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4-05-31 16:11      字数:4814
  古馆律师念到这里,现场又趋于宁静。然而,这股宁静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在这股冰冷的静谧中,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古馆律师喘了一口气,又继续念道:
  “第六:若野野宫珠世因故无法继承遗产,佐清、佐武、佐智三个之中亦有发生不幸,则如下述:
  第一,若佐清死亡,则犬神家的所有事业归辅佐武、佐智所有。佐武、佐智具同等权力,并应同心协力保护犬神家的事业;但佐清应得之遗产则归青沼静马所有。
  第二,若佐武、佐智之中任何一人死亡,则其应得之遗产同样归青沼静马所有。若佐清、佐武、佐智三人皆因故死亡,则犬神家的所有事业和全部财产皆由青沼静马一人享有,连同斧、琴菊三种传家也赠与此人。”
  犬神佐兵卫的遗嘱实际上相当冗长,遗嘱中依照野野宫珠世、佐清、佐武、佐智、能及青沼静马五个人之间的生死组合做各种安排。
  乍看之直或许会觉得遗嘱十分繁琐,但若把刚才古馆律师所念的部份加以整理一下,不难感觉到,在这份遗嘱中,野野宫珠世实在处于绝对有利的立场。
  假设野野宫珠世没有在这三个月内死亡的话,那么,犬神家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的继承者是谁,就得完全由她来决定。
  也就是说,佐清、佐武、佐智的命运完全取决于珠世的一颦一笑。
  再者,如果仔细玩味这份遗嘱便能发现,青沼静马是继野野宫珠世之后,另一个立于有利立场的人物。
  他虽然无法参与犬神家的事业,却可以获得不少遗产。如果青沼静马死亡的话,另外三个人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相反的,若佐清等三个之中有任何一人死亡,那么,死者应得的遗产就可纳入青沼静马的荷包里了。
  再者,如果野野宫珠世和这三位表兄弟全都死亡的话,犬神家的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将完全落入青沼静马这个谜样人物的手中。
  换句话说,佐清三个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独个占犬神家全部事业、财产,即使这三个人当中仅剩一人活在人间,也还有野野宫珠世或青沼静马掌控一切;就算这两人也不在人间,他依然无法一手控制犬神家的所有事业和财产。
  为什么呢?因为青沼静马所属的那部份将全部捐赠给犬神奉公会。
  (哦,多么诡异的遗嘱啊!
  这仿佛是一份充满诅咒、恶意的遗嘱。
  古馆先生说的没错,这份遗嘱似乎是故意要让犬神遗族面对一场喋血争夺战。
  当佐兵卫在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的精神状况正常吗?
  如果当时他的精神状况非常正常,那么,为什么对自己的外孙如此苛刻,却对野野宫珠世,以及青沼静马这个谜样的人物如此宽厚、仁慈呢?
  根据佐兵卫的遗嘱中,完全被忽视了。
  虽说佐兵卫生前就对他的女儿们非常冷谈,但是这么做似乎也极端了吧!)
