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4-05-31 16:10      字数:4789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是我,同样,雅人是雅人,男人过了二十岁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和家人没什么关系了。这帮家伙肯定早就调查好我们两家的情况了,好一步一步地逼我们去替他们运毒品。
  大肚子阴险地冲我们笑着说:
  “手冢先生,我们就是靠刺别人的痛处为生的,因为这是最近的路。你们俩小时候过得都不好,可你们的老爹老妈都还健在,千万可不能干不孝的事儿呀。”
  我不由地咬紧牙关,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沙发套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涉外部长笑着从左边凑过脸来,臭气紧跟着又扑面而来:“怎么样,小子,下周同一时间。抓紧时间去造你们的电话卡吧。”
  雅人脚跟不稳,步履蹒跚,我只好借他个肩膀,这样才得以从乱七八糟、灯光昏暗的楼梯上走下来。
  身后,佐竹跟来“送行”,一身的首饰毫无规律地响个不停。期望让他拿出点待客的热情,伸把手过来,那简直是梦想。他还不具备如此高的修养。
  下得楼来,近处就有一排常见的罐装饮料自动售货机。
  “啊,电流枪!”
  我猛地想起了我的电流枪,回头问还在楼梯口的佐竹。
  “那个么,做担保了,一周后拿钱来换吧!”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肯定是想自己拿去试吧。唉,没办法。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夹出一枚硬币来,径自朝自动售货机走去。
  “雅人,你来点什么?一定口渴了吧。”
  “……不好意思,来罐乌龙茶吧。”
  佐竹好像一下子对我的举动产生了兴趣,把脸凑了过来。
  “哈,小子,你也会老老实实地付钱啊!”
  “当然了,不过,找回来的钱总是比我花的钱多。”
  “什么意思?”
  我又从包里夹出一枚硬币,把它递到佐竹的鼻尖前,佐竹这下瞪大了眼睛,几乎狂叫起来。
  “这是什么呀?难道是什么地方的钱不成?”
  “告诉你吧,这是一泰株,泰国钱。”
  “这东西也能当钱用?”
  “现在虽然出来一种新的硬币,但这种钱在泰国还是相当普遍。看它的外表,和日本的五百元硬币大小差不多,原材料也大体相当,大多数自动售货机都区别不了。你试试看。”
  说着,把一泰株递了过去。
  “一泰株也就相当于五日元,不值钱,就白送你了。相识一场,做个纪念吧。”
  “才值五块钱?”
  看来这家伙虽然整天在找运毒品的人选,他本人至今还没出过日本吧。他颇稀奇地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雅人从旁边捅了我一下,他好像察觉出我要干什么了。我瞪了他一眼,接着把头扭向佐竹。
  “试试,能用的。”
  佐竹真的照我说的把钱投进了售货机,很快,显示屏上显示出红色的字样:“五百日元”。
  “还真的能用!”
  佐竹德下选择键,要了杯咖啡。
  我冷不丁地插嘴问道:
  “啊,没留下指纹吧!”
  “你说什么?”
  佐竹扭过头来,这时带有他指纹的硬币早就滚进了自动售货机里,从里面出来的是一杯咖啡和找回的零钱。
  “最近警察好像对私造硬币查得很严,情节恶劣的要判三年以上徒刑呢。……不过,如果在警察局里没有指纹备案就没什么大妨碍。”
  佐竹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我猜的没错,这家伙肯定有过了不起的前科,指纹在警察局的微机里肯定留有备案。
  佐竹手忙脚乱地就要往外掏钱。
  “喂,怎么才能拿出来?”
  “哟,听说现在的售货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发警报,你可要注意啊!咱们拜拜了。”
  “喂,小子你别走!”
