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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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4-06-07 13:58 字数:4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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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心中有气,伸手拦他,顾惜朝身法极快,已掠出房门。戚少商跺了跺脚,正要追出,忽然听到房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却是穆鸠平。
戚少商心知不妙,老八穆鸠平可是对顾惜朝恨之入骨,一提到就是一副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样子,这时却不无巧不巧地撞上了?赶紧冲了出去,只见穆鸠平目瞪口呆,指着顾惜朝叫道:“顾……惜……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你……昨夜在大当家房中的就是你?”
戚少商尴尬得到了极点,低喝道:“老八!闭嘴!”
穆鸠平哪里听得进耳,瞪圆了眼睛直叫:“大当家,我还以为你是金屋藏娇,做了对不起息城主的事情……结果,你藏人是没错,怎么藏的是个大男人?而且……还是这这这……这个顾惜朝?”
戚少商就差没找个地洞钻下去,恨不得割掉穆鸠平的舌头。他一瞟身旁的顾惜朝,顾惜朝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还是那空空茫茫的淡然,似乎对穆鸠平的话充耳不闻。
穆鸠平一抖长枪,厉声喝道:“顾惜朝,两年前我要杀你,两年后我还是一样要杀你!你作恶多端,大当家可怜你,不杀你,我管不得你是疯了还是没疯!连云寨的血债不找你还,找谁还?!”
顾惜朝站在当地,一脸淡淡然的表情,没有动,只是右手在袖中暗自运劲。戚少商叫了声:“老八!”本想出剑去格,念头电光火石地一转,他一侧身挡在顾惜朝身前,穆鸠平大惊,收势不及,长枪刺穿了戚少商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
穆鸠平吓呆了,手一松,叫了声:“大当家!”戚少商也不睬他,一伸手把长枪自肩头拔了出来,鲜血四溅。他瞪着穆鸠平,一字一顿地道:“老八,你若要杀他,就先来杀了我!你看他现在这样子,你能要他对过去负责吗?胜之不武,你算不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戚少商不要你这样的兄弟!”
穆鸠平傻眼了,终于一跺脚,怒道:“好,既然大当家不要命地护着你,我就放你一马!不过,狗改不了吃屎,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装下去!你再敢害大当家,我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哼!”他一摔门,冲了出去。
顾惜朝怔怔地立了半晌,回头望着戚少商。戚少商对上了他的眼神,虽然伤口在作痛,但却是舒了口气。
顾惜朝的眼中,好歹总算有点感情了。或许是感激,或许是震动,或许是不解,或者是迷惑……很复杂,复杂得让戚少商有些无法理解。
顾惜朝终于开口道:“你受伤了,金创药在哪里?”
戚少商伸手指了指,顾惜朝取了来,低着头替他包扎,半日,轻声道:“既然我是你的仇人,我害过你,你现在却一心护着我,为什么?”
戚少商握住那只沾满血迹、发抖的手。他感觉那只手像冰一样冷。“我们曾经是朋友,而且,是知音。你害过我,但那非你的本意,而且你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如今,唉……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顾惜朝朝没有动,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那么,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
戚少商不由得失笑。“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在江湖上树敌也不少,如今你也不太清醒的样子,你还是先呆在我这儿吧。好吗?”
顾惜朝望着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顾惜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把你这大当家的位置让给我,我就留下来。”
戚少商的笑容一滞。顾惜朝看到了,笑意中的嘲讽更浓了:“你舍不得,是吧?“
“不。两年前,我就已经让给你了。可是,你不想要。”
顾惜朝盯着他,慢慢展开了笑容。像冬天的溪流,被初春的风拂过,解了冻,春水潺潺流动。
“我不要做你的大当家,也不要做你什么二当家、三当家。好吧,你要我留,我就留。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戚少商怔怔地注视着他的笑容。就像是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溪面上,有光闪耀。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暂时不要想离开,如今的江湖,于你并不安全。”
顾惜朝笑出了声。“你确实对我很关心啊,看来,我真该留下不走了。”
戚少商哼地一声,忍笑道:“你那促狭脾气又来了。”
穆鸠平气哼哼地把一堆东西丢在顾惜朝桌上。“拿去!大当家给你的!”倒头便走。
顾惜朝放下笔,笑道:“你又被派了做跑腿的差事了?”他伸手翻了翻穆鸠平丢下的东西,摇头笑道:“谁买的?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
顾惜朝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以来,你买回来的文房四宝没一样是我合用的。你大当家这么吝啬,要省钱么?这笔我还没用力就断了,纸还没铺平就破了,墨磨都磨不开,你这不是存心折腾我吗?”他不理会气得呼呼直喘气的穆鸠平,又道,“你瞧,你买的棋,怎么只有黑子,没白子?你要我只用黑子自己跟自己下吗?”
