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亚凑近她，没有放手，“不。”他轻轻地坚决地吐出一个字。手劲一抽，似秀近在咫尺，“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冰冷……”齐思亚用另一只手覆住似秀的眼，“又这么脆弱……”
  似秀的眼睫在他的掌心颤抖，近秋的蝴蝶，濒死。她哀求：“再见，好吗？”
  他低头吻住似秀，似秀挣扎，齐思亚箍得更紧，突然他松开手，似秀跌在地上，齐思亚要去扶，似秀却惊慌地逃离。他用手抹向嘴唇，是血。
  苗似秀站在灯下，苍白的脸，嘴唇粘着他的血，她气喘吁吁，咬字却比适才更为冷硬：“你喜欢的是向葵，思亚，你喜欢的是她。”
  说完，似秀消失在了门口，而那宛如宣判的话，却让齐思亚耿耿于怀，他用力向一簇花挥去，花朵残落一地。“该死的。”
  似秀阖上门，背靠门板，她举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扇去了眼睛里那份柔软的眼泪。吸了口气，走进了不开灯的房间。
  第4章
  ——我回头时你在哪——
  圣诞终于还是来了，HONGTI上下都知道长期以来打江山的齐思亚要走了。这个圣诞于是气氛低迷。难得这天总经理特助心急火燎气急败坏冲入苗似秀办公间，那股烈焰金刚的气焰着实让苗似秀张口结舌。
  “马泠，有谁追杀你？”砰的一声，苗似秀骇得赶紧缩回办公椅。
  “气死我了。”马泠扯开领口，整个人很拽地撑在办公桌上逼视着她的老板，“你，苗似秀！你真是没出息！”
  马特助的双眼在喷火，识实务的最好三缄其口。可是，她苗似秀是这的老大咯，被下属这样凌辱权威，往后何以立足？“哪有……”气势弱得让围在门外看西洋镜的一干员工翻白眼，纷纷坚起拇指，而后180度下按。“我靠咧！”
  “还有脸说没有？”马泠恶形恶状发飙，与平日白骨精的优雅相距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你没本事，那，那姓周的小狐狸精有今天这么器张？！如果不是你没本事，齐思亚那臭小子会舍HONGTI而去？！你晓得损失了多少钱吗多少钱吗？”马泠拍台拍凳，又捧着滴血的心哀叫。“苗似秀！这一切全是你不求上进，不思进取造成的！”教训完正要瞧瞧对方有否被点拔通透，咦，人呢？
  苗似秀贴墙根溜到门边心惊肉跳地向员工打探前因，“马泠今天吃枪药还是怎么啦？”
  “刚她去齐副总那，GEV的周向葵刚好也在，她和周小姐好象是擦出火花来了……”
  马泠一听火气又飙至临界点，抗议道：“那不是火花！那是炸药花！”
  苗似秀眨巴几下眼，蹦起来，“向葵在啊！不早说！”扫开挡道的人，旋风般卷向副总室，留一干员工面面相觑。
  周向葵是HONGTI同仇敌忾的妖女哎，她这个大老板怎么可以对敌人以火般的热情？追上去看看！马泠一马当先。
  果然！马泠身形一软，双目无神地在同伴的搀扶下望着副总室门口的一幕。苍天呐，大地呐，那个苗似秀正搂住人家周狐狸精，人家不甩她，她还一头热。
  丢脸，太丢脸了。HONGTI高高在上圣洁无比的形象被苗大总经理作践光了。气血上涌，一把上前扯过兴奋过度的老板。
  苗似秀半挂在马泠身上，笑呵呵冲明显受惊过度，一脸惊愕靠在齐思亚身边的周向葵挥手。“拜拜向葵，有空常来玩。”
  聚餐前苗似秀在服饰店试衣间换礼服，马泠忧国忧民地在外头踱来踱去，“秀秀，天下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你偏偏喜欢女人了呢？你知不知道全球本就阳盛阴衰，现在好多男人都找不到老婆？你为什么还要一人占两个名额？即使你是在齐思亚那里受太多次挫折，可还是很遭天遣的知道不知道？”
  苗似秀换了件雪纺礼服，短及膝盖，腰后系着一个蓬松松的蝴蝶结，正笑得眼如月芽。“哎呀，还是马爱卿关心我嘛，来来，亲一个亲一个。”扑上前就是霸王硬上弓的一个吻。
  马泠怒：“孩子气！”动手捏苗似秀脸蛋，“少打岔，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同周向葵亲热成那样？你晓不晓得我很妒忌哇？”