  我拉着雅人,回头冲叫喊着的佐竹摆摆手,飞快地从楼前撤了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一点,末班电车也没了。
  我们先钻进车站后的一家游戏厅,在这儿暂时可以消磨点时间,等等明早的头班车。
  游戏厅里全是些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也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无家可归,只好泡在这消磨时间。他们很少聚在一起大吵大闹,大都是一个人守着一台游戏机,紧张地扳动着操纵杆。回想起来,我和雅人最初也是在这样的地方认识的。当时的我,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没有立足之处,只好常逃学,换下校服到位于新宿附近的游戏厅消磨时光,时间一久,常在此碰面的几个人也就熟了起来。
  我们像是第一次与外界的人打交道一样,从提心吊胆到互敞心扉,慢慢地,我们成了朋友。雅人就是我这样认识的人当中的一个。
  如今想想,从开始认识到现在,始终和我保持联系的也只剩下雅人一个了。其他的伙计们渐渐地都从我的身边消失.最后不知了去向。大概,我和雅人之所以至今还能常出入这种地方,是因为我和雅人虽然都老大不小了,但仍然未能真正长大吧。
  “真对不起,道郎!”
  雅人把贴了湿面巾纸的脸又一次垂了下去。他那细小的声音在游戏机声的干扰下更加难以听真切了。以前可从没如此懦弱过呀!还好,噪音也给我们的悄悄话提供了方便。
  “喂,你没听说过‘自我破产’吗?”
  “呆子,那帮家伙能理这个?”
  “一千二百六十万啊,别说摸过,见都没见过呀!”
  我何尝不是呢?可雅人的感叹听起来就感觉此事好像与他根本无关似的。
  在铁工所,雅人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工人。我呢,一年前被公司开了出来,至今每天还过着无法向人炫耀的“打工”生活。我们两人的年收入加在一起,撑破天也就够其三分之一。
  我被解雇,其实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改造一下公司的微机,摆弄微机里的部件时,不小心把公司二十多年来的经营数据全部给弄丢了。咳,像这样的失误谁不会犯上几次,太平常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两个人谁都和钱没缘。世上肯定有拿一千二百六十万当零花的人。可是,对于我们来说,一千二百六十万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云彩一般高不可及。
  我又从包里夹出一枚相当于一百日元的十韩元硬币来,为不让指纹留在上面,我尽量用指甲尖夹,把它投进了游戏机。不知这台机子是什么时候购进的。开始的竟然是“搬箱子”游戏。
  我一边心不在焉扳动操纵杆,一边跟雅人说:
  “最近,造假卡这行当又加进来不少没工作的伊朗人,行情一直在跌。一张卡好了能挣二百,这样算来,我们一周至少要造出六万三千张卡,并且还要卖出去才能凑够一千二百六十万。”
  “那,用泰株怎么样?”
  “傻瓜,一泰株买一罐饮料找回三百九十元,照这样算,一千二百六十万大略需要二万两千多枚硬币,这么多的硬币我们到哪儿弄去?”
  当然,飞到泰国弄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需要护照和旅费。而且,关键的是,如此多的硬币带入飞机本身就不可能。就算让你交了超重费,但经X光检测,这么多的硬币可就无处藏身了。
  “那再弄个电焊枪也和这没多大区别了。”
  我不得不点头。用高压电流破坏电脑程序盗钱,这只能限于一些老式的售货机,而且,还不一定每次都能得到最大限额的钱。
  即使每次都能弄出五百块钱来,要凑足一千二百六十万,至少要两万五千次,这样的话,期限是一周,一天至少要行动三千五百次。
  况且,如果只盯在一台售货机上,万一超了负荷,微电脑就可能损坏,这样,至少一天要预备一千台以上的老式售货机子。
  这样的事,终究是不可能的
  而且,如果发现有大量的售货机被破坏,肯定会引起警察的注意。一味地蛮干,到头来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们干活儿,一次弄到手的钱都是有数的。反过来说,正因为钻的是小空子,所以至今没有光荣过。要想一次弄到手一千二百六十万,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游戏机也好像在暗示我们的结局,显示灯闪着,又该加钱了。好一会儿,我们两人都垂着头,任凭游戏机发出的电子音在轰鸣。
  终于,雅人抬起青紫的脸开了口:
  “我,要……去……运大麻!”
