清的,”他说,“刚才我提议搜查这一地区。电话在哪儿?”
  米纳瓦小姐把电话指给他,然后听见他与总部一个叫汤姆的人急切交谈着什么。汤姆的工作好像是召集所有可能找到的人搜查檀香山,特别是怀基基地区,抓住一切可疑分子。他还需等着上司归来,获得上周在檀香山登陆的所有船只的乘客名单。
  哈利特回到起居室。他站在米纳瓦小姐前。
  “那么,”他开始说,“你没有看见凶手,但你看见他的手表了。我是相信一切事情都应该有条理的人。你是新来的,我想是从波士顿来的。”
  “是的。”米纳瓦小姐很快地答道。
  “临时住在这儿。”
  “一点不错。”
  “这儿除了你与温特斯利普先生外,还有别人吗?”米纳瓦小姐的眼睛一亮。
  “还有佣人。”她说,“我想让你注意这一事实:我是丹·温特斯利普的直系堂妹。”
  “噢,是的,别发火,他有个女儿,对吗?”
  “巴巴拉小姐正在从学院回来的路上,她的船早上驶入码头。”
  “我明白了,只有你和温特斯利普。你将成为很重要的证人。”
  “无论如何,这将成为一种新奇的经历。”
  “我敢这样保证。现在回顾一切——”米纳瓦小姐怒视着他,这种目光足以吓坏剑桥地铁站的卫兵们,但他却不顾这些。“你应理解我没时间说‘请’字,温特斯利普小姐,回想一下,并描绘一下昨晚这房子里发生的事。”
  “我在这儿只呆到八点三十分就与我的朋友去赴宴了。在这之前,温特斯利普先生是在正常时间进的晚餐,我们还在平台上聊了会儿。”
  “他看上去有些什么心事吗?”
  “嗯,他看上去有点不安——”
  “等等!”警长拿出一个笔记本。“我想记下这点。他有些不安,是吧?多长时间了?”
  “有两周了。让我想想,是到今天正好两周的那天晚上——或不如说两周前的那个晚上,我和他坐在平台上,他正看着晚报。报纸上的什么事情好像使他心烦意乱。他站起身给旧金山的堂兄罗杰写了个条子,让他在‘泰勒总统号’船的一个朋友捎给他。从那时起,他看上去就心神不定,并很不愉快。”
  “接着说,这也许很重要。”
  “上周三早上,他接到罗杰的一封电报,那电报使他大为恼火。”
  “一封电报?写着什么?”
  “不是写给我的。”米纳瓦小姐傲慢地说。
  “好了,那没关系,我们会搞清楚的。现在说说昨天晚上。他是比任何时候更不安吗?”
  “是的。但那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希望女儿的船在昨天下午靠近码头,而他却听说船得在今早才能让乘客上岸。”
  “我明白了。你说过你只在这儿呆到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