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南方网      更新:2024-06-11 10:48      字数:4788
  这个马泠噢是不是想把她冻死在路上?苗似秀郁闷地去拔号,结果被告知电源不够。叹了口气,对着手机发劳骚,“你也跟我作对。”
  她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满脑子里适才那场充满想象的宴会。思亚。齐思亚。那个男人在肆无忌掸向全世界传达一种暗示。甩甩头,她披上大衣走出了车子。
  天上没有星月,这是个欠缺清澈天空的圣诞,不过有焰火,细雨迷蒙里那蓬蓬焰火燃烧得有些寂寥。苗似秀凝视那受潮的花火片刻,坚起大衣领子沿着大道开始跋涉。
  很冷的夜,下着小小的冰雨,把她冻得小跑起来,哈出的气在脸前凝作白白的团,一束强烈的灯光从身后投射上来,银灰的车身斜挡住了前去的路。
  “你应该在车里等。”车门开了,走下与这夜相得益彰的凛冽男人。
  苗似秀冷得牙齿咯咯打架,“真是巧。”她自说自话,跳着脚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里面暖气让她舒缓了紧崩的面部神经,低头用纸巾擦滴水的发梢,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掩饰在那下垂的眼睫底。
  “马泠太过份了,居然敢放我鸽子。还好你经过,不然我就冻死在路上了。”抬头的时候她双眼开心像两只小灯。
  齐思亚拉上门发动引擎,没有去理会她。苗似秀打了个喷嚏,车子一个急刹,寂静里刮耳的锐响,两个人莫明地互望。“是不是感冒了?”齐思亚要去试她的体温,被苗似秀躲开了。
  “不要紧。”苗似秀吸吸鼻子,支着下巴看窗外。
  齐思亚脱下外套丢过去,“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一切?”他嘲弄地笑了笑,抱着双臂看苗似秀困难地从外套下钻出来。
  “是的。”苗似秀将外套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迳自闭眼休息。
  齐思亚发动车子,嘲弄道:“看看我身边坐了谁。”
  苗似秀睁眼睐来,“我身边坐的又是谁?”
  他顾自开车,她顾自休息。一段时间后,空间的张力到达极限。
  “现在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纸而已。”齐思亚快速瞟了苗似秀一眼,后者闭着眼,今天一天她累极了。齐思亚眼中一闪而过的邪恶,她没有看到,但那句话令她脸色很坏。“你,我,还有向葵。”齐思亚轻笑,笑得有几分残忍。“苗似秀,你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齐,思,亚。”苗似秀歪着身体靠在座位上,眼睛仍旧闭着,脸上却寒霜冻结,一个个字都是自齿缝蹦出来,深深砸在人脸上,已经是警告。
  “我的忍耐已经到顶点了。这几月来,我的忍耐已经到至高点了。苗似秀,别再用没心没肺的孩子气言行举止考验我。”齐思亚比她更冷漠,车子开得跟飞得一样。
  “和向葵回美国吧,思亚。”苗似秀坐直身体,面无表情。齐思亚一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太紧,苗似秀表情有些痛楚。
  “我不会去美国。”
  苗似秀直视齐思亚,眼中有笑意,“没用的,思亚。这样没用。我和你……是不可能的。很早很早之前,你的一切暗示都表示不可能。记得吗?我记得,每一次都记得,所以我想,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似秀明亮的眼神刺痛了那人的心,他深吸一口气但没有开口。
  “如果那人不是向葵,”苗似秀悠悠地说,“或许,只是或许。但那人是向葵,这样子倒干脆。这一切从开始到不久前都不是挺好的吗?齐思亚,你干嘛要走到这一步?”