  我不知哪来的劲,冲他那青紫的脸就是一巴掌。
  “疼死了,你……你干什么?”
  “你这小子,老是犯傻!”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干些什么呢?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雅人直起了腰,声音有些颤抖,直性子的人一这样可就不好办了。周围原本漠不关心的人们,这下子都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身上。
  我伸手抓住雅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像安抚起跑线前的赛马似的,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头,凑过脸去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觉得那帮家伙说的仅仅是一般的毒品吗?”
  “别装傻了,不就是大麻、兴奋剂之类的吗?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我被雅人的极端无知弄得几乎哭出来。
  “雅人,你还不知道吧,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对毒犯处罚极重,你想都想不到会有多重。据说光是因持有毒品就要判十到二十年,稍重得要判死刑的。”
  雅人一听,吓得咽了口唾沫。
  “那……”
  “所以,现在,贩毒团伙开始开辟新的贩毒途径,你和我就是他们找的两只可怜的替罪羊。你明白了吗?”
  雅人肿胀的嘴唇开始抖动起来,声音也变成了颤音。
  “怎……怎……怎么办?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一千二百六十万,这么多钱怎么才能弄到呀!”
  “到了这地步,光着急也没用了。只有下决心大干一场了。”
  “你有主意了?”
  雅人好像盼到救世主似地一下子抬起头来。
  “雅人,你会用切割机吗?”
  雅人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屏住气看着我。
  “那玩艺在工厂天天用……”
  “能偷偷从工厂里拿出来吗?”
  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雅人一下子聋拉下头来。
  “那可就完了,那我们只有去抢银行了,……没想到我们也有落魄到这一天的时候啊!”
  想想也是,无论挣钱多少,到今天为止,我们也没有干过威胁他人的事。可这些对于像佐竹那帮家伙来说,那可是谁都干得了的小菜儿了。
  人无论谁都惧怕暴力,一个人不如一个团休,赤手不如拿枪,这个简单的道理连小学生都懂。
  我们身上惟一值钱的就只有智慧和技术了。
  试问有谁知道我们信赖的高科技机器以及其程序是多么脆弱和危险啊。现在,我要寻出其破绽,找出它的盲点,让世上被机器驯服的人们看看,用我的智慧组织起来的游戏是多么威力无比。
  可以坦率地说,对付像自动售货机和磁卡电话之类的东西,我总觉得有些不过瘾。
  “我们目前的处境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可是,相反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它当作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利用呢?”
  “什么好机会?”
  “叫我说,我们为什么不把现在的情况再搞坏些,来它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样?”
  “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我老早就在考虑了,摆弄自动售货机,造假磁卡,这些小玩艺怎么能干出名堂呢?”
  雅人不由自主地顺了下舌头说:
  “所以你就想用切割机去盗保险柜?你现在好落魄呀!”
  “你这样说我也不反对,直接去抢钱,这和我们以前的信条正好相反,因此,我也反对。”
  “那……你……?”
  “不明白?自动取款机呀!”
  “银行的?”
  “不只银行有,信用社及农协也有。”
  雅人斜了我一眼。
  “你说什么呢?结果不都是抢金库吗?”
  “不对,你没弄清楚。撬开自动取款机当然是能拿到放在里面的现金的。但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钱,而是放在里面的另一个东西。”
  “里面的东西?你指的是什么?”
  雅人好像猜到了一点。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说:
  “我要的是放在里面检测钞票真假的装置,就是验钞机。”
  雅人大惊失色。在游戏机屏幕的映照下,脸色开始由白变青,最后变成了青色。
  “道郎,你真的……?”
  我冲他微微一笑。
  “看,咱们和银行来个智力比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雅人很快恢复了平静,“砰”地把手伸过来,揪住了我的胸口。真是邪门,今天,我的胸口老是被人揪来揪去的。对于常常在工厂里流汗的雅人来说,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像一条被钓到的鱼一样,哧溜一下从游戏机的另一头被拽到雅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