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4-05-31 16:11      字数:4786
  松子的眼神还是惊疑不定。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方便说出来。不过,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令人难以置信;看来我得跟我那两个妹妹好好谈一谈,不,我想,我还是先见过古馆律师之后再说吧!”
  松子说完,立刻按铃叫女佣进来,吩咐她去请古馆律师来一趟,然后又陷入沉思中。
  当橘署长和金田一耕助从丰田村回到犬神家时,已经是两个钟头以后的事了。
  第十四章 骇人的真相
  复仇
  犬神家那间六坪大的房间里,依然放着佐卫那幅虽然老迈,却不失俊秀的遗像。
  而聚集在遗像前的犬神一家,今天又少了一男一女。
  小夜子由于受到严重刺激,暂丧失意识,不过也许有一天她仍会恢复正常;倒是躺在那须医院手术台上,由楠田医生负责执刀解剖的佐智,就再了不可能参与犬神家的家族会议了。
  近来每当犬神家聚集在这里时,总会有几位重要人物不能出席,不知道佐兵卫面对这种惨状心里作何感想?
  总之,除了下落不明的青沼静马之外,和佐兵卫有血源关系的男性,目前只剩下佐清一人。
  现在佐清依然戴着那张橡皮面具,静静坐在位子上。
  佐清的身旁坐着松子,而竹子和她的丈夫寅之助则坐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至于哭红双眼的梅子和她的丈夫幸吉则坐在竹子夫妻的旁边。
  坐得离大家较远的,不用说,当然是珠世。
  珠世从昨天起被这接二加三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疲累不堪,可是她的容貌依旧如此光彩动人;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的身边竟然还坐着猿藏,叫大家都感到很惊讶。
  离这群人再远一点坐着才从丰田村回来的橘署长和金田一耕助,以及刚才被松子请来的古馆律师。
  此外,特地从丰田村赶来通知他们这个噩耗的吉井刑警也赫然出现在这里。
  由于在场的每个人都十分紧张,连大气儿也不敢吭一声,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
  而放置在房间中央的铜制盆里,炭火正静静地燃烧着。
  松子首先批破沉默,开口说道:
  “那么,就由我来叙述那件往事吧!竹子和梅子若觉得我说得不够详尽,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
  松子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容置疑,竹子和梅子两人只好怯怯地互望一眼,然后一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这件事一直是我们三姐妹之间的秘密,在此之前,我们从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过,可能的话,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说。然而,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继续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竹子和梅子也说,为了打倒孩子们的敌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不论你们听了这个秘密之后,会对我们持什么样的观感,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都想保住自己的幸福,更何况身为一个母亲,我当然不会只为自己的幸福着想,更会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
  松子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下,用她那如秃鹰般的锐利双眼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件事发生在我生佐清前后,所以应该是三十年前的往事。当时我父亲很宠爱一位叫青沼菊乃的女孩;菊乃是我父亲认识工厂里的女工,那年大概才十八、九岁,她并不是特别能干,或特别具有才能,但却很懂得怎么迷惑我父亲。总而言之,我父亲和她交往之后,很快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
  那时我父亲大概五十二、三岁,犬神家的事业也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只要提起‘犬神佐兵卫’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日本一流的企业家,所以,如果被外人知道他对这个身分卑微的年轻女子情有独钟,那犬神家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呢?
  松子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可以想见她当时有多么气愤。
  我父亲怕我们三姐妹知道这件事,所以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只是在郊外买了一栋房子给那个女人住。刚开始,他们还掩人耳目、暗中来往,可是渐渐的,我父亲也顾不了这么多,最后两人竟然住在一块儿。请大家想想我们当时的感受吧!”
  松子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高昂。
  “毕竟我父亲是信州财经界的巨头,又是那镇之父。正所谓树大招风,他在无形中树立了不少敌人,而那些人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少不了借着新闻媒体的势力来攻击我父亲,甚至还有人特别作了一首打油诗来讽刺他。
  一想起当时的事,就令我羞愧得无地自容,那时每回我走在路上,总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一大堆恶毒的流言不断传到我们耳中。”
  偏执的松子似乎到现在仍忘不了当时的愤恨,只见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下去:
  “菊乃怀孕后,又有传言说,我父亲将正式迎那个女人进犬神家,并把我们统统扫出家门。
  你们可以想像,当我听到这样的流言时,内心有多么气愤!不,不只是我气愤,就连我的母亲也感到十分怨恨与愤怒;而且我相信,竹子和梅子当时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松子说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着竹子和梅子。
  两姐妹赶忙深表同意地点点头。
  这三位同父异母的姐妹似乎只有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想法。
  “大家都知道,我们三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且三人的母亲都不是我父亲的正室,所以三位母亲心中的无奈可想而知。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根本不把我们的母亲当人看,他对这三位妾室不但没有一丝情爱可言,有时甚至还怀有强烈的厌恶之情。我父亲一直认为,这三个女人只要乘乘守着他过日子就好,至于怀孕生子根本是多余的。所以各位可以想见我父亲对我们三姐妹有多冷淡了。”
  松子越说越怒不可遏,连说话的音调都颤抖不巳,她的字一字一句都充满强烈的恨意,竹子和梅子则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父亲之所以愿意抚养我们长大成人,是因为我们毕竟不同于小狗、小猫,他没有理由抛弃我们,但老实说,他根本毫无父爱可言。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爱上一个来路不明、随随便便的女人,甚至还要把那个女人娶进门,这怎不叫人感到气愤呢?”
  听到这里,我也觉得很纳闷。
  (为什么佐兵卫对他的三个妾室,以及妾室所生的女儿们如此冷淡?难道他的性格中有什么缺陷吗?
