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南方网      更新:2024-06-11 10:47      字数:4873
  我怔住了,看着妈妈,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只有低下头,轻轻地咬着嘴唇。
  妈妈又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始终那么轻柔,一丝责怪的意思也没有。“傻孩子,为什么要这么苦自己呢?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置于这么尴尬的位置呢?你难道非要选择他不可么?”
  “妈妈,大哥他是……他是一个……”我急切地,却不知该怎样措辞。
  “我知道,长生是个好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结了婚,他真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晗儿,你想过没有?”妈妈也急切地说着,雾水濡湿了她的头发,她的眉毛睫毛上都沾着水珠,“这样的好男人还有很多,只要你肯敞开心胸,只要你肯走出这个死胡同,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幸福,再不会象这样痛苦,晗儿,晗儿,妈妈说的话,你明白吗?懂了吗?”她焦切地看着我,眼里又期待又担心。
  我看着妈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妈妈,还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以前有个高干子弟看上了你,想追求你吗?可是你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是个普通工人的爸爸?”
  “为什么?”妈妈楞了一下,随即便微笑了起来,“因为你爸爸忠厚老实,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最重要的,我们彼此都喜欢对方。”
  “可是,如果你选择了那个高干子弟,你的生活就不会象现在这样普通又清贫了,你一定会有车有房,又有好的工作,过着衣食无忧的……”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那些我都不稀罕。”妈妈打断了我,“虽然和你爸爸在一起,生活清贫了些,可是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幸福快乐的。”
  “对呀,妈妈,我也选择了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你还不能理解么?”
  “那怎么一样呢?”妈妈轻喊道,“我和你爸爸是真正生活在了一起,可是你呢?长生已经结了婚,灵芝又是那样善良单纯的好女人,你除了在一边默默地爱着,默默地受苦,你还能得到什么?”
  “我已经得到很多了,知道大哥也同样深深地爱着我,这就足够了,妈妈,”我轻摇着她的手臂,“你知道吗?我所以会选择这条路,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大哥心中唯一所爱的女人,他不能没有我,我更不能没有他,虽然我们不能真正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们彼此都爱着对方,以心相许,这难道不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吗?妈妈,这就是我心甘情愿选择的道路,我会象你一样,永远也不后悔。”
  妈妈怔怔地看着我,她的眼里有心痛,有感动,更有着思索。好半晌,她才慢慢地问道:“可是,晗儿,为什么你的眼里还是深藏着痛苦呢,你所感受到的幸福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妈妈,我所以会感到痛苦,不是因为我不幸福,而是……”我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大哥他违心地拒绝我,他不愿意我受苦,千方百计地想让我离开他,让我去寻求自己的幸福,他甘愿自己一个人痛苦,也不要我陪着他,可是他越是这样,就证明他越是爱我,我也越是离不开他,我因此而感到痛苦,可是妈妈,你知道吗?他的心里其实比我更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我的声音哽住了,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的眼眶红了,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又过了好久,她才轻轻拉起我的手,爱怜横溢地抚摩着,说道:“晗儿,妈妈小看你了,不知道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可是我却还把你当做小孩子一般,你已经离开了妈妈的羽翼,让我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妈妈……”我轻声喊道,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妈妈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她慈爱到看着我,伸手将我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去,“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我除了祝福,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妈妈!”我感动极了,扑进妈妈的怀里,眼泪尽情地流了下来。
  “晗儿,”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妈妈支持你,你爸爸那儿由我去跟他说,你不用担心。”
  “妈妈,谢谢你,谢谢你……”我不停的说着,心里那块一直放不下的大石终于消失,整个心胸都欢畅多了。谁说我不幸福呢,有这么疼爱我理解我的父母,有深深爱着我的大哥,我怎么能不感到幸福呢?
  我抬起头,浓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刹那间挥洒在我和妈妈的身上,原来浓雾过后,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呢。
  爸爸妈妈在小镇上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是快乐又悠闲的,爸妈也真正爱上了这种庸懒恬淡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从南方来的他们越来越不适应,他们真的想住下来不走了。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在车站的站台上,妈妈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叮咛嘱咐,一脸的不舍与担心,爸爸则在一边不时地叹气。我想妈妈一定已将事情告诉爸爸了,这段日子以来,爸爸看到我,什么也不说,总是长吁短叹的。
  火车停靠在了站台上,在这种小站火车一般最多停留十分钟。我帮爸爸妈妈把行李提上车又赶紧下来,妈妈从车窗里伸出手来,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她的眼里是那样不舍,那样心疼,爸爸也从车窗里探出头,难过地对我喊道:“晗儿,有时间就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吧,我们年纪也大了,难道还要我们再跑来看你吗?”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好难过,“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不要为我担心。”
  火车就要开动了,已经发出了一声鸣叫,妈妈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舍不得放开。火车慢慢地滑动,我跟着走着。
  “晗儿!”妈妈终于哭着喊道,“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幸福!如果觉得累了倦了,就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来,我们会一直惦念着你,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我拼命地点头,喉咙和嘴唇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火车越开越快,妈妈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我,流着泪看着我,挥着手。我一直追着,一直到实在追不上了,难过地站在那里,眼看着火车越驶越远,爸爸妈妈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终于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也看不见。
  我呆呆地站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爸爸妈妈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又安定又踏实,他们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如今他们离开了,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只有对他们无尽的牵挂与思念。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对的,前途是那样的迷茫,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一片冰凉冰凉的东西飘在我的脸上,我惊醒了,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我仰起头,啊,下雪了,雪花细细的碎碎的,零零落落的飘着,一落到地上立刻就融化了。
  冬天是真的到来了。
  转身往回走着,我应该回山上去了,山里的冬天是什么样的景色呢?大哥在冬天里又会做些什么呢?我的心忽然又振奋起来,不管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我都要坚定地走下去,永不言悔,毕竟我已经答应了妈妈,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一定要幸福!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将宿舍门锁好,向校长告别后,我便上路了,走出小镇,在上山的路口上,我碰见了徐远征,他好象是刻意在那里等我似的,抄着手,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放肆地打量着我,“在镇上待不下去了?”
