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4-05-31 15:57      字数:4853
  成员的照片;而格林大宅本身,更是每一个可能的角度都有照片,动不动就被当做插图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浮夸报导之中。
  第二部分如临深渊(2)
  全美都在炒作格林家杀人事件的新闻报导,连欧洲的新闻界也不例外。这桩悲剧,已被描述成社会地位显赫的格林家族和先人浪漫色彩的传奇故事,对那些盲目成性和势利眼的社会大众,更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警察局和检察官的办公室,理所当然是这些新闻人员烦扰的对象;而同样理所当然的,如果缉捕罪犯的努力成为泡影,希兹和马克汉还会更烦。马克汉已经在办公室里召开了好几次会议,仔细、辛苦地讨论过每一项事实;然而,还是没有人提得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契斯特•;格林谋杀案发生两个星期后,就已经显示出这是个难以突破的僵局。
  不过,那两星期之间的万斯可没闲着。这件案子的复杂情节,已经攫住并深深吸引了他的兴致;从契斯特•;格林请求马克汉协助的那天早晨开始,这个案子就一直在他脑中打转。有关格林家杀人事件的事他说得不多,却参与了每一次会议。从他不经意的评论中,我知道本案所呈现的疑点不但强烈地吸引住他,也相当让他费解。
  他深信格林家血案上演的大宅本身就握有罪行的秘密,所以他特别在没有马克汉的陪同下,数度造访这个家庭。事实上,从第二次血案发生以来,马克汉其实也只去过一次。他当然不是逃避责任,他能做的事很有限,而且那时他办公室的例行职务特别繁重(作者注:那时他头上有著名的“掺水牛奶”丑闻案,格林家杀人事件发生时,刚好是审理期间。此外,那时纽约市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反赌博运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必须负责所有的起诉工作)。希蓓拉坚持合办朱丽亚和契斯特的葬礼,最后决定把二人安葬在林野墓园,葬礼在马尔坎一个私人小教堂中举行,只通知了少数亲密的熟人(虽然在建筑物的外头,对这场轰动葬礼的联想还是引来一群好奇人士),完全不让外界知情。冯布朗医生陪着希蓓拉、雷克斯到教堂,和他们坐在一起度过整个葬礼。艾达的身体状况虽然已迅速好转,但仍然无法出席,瘫痪的格林夫人当然也没参加,不过我怀疑纵使她身体健全也不会来,因为当有人提议就在格林大宅举行仪式时,她坚决反对。
  葬礼隔天,万斯第一次非正式地造访格林大宅。希蓓拉接待他时一点也不感意外。
  “很高兴你来了,”她快乐地招呼他。“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很难想像警察会抽这种法国烟!我真想找个人聊聊。当然,现在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视我如瘟疫,避我惟恐不及。自从朱丽亚结束了她可悲的生命之后,我就没接到过一张请帖。我相信,他们称之为‘尊重死者’。他们哪知道,现在的我才最需要消遣娱乐呢!”
  她摇铃唤来管家,要他准备茶点。
  “真是谢天谢地!史普特的茶煮得比咖啡好多了。”她反常地说了一堆零碎、不相干的事。“昨天真是够我受的一天!葬礼让人不自在到觉得好笑。当主持葬礼那位可敬的神学家开始颂赞死者的天国荣耀时,我快没有办法摆出我那张正经八百的脸。从头到尾——这可怜的家伙——被病态的好奇心给吞噬了。我确信他百分之百乐在其中,假如我忘了寄给他布道的支票,我敢说他也没有怨言……”
  茶端来了,在史普特要欠身而退之前,希蓓拉忽然暴躁地对他说:
  “我现在受不了任何茶,我要杯姜汁威士忌。”她说,用眼神询问万斯,但万斯坚持他比较喜欢茶,这女孩只好独饮她的姜汁威士忌。
  “这些天来,我迫切需要刺激。”她轻快地说,“这样说吧,这栋深沟围绕的贵族庄园一直困扰着我这年轻又容易苦恼的心灵。作为一个名流的重担,更让我承受不起。你知道,我真的已经成了个名人——事实上,所有格林大宅里的人现在都很有名。我永远想像不到,不过是一两件谋杀案,就能带给一个家庭如此荒谬的声望。有一天,说不定我还会进军好莱坞呢。”
  她笑了起来,我觉得那笑容有点儿勉强。
  “真是太有趣了!连我妈都乐在其中。她要到每一份报纸,逐字逐句阅读有关我们家的报导——我告诉你,那真是件好事。她已经忘了要找人麻烦;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听到一句和她的脊椎有关的话了。上帝缓和了强风——还是‘邪风’啊什么的,每次我一想要引经据典,就一定会弄混出处……”