  车停了,齐思亚转过脸,他在笑,“是呀,我干嘛走到这一步。——我走到这一步,是因为苗似秀。”他笑得很无情,眼底全是漆黑的愤怒。“你为什么一次机会也不给我?就因为你该死的关心周向葵?!你又为什么一次机会也不给自己?!”苗似秀震动了一下,齐思亚泄恨地撇起嘴角,“你明明还喜欢我。”
  苗似秀看了他很久,“是,我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着你,这没什么,全世界都知道。可是,你眼里从来没有过我。我们缺的或许就叫作缘份吧。”她抱着自己把脖子埋进大衣里,“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对我。”
  齐思亚见她心如止水的模样心底一阵阵锥痛,捶了下方向盘,喇叭尖锐地划破一天一地湿冷寂静。“缘份!”苦笑。
  她那种千帆过尽的表情却一直挂着,渐渐让他无措又慌张,拿出支烟凑在嘴边却忘了点燃,竭力找寻记忆里可作筹码的讯息。
  “我前些天整理物品,看到你那时送给我的画。”齐思亚握着她双肩,用一种请求的目光凝视:“似秀,你说,千金买骨,爱可入骨,却是寂寞。你最怕寂寞,我知道。我……”
  苗似秀晃开他的手,低下头,“我已经习惯了。”
  齐思亚愣愣地看她长久。然后揉碎了指间的烟,车子再次启动。仿佛是历经了一场天长地久的劫难,两人都精疲力竭。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子停在苗宅外。
  苗似秀认真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骑士,努力露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思亚,你忘了这一切吧,和,向葵,去美国。好好爱她,她比我值得你去爱。”
  最后看了一眼,没有说再见。但她的手被身后的人拉住,苗似秀回首,接触到齐思亚冷冽理智的眼,她感到窒息。
  “我不明白你凭什么可以这么伟大。”
  齐思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此刻头脑清明过,一切杂念都烟消云散,他的眼,只看得到面前这个女子,他的思想,也只存在得进这个女子的一切。那是一种几近激进激狂的情绪,他的情感在失速。
  “但是很抱歉,我无法满足你寄予的唯一希望,爱周向葵,是不可能的。爱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只要苗似秀存在一天,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凝视她,“除非,有一天,苗似秀死了。”
  如果可能,齐思亚捂住脸,他希望永远不真正了解苗似秀,就像从前的每一天,他们天天见面,可是她之于他只是一个空担虚名的上司,一个靠着族荫不务正业的上流千金。她在他认知里,永远是无主见无目标无理想的一个寻常女子。不会让他日思夜想,不会让他束手缚脚,不会让他举棋不定。不会让他再不是他。
  车子一路远去,后视镜中,那条长长的丘陵大道边,那个女子瘦削的身影路灯下蹲下来,埋下头。车子里他瞥了一眼又一眼,直至那身影消失成空茫,四围的黑暗包围,他刺痛热辣的眼眶里终于落下泪来。
  是他拘绝着她,一直一直一直,她只拘绝了他一次,他便把她丢在了黑暗里,因为他不想被她独自放逐进黑暗,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想。感情上,他不无私。谁也不无私,苗似秀,那是个变异。
  波音客机载走的是两个有故事的人,在新年的钟声里飞向大洋彼岸。潮湿阴寒的大地在悄悄复苏。新年快乐!HONGTI里充满节日气氛,处处喜喜洋洋。马泠大叫:“哈皮纽约!”小礼炮啪一下炸开,彩纸飞舞。她望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苗似秀苗大经理已经告假多日,圣诞夜后便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
  秀秀,她该康复了吧,那么谈笑风生的小女子,她的生命力是最强悍的。公司少了她,员工都懒洋洋的,这个肩负重担的大小姐,大家已少不了她,她自己可知道?苗似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第6章
  ——亲爱的,年复一年——
  一年之始最好时光。
  “马——泠!”一声咆哮由门扉的缝隙直逼大办公间而去,所有机要员工一起停工望向威严的总经理室大门,然后又颇有默契地向正喝咖啡的优雅粉蓝淑女投去关爱的目光。
  “马泠!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进来!”
  清亮的女音厉声扑来,原本颇为悠哉的特助小姐回过神后揪住身边同事的领带,惊惶惶地质问:“谁!是谁!谁出卖我!”众人齐齐摇头,她手边的那个倒霉蛋更是摇头带比划否认他的嫌疑。
  马泠脚跟合拢,双手合十,目光投向神明,喃喃诵了一遍经,才往那扇大门过去,才稍稍探入半个头,一个黑影虎虎生风迎面袭来,她灵敏地矮身,堪堪躲过。正要向身后看好戏的同行示以胜利手势,后脑勺被第二拔暗器击中。
  马泠拿起那漂亮的武器,委屈地冲里面嚷:“秀秀,你也太狠心了吧,这么漂亮的玫瑰,你就这么利用践踏呀。”
  众人齐刷刷退了一大步,大门推开后,苗似秀怀抱大团红玫瑰,俏面绷紧实在危险。“我说过不允许任何玫瑰进我的办公间。马泠,你以下犯上,阳逢阴违,说吧,怎么处置!”将花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填满,绝不妥协。
  “这事与我无关!”马泠举手作发誓状,立刻又受不了压力,“好吧好吧,但今天是情人节啊,谁都可以送花呀,怎么就认定是我了?他。他。她。都有可能呀。再说,再说,”马泠被似秀的目光逼得步步后退,真是不幸,那么可爱的丫头怎么变得今天这样盖世太保了呢?