  我不想理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我惊叫起来,心里吓坏了,使劲挣脱开他拉住我胳膊的手。
  “干吗呀你?碰不得么?”徐远征冷笑起来,斜眼看着我,“别假清高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心里厌恶极了,使劲拍了拍被他拉过的那只衣袖。“徐远征,你自己不自重,但请你尊重别人!”
  “自重?你难道就自重了吗?孙涵江被你勾引得失魂落魄,这在镇上都传开了。”
  “你……”我气极了,真不知该怎样对他这种人说话,“徐远征,请你不要对自己不清楚的事胡说八道!”
  “我都亲眼看见了,比谁都清楚,你那天在河边和孙涵江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我都看在眼里呢,你还装什么装?”
  原来是他!怪不得赵芳飞会跑来找我大闹一场,原来是这个人引起的事端。我看着他,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怕,我拒绝了他的求爱,没想到他竟因此恨我,千方百计地破坏我的名誉,随时随地地窥视着我的生活。我感到害怕,不敢再看他,转过身往山上走去。
  “要上山么?”他在背后喊道,“你还不死心呀,人家毕长生已经有了老婆了,你还要缠着他,这小镇上没有男人了么?”
  我又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他:“徐校长是个好人,你难道不能从他身上学到一点点的东西吗?你知道他对你有多痛心吗?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让你的父亲为你而难过了。”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继续上山,徐远征在身后恼怒地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加快了脚步,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同时又为校长感到难过,他那样一个有涵养有学识的老好人,却有着如此不堪的儿子。
  到达山上时,天已经黑透了,天空里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越往山上走,空气就越冷,山里的冬天一定很冷吧。
  推开木屋的门,屋里已生起了一盆炭火,红通通的木炭温暖了整个小屋。看到我回来,最开心的当然是小天,大嫂是喜出望外的,不停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还以为你已经和伯父伯母回家去了,真没想到,这太好了,妹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大哥坐在火盆旁,一直盯着我,他的眼神迅速地变幻着,先是惊喜,继而冷漠,再接着他的眼里燃烧起恼怒的火焰来。
  “谁让你又回来的?不是让你跟着你爸妈回家去吗?你怎么又来了?”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恼火地瞪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大嫂连忙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子,你别生气,别理他,哎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到火盆那儿去暖和暖和……”
  “姐!你别这样!”大哥“腾”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我们可以在这山上住一辈子,难道你要她也在这山上待一辈子么?这会害了她!”
  大嫂的手一颤,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我,我别过头去,心中酸楚,实在不想说什么。我转身向门外走,说道:“我过去休息了。”就走出门去,将自己关在那间小屋里。
  我从山中来(二十五)   文 / 绿蝶
  山上的冬天好冷啊,先是隔三岔五地下场雪,后来干脆天天都下起雪来,雪花落到地上也不融化了,慢慢地在地面上越积越深。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呵气都可以成冰,早上起来,窗沿上、屋檐上都挂着串串的冰凌,整个山林里一片银妆素裹,除了白色,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色彩了。原来山里的四季都各有各的颜色,春天的红滟,夏天的翠绿,秋天的金黄,冬天的银白,多么分明,又多么美好,我真是太喜欢这里了,即使待上一辈子又有何妨?
  可是山里的冬季是严酷的,对于我这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几乎是有些禁受不住的,幸亏大嫂早已为我做好了厚厚的棉衣棉裤和棉鞋,屋里又终日炭火不断,总算还捱得住,但要出门的话,就得再套上一件棉衣棉裤才行,那样臃肿不堪,行动极不方便,因此,我便瑟缩在屋里不愿出门了,每天除了教小天学习,便是躲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看书写日记。
  大哥也很少出门了。白雪皑皑的山林里几乎见不到野兽的踪迹,打猎是不可能了,地里也没活可干,除了隔几天下山去一趟,买些日须用品回来,他待在家里的时候很多,可还是有事可做,将屋里囤积的面粉包成野味饺子,包了很多,然后装在很大的麻袋里,扔到屋顶上去,屋外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冻库,那些饺子很快便冻得硬邦邦的,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煮来吃。
  这次上山来,他对我的态度更坏了,仿佛屋外的空气那般寒冷,我的心也象是因为寒冷而麻木冻结了一般,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难受的心痛,不管他说什么,或者不理我,都好象能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妈妈寄来的每封信中,都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总是写信告诉她,我很好,真的很好。其实我到底好不好,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在这样的季节里,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