穆鸠平忍住气走过去看了看那副闯祸的棋,道:“你怎么知道?卖给我时就是这样的!”
顾惜朝又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准备站起身来。“看来,我只有自己亲自去买了?”
穆鸠平慌了手脚,戚少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顾惜朝出连云寨一步的!“好好好,算我怕了你,我再去买总成了吧?你开单子,开单子!”
顾惜朝强忍住笑,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得指住穆鸠平道:“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你们居然就这样子过到今天了?了不起,了不起!”
3
戚少商望着顾惜朝。在连云寨上休养了一段时日,他精神好了许多,也不再是初见时那茫茫然的模样了。他实在有所疑虑,顾惜朝的脑子里究竟还记得些什么?如今见顾惜朝人渐渐如常,实在忍不住把那个早已哽在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惜朝,你那夜为何到旗亭酒肆?
顾惜朝望着他,眼中神色很复杂:“旗亭酒肆?”
戚少商追问道:“难道你真一点也不记得了?”
顾惜朝微笑道:“我应该记得吗?”
戚少商哑然,颓然道:“是,你别的不记得,这个也一样不会记得。”
顾惜朝笑道:“你倒像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模样?说来听听?”
戚少商面上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坚硬刚毅的面部线条也不自禁地放柔和了。“我在那里喝酒,欠了二十两银子,被扣下来做伙计。你也欠了钱,被扣了下来。你给我看你写的兵书,我俩谈得投机,晚上一起去偷掌柜的酒喝。你说,我是第一个读完你兵书的人,你要为我抚琴一曲,以酬知音。在月光下,你弹琴,我舞剑……“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顾惜朝垂下头来看看自己的双手。手指白净而修长,与其握剑,确实不如抚琴。“那你帮我找张琴来,我再为你弹一曲。就在那个最初相识的地方。”
戚少商急急地迎了出去,笑道:“知道你要来,却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一旁的穆鸠平阴阳怪气地道:“赫连小妖,我们大当家盼的不是你来,盼的是你带的东西。”
赫连春水取下肩上负的琴囊,递给戚少商,笑道:“什么时候你也有这兴致了?不会是学了个什么曲子要去弹给红泪听吧?”
戚少商一笑:“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你就别取笑了。我这两手敢在红泪面前去卖弄?不被她笑死。”
赫连春水眨眨眼道:“你虽不是个草莽,但好像也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你千里迢迢要我给你找张古琴来,究竟所为何事?”
戚少商笑而不答,取了琴细看,只见琴身斑驳墨绿。以手指轻叩琴身,道:“果真是好琴。”递给穆鸠平道,“送给他去。”
穆鸠平不接,忿忿地道:“人不知溜哪儿去了,大概跑城墙上看书去了。”
戚少商瞪他一眼。“那就先放他房中吧。”穆鸠平百般不情愿地抱了琴离去,戚少商转向赫连春水,“我已备下水酒,先喝两杯如何?”
两人都喝得有了几分酒意,正在高谈阔论,忽然一阵丁丁冬冬的琴音传了过来。如滚珠,如泻玉。
赫连春水正举杯就唇,手停在了半空中。戚少商也愣住,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的好。
两人一言不发地静听一曲奏完。半晌,赫连春水开了口:“你托我寻找名琴,就是为了这个弹琴的人?你拒绝红泪,伤她的心,就是为了这个人?”
戚少商一愣,不知如何作答。赫连春水已一掠而出,道:“我当然高兴你移情别恋,不过我还是想看看这个把红泪比下去的女人!”