  苗似秀撑着变形的脸，瞪大眼，“她比你漂亮咯。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
  马泠很沮丧，对镜补起妆。“你不可以交不到男朋友就去交女朋友！”
  苗似秀对着长镜自照。“放心，我一人占不了两名额的，周向葵不喜欢女人，她有思亚，她不舍得去爱别人的。”
  “秀秀，你真是纯洁，不花心，没桃花运。”马泠深表同情。
  苗似秀深以为然地捧住自己的脸，“我好可怜，单相思，单相思的命啊……”
  做为领导人，节日里应酬多得很。苗似秀与马泠跑场子似的在整座城市跑，从GEV的的晚宴上出来，马泠把自己扔进车子再没空看住周狐狸精和她上司的眉来眼去，她累毙了。
  苗似秀站在台阶下方仰视上方的红艳女子。“待会一定要来，思亚跑得也该差不多了，他一定会在那边，所以你要来噢。”
  “我会去的。”周向葵拂拂乱发，“苗小姐，我一直不明白……”她有些无从开口，怎么说？你对我热情得要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有企图？又或者，在感情这档子事上出于西方礼貌得经过对方同意？
  苗似秀却笑了，轻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向你保证，再不会对你行骚扰之举。所以，你不需要再为那事困扰。”
  周向葵笑了，这么直白的女子竟然是一个商场领袖，如此与众不同。她眼神不由黯然了一下，随即道：“那好，不可以出耳反尔。”
  “中文真是好啊。”
  “虽然在大洋彼岸长大，不过三岁我就开始背唐诗，我的中文底子全赖我母亲。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见。”向葵说着旋身欲走。
  “向葵。”低低的呼唤，周向葵讶然回道，下方的苗似秀正在笑，笑得让她的心一抽一抽。如此柔美的笑容，几乎是坦白如天的。苗似秀为什么对着她这么来笑？他们不过是商场朋友，她怎么如此放心，将整片灵魂坦露在她眼底？
  似秀抱住周向葵，“向葵，你真的好象一个人呀。”
  向葵被她一抱弄得全身僵硬，结结巴巴道：“苗，苗小姐请你理智一点。”
  似秀立刻放手，一脸笑嘻嘻：“别怕美女，这是最后的拥抱。”她垮下脸，唏嘘状捧脸：“唉，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呢？我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啊。”随即又变回嘻笑的脸，咭咭咯咯在那顾自笑来笑去，“开玩笑开玩笑。我不过是玻璃上一只虫子，眼见得外面前途光明，却无路可走，只好望梅止渴一下子。”
  向葵微笑起来，“苗小姐，思亚是我的，当然你可以来争取试试。”
  “当然。全世界都知道。”似秀耸耸肩，望进向葵的眼，“思亚是你的。可是，即使如此，你也要多爱自己一点，爱别人是最没保碍的一桩事。还有，”她伸手又想去抱向葵，见向葵退开一步，便委委屈屈抱住自己的肩，“不要邀请其他女人来跟自己抢喜欢的人，这是情场大忌咯，哪怕再自信。”
  向葵略略失神，苗似秀看上去那么天真不识愁，可是为什么，那样的嘻笑欢颜落入眼中，会叫人心生阴暗？
  HONGTI的答谢晚宴在皇朝酒店举办，弧形楼梯口迎宾小姐轻轻行礼：“欢迎光临。”
  苗似秀一手扶墙，一手伸到后头扒着高跟鞋，“马泠~马泠~马泠~~”
  马泠踉踉跄跄奔来，无奈苗似秀还是拿大眼瞪她，“护驾不利，该当何罪？”
  马泠扑上来捧着苗似秀脑蛋啃了一口，“别急别急，换我的鞋。”
  苗似秀别踢开自己断了跟的鞋，坐下来看马泠替她换鞋，“色诱也没用。回去写检讨，纵深剖析，三千字。”
  马泠又替苗似秀将刚才啃上去的口红印擦掉，“别急，董事们还有大客户都还没到，里面那些猫猫狗狗犯不着你去待见。”
  苗似秀站起来捏捏马泠的脸蛋调戏：“宝贝儿，这是老子独自树立威信的时刻，懂不懂？一边呆着。”她走了一段偷偷拿了些吃的扔给马泠，不放心地叮嘱：“给老子乖乖呆着。”见马泠还是跃跃欲试，拉下脸狰狞恐吓：“你敢？单足发，双足断。你敢！”
  马泠小媳妇地抠墙上的壁纸，嘴上凶狠：“去你的吧。累死你。”
  苗似秀“切”了声，踮脚旋了个芭蕾圈，“累死老子乐意。”