  “再说是我送的又怎么样!送花是表示爱戴!是表示无尚崇拜!”越说越有理,理越直气越壮,马泠一手插腰,一手点着苗似秀:“你呀你,冷血无情!哪个女人在情人节这么没人情味的!不准玫瑰花进办公间?GOD!你是真这么想还是假清高?”
  人呢?一被数落就开溜。马泠瞪着躲在同事身后的苗似秀,嘿嘿冷笑,“理屈了吧,没桃花运的单身女人!”
  这个一得意就翘起尾巴的女人。苗似秀从挡箭牌身后钻出来,凉凉道:“马泠马泠,我的马泠妞,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懂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可怎么好哟。给一点颜色就开起染房,说的就是你这号人,真不知道……”捞起电话开始按号,“真不知道叶韶知道他辛苦血汗钱买的玫瑰被不解风情的意中人借花献了佛,送给各部门男经理后做何感想……喂,你好,帮我接叶……”
  马泠按下话键,“秀秀,别这样好不好?有事内部友好协商,好不好?”
  苗似秀跳下桌子往办公室走,马泠双手合十亦步亦趋。“秀秀,咱俩什么关系,别这样,我再不这么干了,我发誓,我向你起誓!——那个叶韶太讨厌啦,不停送花,好烦的——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还送各部门经理玫瑰的?秀秀……”
  众人见两活宝消失于门内,话音渐消,相视一下轰然笑翻。真是美好的情人节,办公楼的垃圾桶遍地开花,一定算难得见的奇景吧。
  苗恺身边坐着个平头小伙子,年龄与似秀相仿。苗恺指着似秀向他介绍,“青未,见见我孙女。”
  小伙子从沙发中站起来,苗似秀只觉眼前一暗,她仰起小脸,“你就是童青未呀?”
  苗恺横过去一眼,“似秀,注意身份。”
  似秀立刻展露淑女招牌笑,伸出纤手,“我是似秀,认识你很高兴。”
  小伙子握住似秀的手微笑不语。
  雷恺待客人走后说:“童家小幺怎么样?似秀,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希望你早日安定下来,童家那方面只要青未愿意,基本没有异议,他似对你很有好感,所以你考虑考虑。”苗恺温文地看着似秀,“现在的局势很不好,实话说是非常不好,假如我们与童家联姻……”
  苗似秀站起来,“胃不舒服,爷爷报歉。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似秀,你也该好好治治这病了。”苗恺摇摇头,小小年纪到是多愁多病的身。“你这样,怎么嫁人。”
  “是的,我记住了。”她规规矩矩退下来,扑到洗手台上,哗的把刚吃的晚餐全吐了出来,胃痉挛着,像被一只手攥着,镜子里不是一张无忧的脸,“你可以的!”似秀望着镜中人,“你没有问题!从来没有你过不去的问题!”扯出笑容,镜中一刹明亮,但更快的,袭上来的痛楚整个儿吞食了这份明亮。
  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似秀回过脸,是老管家。“哎哟,郑伯伯,我呀也老了,你看我多丑……”
  没有回话,那只手只轻轻地拍,像母亲拍着自己要睡的孩子。
  经济是实在不景气,整个是全球性的金融风暴。这就像个末日。苗似秀拿着一致通过的规模裁员通告长吁短叹。终于双手一揉将那单子扔进垃圾桶。
  “你干嘛?”马泠推门见苗大老板玩投掷游戏,一张脸垮下来,她加班加得好辛苦,这位倒好。
  “哎呀爱卿。”苗似秀上前揪住马泠,“你是我心尖尖上的肉,我们HONGTI的吉祥物,所有男人的宝贝疙瘩。好久不见,还真想你了。”
  马泠翻眼,无语问苍天。她今天大忙啊,几个约会都被堵掉了,现在谁也别来烦她。火大着。
  “宝贝儿宝贝儿,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不好!”瞧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儿,准是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