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4-06-07 13:57      字数:4775
  就这么一个晚上,你难道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些?
  前几夜他那无奈的笑容,不经意浮现脑海,她喉头一梗,眼眶一阵酸涩,挣扎半晌才能再度开口。
  “严燿玉,给我醒来!你听到没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之间,还有许多帐没算清楚,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醒来,不许一死了之!”金金靠在他耳畔低语,吐出红唇的威胁,虽然霸道,却带着些微哽咽。
  她就这么叨絮不停,用尽理由与言词,希望能烦得他从鬼门关前回身,反覆骂他、逼他、激他、威胁他,也求他——
  夜阑人静,舱内只有她的低语,与他微弱的呼吸。两人交握的双手,整夜不曾松开。
  舱房的门,轻轻被推开,刘甲儿圆滚滚的脑袋探进来,鬼鬼祟祟的左看看、右看看,观察舱房内的状况。
  一根胖胖的指头戳着她的背。
  “喂喂,怎么样?里面情况如何?”乙儿蹲在后头,紧张兮兮的问。
  “行了,大姑娘睡着了。”甲儿把门再推开一些,站起了身,踮起脚尖,偷偷摸摸的端着火盆子进门。
  乙儿、丙儿、丁儿相继跟上,三人手中分别端了热水、汤药和膳食,小偷似的溜进舱房,轻手轻脚的打理房内的物品,还不时偷瞄沉睡的一男一女,就怕吵醒了他们。
  偏偏,丁儿一个不小心,胖脚碰着凳子,凳子一阵晃动,刚煮好的饭菜惊险的滑到边缘——
  就见乙儿扑上前,急着要抢救,胖手儿左一捞、右一捧,各接住两个盘子,总算没让饭菜摔在地上。
  甲儿趴在铜炉旁,朝炭火吹气,头也不回的吩咐。“嘘,小声一点,别把大姑娘吵醒了。”这几日几夜来,大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少主,可是累坏了呢!
  话才说完,后头的丙儿发出一声惊呼。
  “唉呀!”
  甲儿翻翻白眼。“什么唉呀,就叫你小声一点——”她骂到一半,才刚回头,竟也跟着发出惊叫。“唉呀!”
  “唉呀什么?”
  乙儿和丁儿好奇的转过头来,却见到严燿玉已经醒来,半撑起伟岸的身子,打量着四周的景况。
  四个丫头发出欢呼,急忙滚到床边,又哭又笑,哇啦哇啦的抢着说话。
  “少主、少主,你醒了吗?”
  “少主、少主,你没事了吗?太好了,呜呜呜——”
  “你流了好多血喔!”
  “我们好怕你会死掉喔!”
  这些丫头真是吵。
  “把眼泪擦一擦,扶我起来。”严燿玉勾唇浅笑,背部却传来火辣辣的痛。那张俊睑透着苍白,尚未恢复血色,看来大病未愈。
  包子四姊妹连忙用胖手胡乱的抹抹脸,手忙脚乱的扶起他,还拿来软软的织锦靠枕,让他能够坐好。
  “她为什么睡在这里?”他眯起黑眸,望向趴在桌边的金金。
  “大姑娘担心您啊,打从您倒下那一日起,她就寸步不离,在床边守着您,威胁大夫要是救不活你,就要把他扔进河里喂鱼。”甲儿倒了杯茶水过来,让他润润喉。
  “是吗?”严燿玉挑眉。
  “对啊对啊,您昏迷的这几日,她就在这儿寸步不离。您吞不下的汤药,全是大姑娘亲自喂的喔!”乙儿点头如捣蒜,忠实报告这几日来的点滴。
  丙儿捧着汤药,小脑袋点得像啄木鸟般快速,还不忘指着自己的小嘴,做最详尽的解说。
  “是大姑娘喂的,用嘴巴喔!”那画面,可是让她们脸红心跳,却又觉得好感动呢!
  “喔?”黝暗的黑眸望着桌边沉睡的小女人,苍白的唇微微扬起。
  多么可惜,他伤重昏迷,对这几日的一切没有任何记忆,错失大好良机,没能好好享用金金难得的温柔,体会她诱人的红唇,主动贴附他的软嫩销魂——
  “嗯嗯,真的,您伤得太重,无法咽药,大伙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大姑娘——”甲儿才说到一半,却见丁儿在一旁跳来跳去,不断挤眉弄眼。“你做什么啊?”她问。
  “对啊,你做啥啊?我们又没说错。”乙儿插着腰,理直气壮的说。
  “本来就是大姑娘亲自喂少主喝药的嘛!”丙儿转过头,嘟着小嘴,对着严燿玉再度郑重的重申。“用嘴巴喔!”