戚少商赶紧追上去。他跟赫连春水的轻功本就差不了太多,哪里赶得上。看到赫连春水循着琴音进了顾惜朝的房中,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进去。
赫连春水的表情,足以让戚少商终生难忘。他了解地拍拍戚少商的肩头,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终于懂了,为什么当年我手下的死士制住他时,你却一定要我放人。难怪你们两个你追我赶了那么久,最后都活得好好的。你实在伟大,了不起。难怪你要把连云寨拱手让人,难怪你在尘埃落定时还不肯与红泪成婚。”他提着枪转身便走,“我这就去毁诺城告诉红泪,这下她不死心也得死心!”
戚少商苦笑道:“小妖,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赫连春水一摆手:“解释?有什么解释的?恭喜你,历尽艰辛终于找回心中真爱,我也要去毁诺城向红泪再次求婚去了!”
顾惜朝被赫连春水的长篇大论弄得有点一愣一愣地,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了:“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心中真爱?”
赫连春水转回来绕着他走了两圈,啧啧赞道:“果然是个标致人物,难怪我们这戚大侠都动了凡心,连江湖第一美人都不要了,什么血海深仇也可以一笔勾销,厉害,厉害!”
顾惜朝气得无言以对,抱起琴走了出去。
“赫连,你别胡说,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红泪一个人。”
赫连春水正视他,一字字道:“如果我有跟你一样的经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样把他碎尸万段!就算你下不了手,你也不至于对他如此保护!这架琴,明明就是为了讨他欢心,我确实想不出来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转念一想,又道,“好啊,我就在你这连云寨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我倒想看看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戚少商瞠目结舌,心中暗叫——这下可算是糟到家了。
月色如水,溶溶地铺在黄沙地上。
只见顾惜朝怀抱古琴,踏着月色而来。青色衣袂翩然翻飞,如玉容颜上浮现淡淡笑意,眼中却有江南烟雨,迷离如梦,看不清他的心。
戚少商想,自己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这个沐浴着月光而来、宛如仙人的青衣男子。忘不了他唇角那一抹轻浅笑意,忘不了他这一曲。
逆水寒带出一溜光芒,如龙般游走于九天,散落满天银星,熠熠生辉。
顾惜朝指尖在琴弦上一触,琴音响起。琴声亦如水,响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弹琴的人唇边带着个浅浅的笑意,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仿佛有轻烟笼罩,雾蒙蒙的,瞳仁中映出那个月下舞剑的矫健人影。
剑的寒冽,月的清冷,琴的悠扬,两个人的心醉神迷。一瞬间,戚少商有种感觉,若是时间能凝在此时此刻,那便好。
可以忘了江湖上的血腥,战火中的残酷,只是,仅仅是,如此的心醉神迷。那该多好。
那只是个一刹那的迷醉吧,终归会,曲终人散,了无痕迹。唯余音萦绕于心,久久不绝。
“哪,看,为了哄他高兴,大当家今儿个居然陪他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弹琴舞剑!”穆鸠平伏在一处岩石下,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看呆了的赫连春水说。“我看啊,这一舞肯定就是一夜,大当家也当真是好心情!”
赫连春水不语,眼睛里有种奇怪的神情。良久,他问道:“这就是他们初识之处?”
“没错,就是那个什么鬼旗亭酒肆。不过现在高鸡血也死了,这地方也早换了老板。我真不知道这破桌破凳有什么好看的!”
赫连春水笑了笑,摇摇头。继而又正色道:“阵前风,我看到这顾惜朝房中有很多书籍,是不是你们大当家买的?想来连云寨里这些东西也不多。”
他不说便罢,一说穆鸠平可是心头火起,大吐苦水:“我们这连云寨,就快变成他舞文弄墨的地方了!大当家什么都顺着他,不管他要什么都派我这个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人去买,买回来他又嫌不对,我都快疯了!你说,这顾惜朝好歹也是个高手,怎么文绉绉地像个娘们?我们平日里去逛窑子,里面的姑娘都没他懂得多!”
赫连春水一凛,转头看了他一眼,见穆鸠平并无他意,便笑道:“我看来,戚少商不仅是顺着他,倒真是宠着他。阵前风,你倒说说看,你对你们大当家不但不杀他还这样对他,有什么看法?”
穆鸠平愣了一下,嗫嚅道:“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看。你真要我说,大当家连对息城主,都没有这等费心。他再刁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