  金田一耕助强忍住内心不断发出的冷颤,不解地思索着。
  虽然佐清戴着面具,旁人猜不透他的脸部表情,但是从他肩头不停微微颤抖的样子,仍可以感觉到他有多么震撼,涔涔的汗水也从他的面具底下流向颈部。
  而有着一副魁梧身材的佐武也是两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榻榻米。
  看来桀傲不驯的佐武也在外祖你这份诡异遗嘱的重击下,茫然失措了。
  至于那个轻浮、颇有点小聪明的佐智,则没有一刻静得下来。他仍一边抖腿,一边以锐利的眼神窥探着在座每个人的脸部表情;当他的目光移到珠世身上时,只见他嘴角轻轻浮现出一抹夹杂着希望和担心的笑容。
  此外,佐武的妹妹小夜子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佐智的一举一动。
  她全身僵硬地望着佐智,那无声的祈祷和诉求,如电波般从全身传送出去。
  不过小夜子也知道这些祈祷和诉求不具任何效果,因此每当她那卑微的秋波投射到珠世身上时,一定会紧咬下唇,一脸悲凄地低下头。
  至于松子、竹子、和梅子这三个人更是愤怒不己。
  还有,竹子的丈夫寅之助虽然一声不吭,但整张脸却胀得通红,几乎令人以为他得了脑溢血,而且他那对眼睛也好像藏了毒针似的,随时会射向其他人。
  梅子的丈夫幸吉更不用说了,他偷偷打量过在座每个人的脸色后,便露出一抹阴阴的冷笑。
  而珠世则直到遗嘱完全念完之际,仍是一声不吭。
  她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静静的、默默地坐在那儿,一点也没理会犬神一家投来的憎恨目光。
  突然,有人大声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份遗嘱是假的。”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朝说话者看去,原来那人竟是佐兵卫的长女松子。
  “你说谎!这绝对不是我父亲的遗嘱,一定是有人……有人……”
  松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
  “有人为了想谋夺犬神家的财产而编写出来的东西。总之,这份遗嘱一定是伪造的。”
  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古馆律师眉毛一扬,先是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嘴角,然后才以沉稳的语气说道:
  “松子夫人,我想不出伪造之份遗嘱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这份遗嘱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松子夫人,不,不只是松子夫人,我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遗嘱绝不是伪造的,它具备法律上所有应具的任何条件。如果你们对这份遗嘱有异议而想诉诸法庭的话,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有自信,到时候败诉的必定是你们。总之,这份遗嘱是真的,而且一字一句都毫无差错,所以你们必须遵守,并且逐一实行。”
  古馆律师一字一句地说完之后,便从戴着面具的佐清开始依序打量犬神家每个人的脸色。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金田一耕助的身上。
  此时古馆律师的眼眸中充满不安、担心和害怕的神色,这些情绪如洪水般一涌而出。
  金田一耕助微微点头,当他的目光移到古馆手中的遗嘱时,不由得感受到一股血溅八方的骇人感觉。
  第三章 暴风雨前
  障眼法
  “我……”
  金田一耕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那低沉的声音宛如筋落在屋檐上的雨滴声。
  “我……”
  没一会儿,古馆律师也说出跟金田一耕助相同的语辞,那声音听起来也同样干涩。
  之后,两人便一语不发地隔着湖水遥望犬神家宏伟的建筑物。
  寒冷山区的秋天走得特别快,犬神家现在正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幕色中,只见原本光滑的湖面掀起一片皱裙。
  古馆律师此时就像刚处理完一件重要的大事般,感到如释重负,又略带倦容。
  他们两人在宣读完遗嘱之后随即向犬神家告辞。
  然而,因遗嘱中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使得两人心中感到一股抑郁莫名,所以从那之后两人几乎没开口交谈,只是默默回到那须旅社,坐在房间的藤椅上,凝视着湖面。
  金田一耕助把叼在嘴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之后,重新调整一下藤椅的方向,然后突然将身子向前倾。
  “喂,古馆先生,遗嘱公开之后,你的任务就宣告结束了,这个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所以就请你毫不保留地将心中对这份遗嘱抱持的看法告诉我吧!”
  古馆律师闻言,先是一脸黯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过了半响,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如你所说,这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可是,唉!该怎么说才好呢……”
  “古馆先生!”
  金田一耕助的语气低沉而有力。
  “咱们就延续之前的话题吧!喏,就是你去犬神家之前,我们坐在这儿谈的话题。你是不是怀疑珠世收买若林去偷看遗嘱呢?”
  古馆律师听金田一耕助这么说,仿佛突然被电流击中般,整个身子颤抖不已,他重重喘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我完全不知道是谁买通了若林,也不知道是谁偷看过那份遗嘱。不!甚至连是不是有人曾偷看过遗嘱我都不清楚。”
  “哈哈!古馆先生,现在即使你这么说也来不及了,因为如果没有人偷看过那份遗嘱。珠世就不会三番两次发生意外了。”
  “你的意思是说,不是珠世收买若林,而是另外有人买通若林,偷看遗嘱?”