  丁儿的脸色愈来愈惊慌,小脑袋乱摇,用手猛指三人背后,胖胖的指儿抖啊抖的。
  “怎么?后面有什么吗?”甲儿一回头,立刻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呃,大——大——大大大——”
  嗯?
  乙儿和丙儿颈上的寒毛,一根根的竖起来,她们慢吞吞的回头,这时才发现,金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纤指撑着下颚,静静的看着她们。
  完了!刚刚的“报告”,肯定都被听见了!
  胖肉包全体缩成小笼包,心虚得手足无措,全都低着头,不敢跟那双清澈的凤眼对上。甲儿最先反应过来,鼓起勇气开口。
  “呃,那个、那个——大大大姑娘——我我我——我只是来加炭火的——不不够了——我我我去拿——”她边说边往门口移动,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嗯,啊,大——大大姑娘,水——水水冷了,我我我——我去帮你换热的——”乙儿结结巴巴的说完,匆匆端着水盆,三步并作两步的就逃开。
  丁儿也跟进。
  “大、大大姑娘,我我——我只是送饭过——过来的,我我我还有事,先先先走了——您您您慢用——”
  “大大大姑娘——我我我——”眼见姊妹们不顾手足之情,一一开溜,最胆小的丙儿“我”了半天,还“我”不出个下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送药来的,是吧?”金金倒是替她开口了。
  “对对对!”丙儿如获大赦,迅速放下手里的汤药,也跟着落荒而逃。
  严燿玉目睹小丫头们畏罪潜逃,薄唇上绽出浅笑。
  “我昏迷多久了?”他问。
  “五天。”金金简单的回答,站起身来,端了那碗热腾腾的汤药,莲步轻栘,款款走到床畔。
  “你亲自喂了我五天?”小丫头们的报告,让他念念不忘。虽然人在昏迷中,但他的唇上,却隐约记得那柔软的触感。
  她神色平静,粉脸却陡然一红,泄漏出藏在心中的羞涩。
  “你咽不下药,我只能出此下策。”
  严燿玉注视着她,毫无预警的伸手,粗糙的掌,轻碰她小巧的下颚,温柔的将垂落粉颊的发,掠到耳后。
  “金儿,多谢你了。”他徐徐说道,笑得十分温柔。
  这一下轻触,不算轻薄,却格外亲昵。微乎其微的肌肤之亲,她感受起来却震撼无比,被他触及的那儿,甚至一片火烫。
  严燿玉那说不出的神情,教她心口莫名一热。她垂下眼帘,掩饰心里的波澜。
  “不用跟我客套了,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我照料你只是分内之事。再说,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以后上哪里找对手去?”她说出一个又一个理由,将私情隐藏在疏离的话语之后,不愿让他窥见。
  事后想想,其实也还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她当时太过焦急,一心只想着要救他,本能的就抢过汤药,在众目睽睽下,将苦药哺人他的口中——
  该死!那一点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啊!
  他昏迷不醒时,她心急如焚;如今他醒了,她没能松一口气,反倒更加心烦意乱。
  金金咬着唇,舀了一匙汤药,递到他唇边。“别多话了,快把药喝了,我外头还有事要忙,没时间伺候你。”
  “如果我喝不下,你会不会也用嘴喂我?”他好奇的问,一脸期待。
  她粉脸又红了,羞恼的瞪着他,恨不得打昏他,再让他昏迷个几天。“别妄想了,你要是不肯喝,我就直接把药倒在你头上。”她威胁道,手中调羹又逼近一寸。
  严燿玉叹了一口气,甚为惋惜。
  “金儿,受伤的是我的背,可不是我的头,把药淋在头上,岂不是浪费了?”一旦他清醒,那温香软玉的待遇就全数烟消云散。唉,早知如此,他就算是清醒了,也该好好躺着,假装昏迷不醒才对!
  汤药送到嘴边,他总算肯张嘴吞咽,那双黝黯的黑眸,却肆无忌惮的盯着她软嫩的唇,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那深邃的目光,带着隐隐燃烧的火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简直像是带了温度,看得她如坐针毡,万分的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禁不住那扰人的视线,她忍不住开口。
  他微微一笑,对她双颊上的嫣红满意极了。至少,他能够确定,这小女人虽然嘴硬,但是心里仍是在乎他的。
  看来,那一刀的确挨得值得。
  他忍着背部剧烈的疼痛,伸手轻抚她略显憔悴的小脸。“甲乙丙丁说你几日几夜都没歇息,累着你了吧?”
