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再隐瞒了。”季殒宽容的笑笑，“你不善饮酒，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上次不过一杯竹叶青就让你的脸红了半天，今天三杯酒下肚，你脸上却连一丝红也不见。”　你是把酒都用内力逼出去了吧。既然如此你有何苦请我饮酒呢？若不是有事相求，你又怎会如此委屈自己。后面的半段话，季殒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若是说出那个“求”字，慕曦怕是再不会跟自己开口了。这个看起来懒散的小家伙，有时候自尊心强的吓人。
  “对不起！”被看穿了，慕曦很干脆的道了谦。
  “我没有任何责难的意思，”季殒自斟自饮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这样客套，你也不应该是那种人。当初你要我为乔家兄弟出手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放不开啊！这回倒让我有点害怕了。”季殒说的相当客气，末了还开了个小小玩笑。
  “上次是别人的事，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我既然希望能得到破空，不，应该说是惠静王的全力相助就不应该再隐瞒什么了。”
  听到慕曦说出“惠静王”三个字。季殒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一关必然不好过。
  “其实我也知道，上次乔寿的事情，惠静王您心里也有数，就算是我不自量力卖个小小聪明，在王爷面前放肆了。王爷大量，不但不与我计较，反而一再相助，让我心中委实深感不安。可是如今还是要厚着脸皮想王爷借手。就更是愧然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想再瞒王爷什么，我希望王爷能助我一臂之力，逐鹿江湖！”慕曦抬起眼，定定的看着季殒，眼中的坚定一目了然。
  逐鹿江湖？！四个铿锵大字像大锤锤在季殒的心上。饶是他这么镇定的人，也失手泼洒了杯中的酒。
  “逐鹿江湖！”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季殒低下头默念着四个字，好沉重的分量啊！气流仿佛一下在两人间僵住了。半晌，他抬起头对上慕曦的眼睛，可是却无法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找到丝毫的野心和贪欲，这让他愈加的迷惑了。事实上慕曦也的确不应该是那么有野心的人啊，可如今他又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近似于野心家的目标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季殒求证似的问。
  “是，也不是！”慕曦淡然一笑，“我只是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足以在武林中呼风唤雨的身份。如果那个身份只有统一了武林才能拿到，那我就统一武林吧！”
  慕曦说的轻描淡写，季殒却暗暗的震撼。
  统一武林？说得好轻松啊！武林中百年来有此野心的人不知凡几，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其艰难不啻为登天揽月，慕曦如今就这样轻易的挂在了嘴边，就像一统武林就如同吃一顿饭，喝一杯茶似的简单。他究竟是单纯的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还是对此深有把握，成竹在胸呢？季殒深深希望是前一种，如果是后一种，他也不敢想象慕曦的可怕了。
  “惠静王是在想小可为什么要夸下这样的海口，对吧？”慕曦看出了季殒的心思，“其实不是小可想夸海口，也不是小可有完全的把握，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没有退路了。”说着慕曦却很快的别过脸去，眼尖的季殒瞥见了慕曦的眼里隐隐闪着的泪光。
  “你有难言之隐？”他的心软了一下。
  “惠静王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其实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不能跟惠静王您说的了。即使是我那见不得光的身世。”慕曦用力闭了闭眼，转过脸来，眼中已经没有了泪花，清凌凌的。可季殒仍然觉得那里面水波荡漾。“我自小就是个没有爹的孩子，不是我爹死了，而是我娘被一个男人给骗了，那个男人是不能给她名分的。呵，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爹，也不在乎自己是谁的孩子。可我娘不这么认为，她今生唯二的希望就是：一希望我能认祖归宗，得到我父亲的承认，二就是能把自己的牌位摆进父亲家的祠堂。