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4-06-03 19:55      字数:4846
  谁说的永远 第二部 by:雪冬
  1
  明明已经到了应该是秋季的月份,可是炎热的天气却一点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这个城市的夏天似乎无限地延长了。
  按小行的话说,这是秋老虎,热不了几天了,再下两场雨马上就会凉快下来。方奂言于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下雨,也不见秋老虎要退场。搞得他很有一种想要做一回后羿的愿望。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在毫无遮挡的烈日下拉开手中的卷尺,进行着没办法躲进阴凉处的工作。
  天气太热,已经到肩的头发打理起来有点麻烦。
  他的头发彻底留长了。
  不过不是为了要遮挡吻痕,毕竟他的脖子还处于时不时就“落枕”的状态。
  某天,他把头发拢在脑后,兴冲冲地去问正在洗菜的小行:“呐!小行,我这样子会不会看起来比较年轻?”
  小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瞪大眼睛看了那张兴奋的脸好一会儿,“……真可怕,我到你这个年纪也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态吗?”
  “什……什么奇怪的心态啊?!”
  “年纪没到心理先到了……?”
  “我才大你三岁而已!三岁哦!!!四年前的我也是个学生来的!!!”
  “我没有说你老啊,是你问我会不会‘比较’年轻的。”
  方奂言无言,怏怏地找了根皮筋把长发扎起来。
  决定留长,纯粹是临时起意。他想看看,这头发能否留到冬天?
  直到和欧阳天赐分手之前,都不会去剪。不过他每天晚上都做好了第二天就进理发店的准备。
  他很清楚,自己也好,欧阳天赐也好,实际上都是根本就不会爱的人……
  “呼……完了完了!终于完了……!”大赦一般揣好测量完的数据,方奂言立刻一溜烟儿地窜进有冷气的写字楼里。
  抬腕看看表,才两点多,离可以回家的时间还差三个多小时。他皱着眉头歇了一会儿,有罢工的打算。
  只要头一天曾经跟欧阳天赐约会,那家伙无一例外,肯定会把自己折腾得第二天起不来床。挣扎着起床的结果,就会像现在一样浑身脱力,直想倒在地上昏过去算了。
  结果他靠着咒骂“欧阳天赐给我去死”的支撑,一直拖到又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回家。白天的日晒、奔波,再加上身体的疲劳,他根本没等到小行开饭,直接倒在沙发上睡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赶在半夜前回家……却累成这付德行……”
  小行做好了饭菜,却实在不忍心叫他。
  静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点了点方奂言的额头,“你是不是又瘦了一点啊……”
  睡梦中的人毫无知觉,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挠挠脸颊。
  小行于是帮他把垂落下来的发丝拨开,指尖碰到方奂言脖子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撩开覆盖着的头发——长方行的白色止痛膏赫然出现。
  仿佛被针扎似的缩回了手指,小行咬紧下唇死死地盯着那块白色的物体。
  哼,又“落枕”了吗?
  自从第一次落枕到现在,少说也四回了吧?平均每半个月一次,真是脆弱的脖子啊!
  曾经有一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把膏药扯下来,那红色的痕迹瞬间扎痛了小行的眼睛。
  “我说怎么落枕了脖子还那么灵活呢!”小行冷冷地说,“你就不会编个其他的理由?”
  方奂言摸着被膏药粘下汗毛的地方疼得呲牙咧嘴,嘟囔着说:“你以为我想?我在外面一直说颈椎痛的……”
  “有什么好瞒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
  小行觉得自己像个抓到丈夫搞外遇,闹得满身醋味的婆娘。“真是热情的情人啊!小心被南楠看到拿刀子追杀你!!!”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酸溜溜的口吻比刀子更尖锐。
  方奂言讪笑,“是呀,也没什么好瞒的……”只不过不太想被别人知道这回是自己被压了而已……
  当然小行一心认定他是怕再被自己碎碎念,不想听自己罗嗦。
  最近他经常外宿,要不然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半夜,每次想到他是不是在外面跟情人约会、拥抱、接吻……小行的心里就一阵刺痛。
  他看着方奂言熟睡时微张的嘴唇,无比地嫉妒着曾经尝过它们味道的人。
  昨天也是……你根本就没有回家……
  脖子又开始“痛”了……
  那是谁留下的痕迹?