  马泠冲似秀故作飘飘然的背景抡了抡坏掉的高跟鞋，后继无力地瘫在位子上。这里风景很好，又隐蔽，是摸鱼的佳地。马泠揉着酸疼的脚背，点点头，真是摸鱼佳地。
  人渐次来了，苗似秀端着酒陪着马董事四处应酬，说归说，交际场合，她惯来爱当B角，托红花的绿叶，半点不像她这年龄这地位的人物。
  “我那妞呢？”马董事问。
  “鞋坏了。”
  马董事笑着：“秀丫头，我那妞如果没有你可怎么活啊，你都快把她宠成懒骨头了。”
  “美人就是用来宠的。”
  齐思亚越过人群朝这边走来，马董事招招手，嘴里说：“那谁宠你这尊美人呢？”
  齐思亚向马董事点个头，跟苗似秀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有我顶着。”
  苗似秀望着他笑，“大家彼此彼此，我没那么弱。”
  齐思亚歪歪头，居然有点俏皮，“奇怪，我竟然有点相信。”插手抬头一叹，“好象晚了点。”
  马董事眼镜边在灯下闪了闪，她托托镜框，“奇怪，我怎么听着齐副总的话有点遗憾？我说，”她拍着齐思亚的肩，“你也会遗憾，非人类？”
  “遗憾？什么遗憾？”GEV的代表到达了。周向葵笑着走上来打招呼。
  苗似秀窜过去，“你来得正是时候，把这位大帅哥牵走牵走。他显然是喝多了，正大放厥词呢。”又推着齐思亚，“去跳舞去跳舞，领导命令你这摊全程陪同这位大美人。”
  周向葵笑，“说什么呢？”她抬头觑着表情有点奇怪的齐思亚，“你遗憾什么？”
  马董事也撺掇，“是啊，我也好奇着。”
  齐思亚摸摸耳朵，苗似秀见他这个动作，嘴不由抿了抿。
  齐思亚张嘴说：“遗憾当然有。譬如，”他笑看马董事，“君生我未生。”满头白发的马董事翻白眼，他转向周向葵，“你上线时我刚断网。”红装女子周向葵失笑。然后齐思亚看向苗似秀——“又或者，我开了门，而你已经背身走在拐角。”
  他的语气已不再笑谑，他就那么看着似秀，“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人的心意会变，有时只在一秒之间。”
  两人都已薄醺，车里低低放着轻音乐，向葵侧头看着首驾位上的思亚。“怎么了？”思亚依然看着前方的路。他似乎憔悴了，或者是累的关系，心不在焉。
  “思亚，你和我，认识有七八年了吧。在美国念书那会当了四年校友，后来你回国，我去了GEV，后来调到这边，想不到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HONGTI的，这一切好象是冥冥中的安排。即所谓的缘份吧。”向葵头任由椅背托着，半眯着眼似醒非醒，“思亚，每个人，只要是见到我们在一起，都认为我和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思亚，我现在想问你，我，周向葵，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人？”
  思亚放慢车速，看了眼头枕在椅背上的向葵，“你是美丽的女性，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是这么认定的。和你一起，会很放松，你美丽出众却不给人压力。我不是容易接受别人的人，但我接受你，有时在你面前我完全不设防。所以，你是极少数了解我的人。”
  车子缓缓龟行，齐思亚将眼移向前方漆黑的天。“如果一切如旧，我也许会永远与你一起。”
  “可是为什么你此刻满眼的……”周向葵也望向前方，“不甘与悲伤？”
  齐思亚怔了怔，望向镜子，他的眼神……不甘？悲伤？周向葵看他怔忡的面容，突然一把抱住他，头埋入那个胸怀。
  这时手机响了，齐思亚木然接线，那边是马泠傲慢的声音，自打齐思亚没心没肺要弃他们而去后，马泠就一直这副臭德行。“姓齐的，我家老大的车半路抛锚，你如果送走了那个混血女，就顺道去未艾路帮帮忙。喂，我可不是吃饱太撑求着你，如果我走得开我才没闲功夫想到你，喂……”
  齐思亚扔开手机看向怀中的向葵，向葵没有动，紧紧抱住他，“别走……”
  第5章
  ——向着列斯忘川下沉——
  这个马泠噢是不是想把她冻死在路上？苗似秀郁闷地去拔号，结果被告知电源不够。叹了口气，对着手机发劳骚，“你也跟我作对。”
  她把头靠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