她还真是不死心啊。对于第一个愿望，我无能为力，我是不可能向那样的男人低头的，我也完全不想认那个卑劣的男人作爹。至于第二个，我希望能满足娘亲的希望，让她的牌位进祠堂。可是且不说，我做不到第一条，就是做到了，我父亲的元配夫人也不会让我娘的牌位放进去的。对了，我忘了说，我父亲的元配夫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当年我娘进不了门其实也有她的原因。所以为了完成我娘的心愿我只有另想办法了。我的父亲生在一个武林世家，家规森严。我相信只要我可以出人头地，家族的长老是很乐意有我这么一个族人的，而娘亲的地位也会顺理成章的被他们承认，到那时候大夫人也没有置疑的资格了。这就是我目前可以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慕曦深吸了一口气，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的颤抖着。
  季殒默默的低下头。他并不是后悔让慕曦吐露了自己的秘密，而是后悔自己让慕曦的秘密逼到了这个境地。
  好一会儿，慕曦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他开口道：“惠静王不必感到负担，今天我把真相给说出来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坦诚相告可以让王爷的心里不要太介怀过去的种种欺瞒，完全没有逼王爷的意思。帮或是不帮，王爷请自行定夺，我决不相强。”
  “你再这样说下去，我真的是要愧疚了。我不该揭你的伤疤的。你都开了这样的口，我自是应该不遗余力的相助，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季殒舔舔唇，思虑着应对。心里隐隐明白他要得是什么，但是现在只能装糊涂。
  “惠静王太过谦了！如果你同意帮我的话，我想借助您在朝中的影响力，或者说借助官府的力量。”慕曦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精明犀利。
  “你准备怎么做？”季殒戒备的问。借助朝廷的力量？
  “惠静王您身为一方皇族庇护一两个小组织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朝廷也是一向不插手武林中事，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真的是一点也不涉足吗？”慕曦神秘的笑了笑，并不说破。
  季殒瞬间有点尴尬。朝廷当然不会放任江湖了，一个江山要坐稳自然是马虎不得的，各方的动静都要留心。何况是动荡不安的江湖。只是这是朝廷的秘密。自己是不便说的。
  “我希望最好能有一个类似于武林盟主的位置，那我就可以用命令的方式让母亲踏进祠堂了。不过一开始我必须要建立起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我想得到你帮助的原因。如今的江湖势局已定。虽然内里暗波汹涌，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若是我贸然的异军突起必将招致各方势力的密切关注，只要势力一有壮大，必将与其他势力有利益得失，我们很可能遭到各方势力的联合围剿。完全没有成长的机会。因此，朝廷的庇托对于这个新生的势力来说是十分必要的。而这样庇护就需要您惠静王的全力相助了。”
  “武林之人不是最恨有官府的人插手武林中事吗？你一旦庇护于朝廷的羽翼之下，别说是逐鹿武林，就是融入武林也难啊！”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啊！”慕曦转了转杯子，“我知道是有点让你为难了。”
  “这是自然的！”季殒也不托词，直言不讳。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不会让您白忙的。一旦事成，我功成身退，那个暗中交接于武林和朝廷之间的组织可以为你所用，他可以帮助朝廷收集到珍贵的江湖讯息，让璃阙皇朝的掌权者可以更加准确的掌握江湖，你看如何？”慕曦许下了承诺。
  “我需要时间斟酌！”季殒的确需要时间考虑。
  “惠静王是实在人，若是您一口答应，我反而觉得不可信了。”慕曦留给他时间，他知道他会答应的，“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三天后，我给你答复。”季殒站了起来。
  “静候佳音！”慕曦也不送。
  目送着季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慕曦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对函奕昀诱之以情，施之以诺；对季殒诱之以利，辅之以义，不怕他们溜出自己的手心。
  慕曦微微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红云一下子从雪颈烧了上来，配着微挑的眼角，艳若桃李，风情荡漾。