  相识多年,他从不曾见过金金如此疲倦的模样。她一向是傲然冷静、艳冠群芳,柔亮的青丝梳整得一丝不苟,总让他掌心刺痒,渴望摘去她发上的玉簪,弄乱她那一层又一层的衣裙,逗惹得她失去冷静——
  粗糙的大掌从她的脸儿,悄悄挪移到颈间,抚着那儿细致的肌肤。
  微火轻撩般的酥麻,让金金轻喘一声,连忙缩颈躲开,整个人跳离床畔,逃开数尺。
  “你要是不肯喝药就说一声,不必动手动脚的。”她粉颊热烫,口吻却很冷淡。“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大夫来。”
  金金把还剩半碗的汤药搁回桌上,转身往房门走去,还敏感的察觉,他的视线始终锁在她身上,不曾栘开。
  直到走出舱房,把那双恼人的黑眸关在木门之后,她纤细的肩膀才陡然垮下来,整个人贴着木门,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平静的面具龟裂,她强忍住的狂喜,这时再也压抑不住。
  谢天谢地,他醒了!
  她蹲跪在门外,咬紧红唇,小脸埋进微颤的双手里,用最微小的声音,感谢所有神明。
  第二章
  天际不再飘雪,河面上却早已出现片片浮冰。岸上枝头结了串串冰晶,在冬阳的照射下,闪燿着亮丽彩光。
  雕花窗棂内,金金拎起衣袖,拿起黑墨磨着石砚,一双莹亮的美目,却不由自主,不时望向床榻上仍熟睡的男子。
  几日过去了,严燿玉虽逐渐好转,却仍是虚弱。
  他清醒后,可比昏迷时难伺候,见不着她就不肯喝药、不肯换药,非要地陪伴不可。一旦她离开舱房,他就不断派人来通报,要她快去快回。
  换作是以往,她绝不会相信,自个儿竟能跟他共处一室。但是几日下来,两人间虽不时斗嘴,气氛却还称得上平和。
  银面人的那一刀,倒是劈开了他们之间的僵局。
  窗内寂静无声,窗外的甲板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哈、哈、哈——哈啾!”甲儿提着一壶热水,带头走在最前,边抖边咕哝。“好冷、好冷喔,为什么南方也这么冷?”
  “对啊,好冷喔——”乙儿捧着热腾腾的肉粥,跟在甲儿身后,点头同意。
  “嗯嗯——哈啾——”丙儿用响亮的喷嚏附议,双手抱着一叠帐册。
  “等、等我一下——别——别走那么快啦——”丁儿吸吸鼻涕,端着黑呼呼的汤药,追在后头求姊姊们走慢点。
  四个丫头的小脸,被寒风冻成了红苹果,全身包得像颗肉粽,却还活像在雪山里跋涉的模样,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奸不容易来到舱房前,甲儿敲敲门。
  “大姑娘,我们送东西来了。”
  “进来。”
  一听到应允声,四人立刻推门挤进去,一进到温暖的室内,四张肥嫩嫩的小睑叹了口气,瞬间露出春暖花开的幸福表情。
  “大姑娘,这是你要的热水。”甲儿把热水送上。
  “大姑娘,这是你要厨子炖的乌骨鸡肉粥。”乙儿把粥奉上。
  “大姑娘,这是你要人送来的帐册。”丙儿将帐册全给堆到了桌上。
  “大姑娘,这是你要喂少主——呃,不是——”丁儿跟着凑了过去,话说到一半,察觉失言,赶忙改口。“我是说,这是少主要喝的汤药。”
  “都搁下吧!”金金淡淡的说道,没有抬头,执着笔继续书写信函。
  四姊妹乖乖放下东西,就杵在一旁罚站。
  没有听见吩咐,她们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眼儿转啊转,好奇的张望,偶尔偷瞄正在休憩的严燿玉,关切他的情况。
  他虽然在几日前转醒,脱离险境,但是伤势未愈,需要好好调养。每回她们进来,他都躺卧在床杨上不曾起身。
  唉,少主好可怜喔,被那么大一把刀子劈着,肯定痛极了!
  她们在心里默默同情严燿玉,为他一掬同情之泪,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远远观望。
  室内暖呼呼的,又安静得很,她们站得久了就累了,一旦累了,瞌睡虫就毫不留情的往身上跳,压得她们的眼皮好重好重——
  旭日进门时,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