  你又吻了谁?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小行发现自己的嘴唇和方奂言的嘴唇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
  捂住嘴巴惊慌地跳起来,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鼓噪。发现方奂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小行稍微镇定了一点,然后不敢再多呆一秒钟匆匆逃回了房间。
  2
  俞心悦在卖饰品的小店里看中了一个半透明的琥珀色发夹,她举着放在头上比了比,笑着问身后的小行,“怎样,好看吗?”
  “很漂亮!”小行微笑着点头,“很适合你呀。”
  “真的?恩……”
  女孩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挽着小行的手步出了饰品店。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悠闲地在步行街上漫步。
  小行的手心中掌握着女性特有的柔若无骨的手掌,柔软小巧,传递着温柔的信息。偶尔掌心传来微微的压力,就表示女孩看到了想进的店铺,于是自然而然地转进去。
  俞心悦逛街的时候,从来不会地毯式搜索,偶尔被什么吸引住视线才过去看上几眼,更多的时候就像晚饭后的散步一样没什么目的性,累了就找家冷饮店,买上两只冰淇淋休息一下。
  往往这样半天逛下来,手里多了的通常是手机链、钥匙扣、耳环这样的小东西。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他的小女朋友心满意足。
  有时候小行想,她会不会是觉得男生都讨厌逛街而故意迁就自己呢?就连小行想帮她拿包包的时候,她也说男孩子拎女生的包不好看而体贴地拒绝了——虽然满大街的情侣中十个有九个是男生左手挎包右手挎女朋友的。
  可爱的,温柔的,善良的,体贴的,他的女朋友。
  他想心疼她,想照顾她,想跟她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庭,这个想法从最初到现在也没有变过。
  如果要结婚的话,小行心中绝对没有第二个人选。
  “如果”要结婚的话……这个摸棱两可的如果,实际上,已经粉碎了一切。
  小行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从交往到现在,他们最亲密的接触只有一个安慰似的拥抱,除此以外,连个吻都没有接过。这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纯洁的爱情,在如今速食主义泛滥的年轻人当中已经不多见。
  有一部分原因是女孩的内向和羞涩;另一部分原因是小行假装的笨拙和迟钝。
  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偷偷的,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小行经常会对这样的自己产生无限的厌恶感,随之而来的是对俞心悦的愧疚。他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可是他也喜欢——他。
  喜欢和喜欢有什么不同吗?不同的是,他已经不会为了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而烦恼不已;却会因为他的一个轻吻而嫉妒得发狂。
  趁着俞心悦去洗手间的空档,他飞速地跑回去最先的那个饰品店。
  总有一天,狡猾,卑鄙,自私,贪婪的自己,仿佛一个怯懦的胆小鬼似的自己,一定会遭报应的……他手里攥着那个蝴蝶型的发夹时这样想。
  晚上的时候,他和俞心悦一起参加好朋友育青的欢送会。大四开学不久,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基本上等明年七月份毕业的时候,还留在学校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育青找到的是外地的工作,只要等毕业证下来就可以在当地落户口。这就等于已经不会再回本地了,于是男生们一边唏嘘着分离在即,一边免不了要多喝几杯。中途趁还清醒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先行回家,剩下的男生们开始拼命地往肚子里灌酒。
  半夜时分,门外一阵悉悉梭梭的奇怪声响惊动了方奂言。
  以为家里进贼,他从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一开门,正用钥匙在门上乱点找锁孔的小行不偏不倚地跌进来。
  “我的天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方奂言轻轻地咋舌。“休假而已,出去狂欢了吗?”
  “噗呵呵呵呵……!”小行发出奇怪的笑声,“……没有醉……!”
  “好好好!没有醉没有醉,乖孩子,先进来再说!”方奂言把他拖拖拉拉拽进屋里,用脚关上门,怕手里的菜刀伤到他忙不叠地随便找地方一插。“喝了这么多……赶紧去睡觉吧!”
