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南方网 更新:2024-06-11 10:47 字数:4908
大嫂总是那样平静安宁,她每次看到我和小天玩耍了回来,或者和大哥从地里归来,脸上都会露出快乐满足的笑容。这总让我感到歉疚和不安,更加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时告诫自己,不去伤害到她。可是她却是如此的单纯而毫不戒备,总是让我和大哥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渐渐发觉了这一点,可是又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或心虚。
而大哥呢,他只要一回到家,便会立刻躲到自己屋里去,避免和我见面。我明白他,因为我们偶尔交汇的一个眼神,都会泄露心底的秘密。可是这些痕迹又是无处不在的,书桌的抽屉深处,多了一个我的雕刻头像,我看的书中会忽然多出一个红叶做的书签,上面用针尖刺孔组成一些小字:
“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在大嫂和小天的面前,我和大哥都尽力地克制自己的感情,将彼此的爱都深深地压抑在心底,即使是独处的时候,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太过忘形。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甜蜜,又如此的苦涩,我们幸福又痛苦着,却不知道这种压抑的情感潜伏着一触即发的危机。
一连几天的酷热,一滴雨也没有下,地里已经干涸了,必须浇水灌溉,否则今年的收成就会受到影响。大哥来来回回地挑水浇地,我这时才真正理解了“杯水车薪”的含义。看着他累得汗如雨下,衣服裤子没一处是干的,我觉得好心疼。于是也挽起裤腿,光着脚,去帮他的忙。他先是不肯,可在我的坚持下,只好妥协了。
大哥挑水注满水缸,我用盆子在缸里取水,然后用一个葫芦瓢一点一点地将盆里的水浇在地里。这倒让我想起黄梅戏《天仙配》里的段子,忍不住唱了出来:
“……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我俩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哪啊……”
听着我上气不接下气、怪声怪调的唱,大哥笑得差点将桶里的水都打翻在地。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将整片地都浇了个遍。太阳已经西斜,不再那么酷热了,微风阵阵吹来,青青的麦穗向我们频频地弯腰点头。
我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说实话,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象这样劳动过。我一屁股坐在田坎上,累得浑身酸软,再也不想动弹。
“小丫头,累坏了吧。”大哥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没有!”我看了他一眼,连忙坐直了,“一点也不累,真的。”我知道他心疼我,不愿让我帮他干活,如果让他看出我很累的话,下次就再也不会让我帮他了。
“行啦,别嘴硬了。”他爱怜地拍拍我的头,“说话都没力气了,还说不累,说了不用帮忙,就是不听话。”
“大哥,我真的不累,和你一起干活,我觉得好开心,而且我也不能总闲着,什么也不做呀。”
“谁要你做什么?”他握住我的手,眼里满是疼惜,“让你跟着受累受苦,我很心痛,很舍不得。”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便将头靠在他胸膛上,他赤裸的胸上满是未干的汗水,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无比的舒服与放松,又累又乏的感觉仿佛也消失了。我们静静地靠着,谁也不说话,勿须开口,心灵也会契合。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站起身收拾东西回去。
走在路上,大哥牵着我的手,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湿透的衣服半干未干,身上粘粘腻腻的,真想马上洗个澡,可是一想到回去只能用盆子盛水檫洗,就觉得不爽快。
“真想好好地洗个澡呀!”我忍不住说道。
大哥停了下来,看着我,想了想:“是啊,你今天也累坏了,出了好多汗。这样吧,前面有个水潭,水很干净……”
“真的?那你快带我去!”我雀跃起来。
大哥带我向路旁的树林里走去,七拐八弯地走出林子,一个小小的水潭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来溪水流到此处,在这个天然形成的低凹处汇集成潭。水不深,几可见底,我伸手入水,晒了一天的太阳,潭水温温热热的,一点也不凉。一块巨大突兀的岩石从岸边延伸到水潭中央,象一个天然的屏障。
大哥走到巨岩的另一边,说道:“快洗吧,洗好了叫我一声。”他转了过去,不见了踪影。
我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岩石那边水声轻响,才慢慢地解开衣扣。虽然有巨岩阻隔,可是他就近在咫尺,我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词句: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我的脸一阵发烫,怎么会想起这么旖旎的句子来,心里既羞涩不安,又感到丝丝的甜蜜。
潭水深度刚好及胸,温润清爽,浸在水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感到舒适与通透,劳累与疲乏顿时得到了缓解。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洗澡了,自从上山来后,洗澡洗头都是就着一个小木盆,总觉得洗得不是很干净。大哥怎么不早告诉我有这个水潭呢?我索性解开发辫,将长发也在潭水里洗濯着。
原本平静的潭水在我的身旁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我看着那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慢慢地越扩越大,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快乐与轻松。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扩散开去的波纹,正朝着我的方向划来,是什么?鱼儿吗?这潭里应该是有鱼的,居然没有被我惊跑吗?
我感兴趣地注视着那道划痕,它离我越来越近,渐渐的,我开始觉得不对劲,那不象是鱼,细长细长的,整个身子呈曲线形向我游来的,是什么?我心里一惊,仔细看去,竟然看见了半露在水面上的三角形的头,还有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停伸缩的“丫”形的舌头。
是蛇!