  然而,根据“犬神佐兵卫传”的记载,佐兵卫这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全是因为他重感情、充满人情味的缘故。
  当然啦!书中或许写得比较夸大,可是自从我来到那须之后,也亲耳听到一些关于佐兵卫的传说,都和“犬神佐兵卫传”里叙述的差不多。可见那须市民即使到现在,依然把佐兵卫当慈父般爱戴。
  那么,佐兵卫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骨肉、妾室如此冷酷呢?)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曾经听大山神主提起佐兵卫年轻时和珠世的外祖父——野里大贰之间有暧昧关系的流言。
  (难道是这件事影响佐兵卫对自己的孩子、妾室垢态度吗?
  也就是说,因为他是同性恋,所以对男女之间的性生活不感兴趣,以致于很难对妾室及女儿们产生感情?
  可是,这样仍然很难解释佐兵卫对自己的妾室及女儿异常冷酷的理由,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由于松子此时又清清喉咙,准备继续述说,因此金田一耕助只好暂时将思绪拉回松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当时,我之所以愤恨难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那时我已经结婚,并且产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佐清。
  我父亲并不承认我的丈夫是他的继承人,但佐清可说是我父亲的外孙,所以佐清将来应该是继承犬神家的第一个选。然而,如果菊乃成为我父亲的正室,而且也生了个男孩的话,这个孩子就会成为我父亲的长子,那么犬神家的所有财产不都归给这个孩子了吗?
  这使得我更加怨恨菊乃;当时,竹子和梅子也有相同的怨恨和愤怒。竹子那时已经和寅之助结婚,而且还怀有身孕而梅子虽然还没有结婚,不过她和幸吉已经约定好,等隔年春天再举行结婚仪式。我们三姐妹为了已经出生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不得不争取自身的权益。因此,有时我们三人就会跑到菊乃家痛骂她一顿。”
  松子言词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金田一耕助可以感觉到自己早巳汗涔涔,而橘署长和古馆律师也皱着眉头互看一眼。
  “由于经年累月所累积下来的仇恨,我们三人甚至还开始咒骂自己的父亲,后来我还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你真的要这个女人为妻的话,我也就豁出去了。我会在她还没生下孩子之前,先杀了你们两人,然后再自杀。这样的话,犬神家的财产就会全部归佐清拥有了,就算到时我成为杀人犯,那也无所谓’。”
  松子说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抹可怕笑容,并看了看在座的每个人。
  金田一耕助顿时感到一阵心惊,不由得和橘署长、古馆律师面面相觑。
  (这是多么可怕的骨肉相残啊!)金田一耕助实在感觉如坐针毡。
  松子却又继续说:
  “这番话的确把我父亲吓坏了,他知道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因此也就不再提娶菊乃为妻的事,而且,心生恐惧的不只我父亲,事实上菊乃比我父亲更加害怕,她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的缘故,即将临盆的菊乃竟然大腹腹便便地逃离那栋金屋躲了起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的那块石头才好不容易放下,大家也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但是谁也不知道,我父亲居然会做出那件卑鄙的事!
  松子说到这儿,又再度看了大家一眼。
  “大家都知道犬神家有三件传家之宝——斧、琴、菊,而且也知道这三种东西对犬神家的意义。菊乃躲藏起来之后没多久,我们便听犬神奉公会的干部说,父亲早巳把传家之宝给了菊乃。当时我真的非常生气,于是下定决心,既然我父亲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不论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要把这三样东西拿回来。
  我们动用大批人力去搜寻菊乃的下落,毕竟想在这种乡下地方消声匿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没有多久我们便查出菊乃藏匿在伊那一个农家的偏房里;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菊乃两个星期前平安产下一名男婴,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只能立刻杀到伊那农家突击菊乃。”
  松子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而竹子和梅子大概也想起当时所作的一切,只见她们也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寒冷的晚上,地上的雪发出青光。我们先给菊乃借住的农家主人一笔钱,命令他们会家暂时离开那里,然后再沿着走廊来到偏房。
  当时菊乃正穿着宽松的和服哺喂婴儿,当她看见我们的那一瞬间,脸上立刻出现恐惧的神色,并且顺手抓起一个交瓷壶朝我们扔过来。
  瓷壶碰到柱子摔个粉碎,热水啪的一声从我们头上淋下来。这更加令我恼羞成怒。于是我从后面一把抓住想抱着婴儿从走廊逃走的菊乃,菊乃拼命挣扎,梅子则趁我抓住菊乃衣领的时候抢走婴儿。菊乃为了抢回婴儿更加奋力挣扎,在拉扯之间,她的和服掉了,此时她除了底裤外,身上可说一丝不挂。
  我抓着菊乃的头发把她推倒在雪地上,并从地上拿起一把竹扫帚拼命往她身上打。菊乃白色的肌肤上立刻浮起无数血痕,鲜血也不断从她的伤口渗出,这时,竹子从井里打水,从她的头上淋下去,好几桶、好几桶……”
  松子即使在叙述这么可怕的情景,依然面无表情。她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似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情感,就连声音也像在背书般,没有任何抑扬顿挫。我倒是听了这些往事,不由得打个冷颤,仿佛有股阴森的寒意正渐渐逼近他。
  “那时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见菊乃一个人凄厉的叫声。她说:‘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于是我便说:‘我们是来取回斧、琴、菊的,快把这三样东西交出来!’
  然而,菊乃是个非常强的女人,她怎么也不肯点头,还说:‘那是老爷送给我孩子的礼物,我说什么也不会交出来。’
  因此,我又用扫帚抽打她竹子也不断拿井水浇她。菊乃虽然因此痛苦地在雪地上挣扎,放声大叫,可是就是不让步。
  这时,站在走廊抱着婴儿的梅子开口说道:‘大姐,何必这么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