  小行往方奂言身上一扑,“我跟你睡……!”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不放开。
  哇咧——!醉得不轻啊……
  “好吧好吧,小祖宗……”看这样子,半夜八成会吐,没人照顾不行。方奂言只好把他抱到
  自己的房间。“你说你的小女朋友看见了可怎么办……?”
  小行还是“噗呵”一笑,“她不是看不见么……”
  “我说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喂喂喂?!”扑通一声,小行把方奂言压倒在床铺上,拼命往他怀里钻。
  “喂!小行,这举动很暧昧哦,我亲你喽……?”方奂言坏笑着问——这个时候占你便宜可不怪我。
  谁知小行捧住他的脸,嘟起嘴唇直直地亲上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方奂言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末了,小行甚至亲出好大“啵”的一声,然后嘻嘻笑着去蹭他的脖子。
  “呃……啊,我说……小行啊……我要上你了喽!”方奂言觉得自己被将了一军,不甘心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好啊——你上啊——”
  完了,是真的醉了……
  方奂言挫败地叹了口气,跟喝醉的人说什么都是白搭。他拍拍小行的头,“乖孩子,睡了睡了……不准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喜欢你……”小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动作也安静下来。
  “好、好,喜欢喜欢!”方奂言随口答应着,把进入梦乡的小行放平在枕头上。心想着你把我当成了谁啊,明天清醒的时候看我怎么欺负你!
  3
  进门的时候,玄关的鞋架上赫然插着一把菜刀。
  南楠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晃动着把它拔下来,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确定那上面没有血迹之类的才稍稍放下了心。
  “一阵子没来……就用这个迎接我啊……”他咕哝着踢开地上凌乱的鞋子,找了双成对的拖鞋换下来。
  把菜刀放回厨房的途中,他往小行洞开的房门中看了一眼,巡视了一圈室内地板上散落的挎包、外套和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在熟悉的房门前发现露出在门外的一截牛仔裤。
  他挖到宝似的在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轻轻转动把手,他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卧室内的光景,打了个口哨。
  床上两个人的睡姿怎么看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哎哟——好甜蜜啊……!!!”南楠故意拉长声音,用足够吵醒人的音量说。
  最先醒来的是方奂言,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门口的人影,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小楠?”
  “没错,是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他眨着眼睛促狭地问。
  “啊?”方奂言皱着眉头抓抓刚起床时蓬乱的头发,表情很茫然。想起身时才发现手臂被小行枕在脑袋下面,早就麻木得没有知觉了。稍微一动像千万根针在扎,他咧着嘴“咝咝”地抽气,慢慢把胳膊拿出来。
  “这小子昨天晚上喝多了……吐了好几次,差点儿把我折腾死……”他抻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明显的睡眠不足。
  南楠嘻笑着走进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知道啦……!我又不是你老婆!”
  走到床边,他提了口气,抬脚用力地往睡得一脸幸福的小行屁股上踹过去。
  “臭小子!!!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赶快给我起来——!!!”
  音量之大,死人也给吵醒了。
  “好痛……!!谁啊……!!!有毛病啊?!”小行一轱辘从床上坐起来,张开眼睛怒吼。
  下一秒钟,南楠久违了的脸孔以特写的方式进入他的视线。
  他足足反应了一分钟之久,“南楠……?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要问的好不好……”南楠呼吸的热气喷在小行脸上,“你在‘我家奂言’的床上干什么……?”
  “咦……什么……啊……啊啊啊啊——?!?!?”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小行的脸迅速地红起来,再迅速地转白——他脑海中浮现出“捉奸在床”这四个字。
  “别像个女人似的尖叫!”南楠不耐烦地扯了一下他皱巴巴的衣服领子,“给我滚下来!大爷要睡觉!!”
  “我、我、我和他……什么都、什么都没……”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小行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风似的逃出门外。
  南楠看着他仓皇的背影,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吐了吐舌头。
  “啊————!!!”他把自己的身体丢在刚才小行躺过的位置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方奂言单手支着头看他放松地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好象很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