  金田一耕助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想想看,珠世为什么会屡次遇到危险呢?这些意外致她于死地……”
  “所以,偷看遗嘱的人就是想杀珠世的人!不管怎么说,对犬神家而言,珠世宛如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珠世活在人间,她就能凭自己的喜好决定犬神家的继承者。”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老是失败呢?寝室里的毒蛇、汽车刹车失灵。以及最近发生的第三次危险状况——沉船事件……为什么那个人老是不成功?他为何不能做得干净利落些呢?”
  古馆律师眼中充满惧意,瞪视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缓缓摇着头说:
  “不,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却故意不承认。其实,在寝室里放毒蛇、在汽车上动手脚、以及在船底凿洞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珠世本人……”
  “不!珠世有什么理由非这么做不可?”
  “为了即将发生的事件做准备。”
  “即将发生的事件?”
  “佐清、佐武、佐智的连续被杀事件……”
  闻言,古馆律师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如瀑布般的冷汗此时已从额头分别流向面颊。不过,他并没有工夫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只是双手紧紧抓住藤椅的扶把,激动地说:
  “佐清、佐武、佐智的连续被杀事件?谁?谁要杀他们三个人?况且,这件事和珠世又有什么关联?”
  “恩,古馆先生,请你仔细听好。珠世被赠予庞大的财产,还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去决定犬神家的继承者,但是却必须遵守那个附加条件。也就是说,她必须和佐清、佐武、佐智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结婚,除非这三个人都死亡,或是这三个人都拒绝和珠世结婚,但是后者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珠世是那么漂亮,而且和她结婚还可以握有庞大财力和权力,所以除非这个人精神不正常,否则绝不可能拒绝这桩婚姻。今天我在那里已明显感觉出佐智开始对珠世展开追求了,如果……”
  “如果?”
  古馆律师皱着眉头反问道。
  “如果珠世一点也不喜欢这三个人……也就是说;她另有心上人,却也不想失去犬神的财产时,那她就必须让这三个人都离开人间,否则根本没有任何自救之道。为了将来能先后杀死这三个人,她先策划了几次精彩的意外让大家看,这么一来,日后发生状况时;她就可以佯装自己也是一个被害者……”
  “金田一先生!”
  古馆律师呼吸已十分急促,喉结也一上,下的滑动。
  “你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你的脑袋里会存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呢?从事你们这类工作的人,疑心病都这么重吗?”
  金田一耕助伤感地笑了笑,然后摇着头说:
  “不,我只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罢了,反过来说,我也考虑过下面这种可能性。如果珠世遇到的危险,并非她一手自编自导自演,存心欺瞒世人,而是确有其人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是凶嫌,目的何在呢?”
  “是啊、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是凶嫌呢?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想,果真如此,那么佐清、佐武、佐智三人都可能是凶嫌。也就是说,这三人当中有人自认为最没有希望和珠世结婚,而他又无法眼睁睁看着珠世跟别人结婚,毕竟只要三个人之中的某一位和珠世结婚,那么另外两个人可就完全没有继承遗产的权利了。与其这样,他决定不如先杀了珠世,或多或少可以分得一些财产……”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不过,金田一先生,你所说的只是你自己的假想罢了,现实生活里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冷酷无情?”
  “不,已经有这么个冷酷无情的人了,而且那个人还用冷酷无情的方法杀了若林。况且,如果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的话,那么能够被列入凶嫌名单中的人就并非只限于佐清、佐武、佐智三人,这三个人的父母、或是妹妹,都有可能是凶嫌,他们可能会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哥哥得到遗产而如此做。问题是,究竟谁最有机会在珠世房问内放毒蛇、破坏她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