  “爷！”赫跋看着锁眉的主子，“你真的要帮闻公子吗？”
  “可能吧！”毕竟他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你真的被他打动了吗？我不认为闻公子是那种有事相求就不得已坦诚相告的人。”从心底里，赫跋并不讨厌慕曦，只是他必须从大局考虑。
  “不尽然！我也知道他并没有都说真话，可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毕竟七分假还要掺上三分真才能糊人啊！
  “那您……”
  “赫跋，我不只是在帮他，也是在帮自己。你明白吗？他提出的条件的确让我很心动。如果事成，对于璃阙皇朝来说一直看不透的江湖也要纳入我的掌控了。”这对于江山的稳固是莫大的好处，甚至可以说是百年得利。身为上位者如何能不心动呢？始终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说到底季殒的确是个优秀的王者。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据我观察，闻慕曦他不是有野心的人，你不要担心他会和我们夺权。我也不会让他的势力渗透到朝廷的内部的。”
  “可没有人会不对权利动心，一旦当他尝到了甜头。”赫跋深知，这是人性。
  “所以我为自己争取了三天的时间，就是为了抢得先机。以防万一。”对于此事，季殒也希望万无一失，“你安排一下，要布置妥当。就交给……”季殒为人选思索着。
  “我亲自去吧！”赫跋抢白道。
  季殒讶然的看着他，赫跋黑黑的脸上竟然有点微红。
  “好吧，就交给你吧！”季殒了然的应允了。
  “多谢爷！”赫跋躬身退了出去。却还是耳尖的把季殒的最后一句话收录在耳中——
  “你也不能总躲着啊！”
  惊鸿　第十六章（下）
  “我们准备搬出去吧！”一清早，阿寿就被慕曦叫了来，劈头就是这句话。
  “是，我通知他们去准备。”阿寿毫无异议，他是认死理的人，既然说了要归附于慕曦，就会遵循慕曦的每一个决定。
  “不急！还要再等两天！”慕曦在等季殒的回复，虽然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可有一些事还要到时候再做，不可操之过急了。昨夜赫跋的离去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也明白这是季殒为了防他做下的措施。不过他乐得当没看见，就算安安季殒的心，对以后的合作很有好处的。人，不能总表现的太聪明。“对了，最近好像没有看见阿福，他在忙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设计好了函奕昀和季殒这两个大头，慕曦想起了外公嘱咐自己的话，也许该拿阿福这只小虾来磨磨牙了。
  “他？”阿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于弟弟的不满他是知道的，毕竟在当初阿福就不是很同意自己的提议，只是迫于当时的情势才低头的。这几天更是消极的抗议，整天早出晚归，光闻他身上的酒味就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我只是问问！你不要太在意。”明白阿寿的沉默代表什么，慕曦笑着安抚他，垂眼掩住一道精光，“他要是没事，我想让他替我定一下客房，不过我这人有点挑剔，希望他在决定的时候可以跟我沟通一下。”
  “我会转告他的！”阿寿答道，“公子，不如我……”
  “不，我还有其他的事请你去做！”知道他要说什么，慕曦阻止了他。
  “公子客气了！”
  “我想让阿禄去盯着云家的动静，而你，去帮我盯着那四个少年吧！”慕曦吩咐着，从双方下手才比较妥当。
  “那四个人？我知道了！”阿寿皱了一下眉头，可不说什么，反正公子交待了就去做吧！
  那四个人现在是行踪成密啊！可不是短时间能找到的。知道他的木头个性，不会转弯，慕曦笑了笑，从怀里摇醒雪若递给他，“出了门，你就跟着它，你会找到那四个人的。”不理会阿寿的惊讶，慕曦小声叮嘱着雪若：“记着，别欺负人家老实人啊！”
  没有赫跋在身边还真是不习惯啊！季殒在街上闲逛着，也不知道赫跋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三天了，他也该回来了吧！季殒这三天明着是考虑慕曦的提议，暗着是在四处晃悠打发时间。
  “公子～公子～”身后传来的娇唤，轻柔婉啼，季殒暗笑，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大胆，当街叫起了情郎，也不知害臊。只是奇怪，为什么身边的人如避瘟疫般全一个个躲开了呢？季殒看着身边的人潮迅速的退开，最后原地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难道是叫我？他震惊的停下步子，怀疑的回过头去，几步之外，一个粉红色的娇美身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