我吓呆了,整个人本能地便向后退,可是才退了几步,背就碰到了坚硬的滑溜的石壁。没有退路了,可是那条蛇正向我迅速地游过来,我恐惧地尖叫起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我从山中来(十八) 文 / 绿蝶
岩石后面响起一片迅捷的拍水声,很快便来到我的身前,我知道是大哥过来了,睁开眼,正好看到他拽住了那条蛇的尾巴,那蛇头离我只有大约一尺的距离,我张大了嘴,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见大哥将那蛇一把提起来,在空中抖了几抖,那蛇便象散了架一般软垂下来,被大哥一甩手扔了出去。
看到那条蛇被扔了出去,我僵硬的身体忽然软了,整个人就向水里滑去。大哥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耳边担心地、一迭声喊道:“小丫头,别害怕,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在,不要怕!”
我在他怀里发着抖,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他紧紧拥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安慰我。过了好久,我才停止了哭泣,渐渐定下神来。
大哥依然紧紧拥住我,即使是在清凉的水中,他的身体却是异样的烫,我猛然惊醒过来。天!我们都没有穿衣服啊!刚才那样危急的时刻,都忘记了这一点,可是现在……
我慢慢抬起头,看到他正俯着头,深深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眸深处有一簇奇异的火焰正在炽烈地燃烧起来。我慌忙垂下眼,脸上一下子发起烫来,心里又羞又急,不知所措。
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办,他就忽然吻住了我,那样猛烈,那样来势汹汹,让我几乎窒息。他的双臂更用力地箍紧了我,他的吻越来越粗鲁,越来越狂乱,压抑已久的情感象脱了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控制。
心里有个细小的声音发出了警告:不要,不能这样,这样不行……
另一个声音在心底的角落里发出了抗议:为什么不行?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可以奉献出彼此?
细小的声音再次警告着:停止吧,你们会在这欲望的火焰下痛苦地化为灰烬!
另一个声音勇敢地喊着:就在这火焰下化为灰烬吧,这样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分离……
他火热的唇灼烧着我的脸,我的颈项,我的胸……
我整个人仿佛要熔化掉了,身体里也燃烧起一股火焰,浑身的血液渐渐沸腾了……
一下猛烈的撞击让我陡然清醒过来。
我的背重重地撞击在身后的巨岩壁上,力量之大,让我的背脊撞得断掉般的疼,五脏六腑也撞得几乎错了位。我睁开了眼,看见大哥就在离我几尺远的地方呆站着。是他,在关键时刻,猛然推开了我。
他瞪大着眼,盯住我,额头上、太阳穴处青筋隆起,神情万分痛苦,眼里满是自责、悔恨、负疚与羞愧。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急剧起伏,黝黑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扭曲,样子看来竟有些吓人。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感到害怕,禁不住叫了他一声。他身子猛地一震,继而摇着头,眼睛直瞪着我,嘴里喃喃着:“不……不……”
他的神情无法描述的复杂,边摇头边向后退,仿佛生怕再靠近我似的,几乎站不稳倒在水里。忽然的,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便猛然转身向巨岩后游去,剧烈的动作激起老大的水花,扑了我一头一脸。
我呆呆地靠着冰凉的石壁,脑袋里一片混乱。潭水为什么越来越冷,一阵阵的寒意让我禁不住要发抖。走上岸,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绕过巨岩,大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微垂着头,象一座石像。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他没有理我,慢慢走过去,轻轻地去拉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颤,立即便甩开了我。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太阳早已落山了,树林里吹来的风,冷冷的。好半天,我才小声说道:“大哥,你不要这样,我没有怪你,我……”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他总算开口说话了,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我一楞。
我?自私?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自己的感受,而不去顾及他人,你想过姐吗?她是那么善良那么信任我们,可是我们呢,都做了些什么?对得起她吗?”他的声音粗哑又低沉,背微弯着,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是,就算你不怪我,可是良心呢?难道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良心?难道我没有良心吗?我尽力地不去伤害别人,将满腔的爱都压抑下去,不贪婪,不奢求,这也不行吗?大哥,他难道还不明白我么?我的心里仿佛哽堵着什么,难受得想哭。
“大哥,你听我说……”
“不!你不要说了。”他粗声打断了我,“你走吧,下山去,别待在这儿了。”
“你……”我急了,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不,你说过不会再赶我走的,你答应过的,难道你忘了?”
“我不是想赶你走,可是你不能再留下来了。”他仍然不转过身来,仍然一动不动,“我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每天这么看着你,我的情绪总会处于失控状态,这很可怕,会伤害到我不愿意伤害的人,趁大错还未铸成,你走吧。”他声音沉重而又痛苦,字字艰涩又酸楚。
“不要!大哥,”我绕到了他的面前,直盯着他,“你不要赶我走,我说了不会伤害到大嫂,真的不会,你让我留下来吧,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行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喉咙哽着,话都说不连贯了。
他看了我一眼,立刻转过头去,仿佛不忍再看似的。“别傻了,小丫头,你根本就不该爱上我,我也没有资格得到你的爱。回去吧,你肯定能找到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又能好好爱你的男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陷入这个痛苦的深渊中来呢?”
“大哥!”他的脸在我的面前模糊不清,泪水蒙住了我的眼眸,“就算我离开,你以为我还会再爱上别人么?不会了,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跟你比,也没有人能让我象爱你这样爱他。”
“你……”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行,你非走不可,我不能再心软了。”他的声音忽然硬了起来,“我不管你要怎样,你必须得离开。”
“不!我不要,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我擦了眼泪,心里又急又气,冲着他嚷着。
他盯着我,眼神不停地变幻,好一会儿,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可怕起来。“我再说一遍,你必须得走,由不得你。”他咬牙,声音象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比你重要得多,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我情愿伤害你,也不愿伤害她,所以你必须走,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他的话象一把大铁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