  她就这样用这种轻率的语调,没完没了地自说自话了大约半小时。我不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冷酷无情呢,或者只是勇敢地试着对抗那迫近她的悲剧阴影。万斯兴致盎然且愉快地倾听她的每一句话,他似乎意识到,因为某种情感上的需要,这女孩必须发泄一下情绪;因此,在我们离开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刻意让话题绕着寻常琐事转。当我们起身告辞时,希蓓拉坚持要我们再度光临。
  “万斯先生,你真是善解人意,”她说,“我相信你不是一位道学家;对于我痛失亲人,你没有表示过一点慰问之意。谢天谢地,还好我们格林家没有那些猛扑而来、对着我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亲戚。如果我们有那样的亲戚,我宁愿去自杀。”
  接下来的一星期之内,万斯和我又造访了两次格林大宅,都受到热诚的招待。希蓓拉总是笑口常开,如果她对突发于她家的意外还心存恐惧,她也一定掩饰得很好。只有在她渴望无拘束的谈论,和为了避免露出哀伤而夸张过度时,我才确实感觉到,她经历过的恐怖经验已经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万斯从不在造访时直接提到案情的态度让我深感迷惑,但他的确有心要去寻找什么东西——这一点我很有把握。不过我看不出来,以他采取的这种随遇而安的态度,会有什么可能的进展。要不是很了解他,我还真怀疑是他个人对希蓓拉感兴趣;这样的念头,刚浮上我心头就被我排除了。但我也注意到,每次造访格林大宅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心事重重。有天傍晚,我们才刚和希蓓拉喝过茶回来后,他就在他客厅里的壁炉前坐了一个小时,摊开在他面前的那本达文西画册,一页都没翻动过。
  某次拜访格林大宅时,他遇到了雷克斯,也聊了一下。刚开始这位年轻人对我们的出现一直怀着敌意而且很不客气;不过在我们离去之前,他和万斯讨论了一些像是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钱伯林关于太阳起源的星子假说、庞加莱的函数等话题,谈论程度之深入,使我这样十足的门外汉根本听不懂。当这些讨论引起他的兴趣以后,雷克斯的态度就愈来愈友善,临别时,甚至主动要和万斯握手。
  第二部分如临深渊(3)
  在另一次的拜访中,万斯则要求希蓓拉允许他向格林夫人致意。他以一种半官方的态度,请她原谅警方引起的所有骚动,马上就得到了这位老妇人的欢心。他着墨最多的是她的健康状况,也问了许多有关瘫痪的问题——脊椎的疼痛和让她没办法休息的症状。他的体谅和关心,则换来了一段详尽复杂的伤心往事。
  万斯与艾达谈了两次,她现在能起床四处走动了,不过手臂仍悬在吊带里。不知道为什么,当万斯靠近她时,这女孩总是绷着一张脸。某天当我们在屋里时,正好冯布朗也来了,万斯似乎很刻意地找他说了一会儿话。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从所有显然漫无目的和相互尊重的社交谈话中,我看不出来他的动机何在。就算以最间接的方式,他也从不让这场悲剧成为话题,他反而像是刻意要避开这个话题。我也分辨得出: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么漫不经心,其实都正在仔细地观察屋里的每一个人,语气上的一点点差别和反应的微妙之处,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是在储存这些印象,分析行为举止的细节,敏锐地探查与他交谈过的每一个人的主要心理状态。
  下面这一段插曲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访格林大宅四五次了,为了使稍后的案情发展看起来更清楚,我必须在此稍作解释。事情发生当时我没想太多,这件事表面上看来似乎微不足道,却预示了好些日子之后的险恶情境。要不是因为这段插曲,我们恐怕很难想像,这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格林血案还要多久才能破案。对万斯而言——他的每一次灵光闪现似乎全凭直觉,事实上,这灵感却是根据他长期敏锐推论得出来的结果——在关键时刻记起了这段插曲,立刻串连上其他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整合之后,便呈现了它惊人且恐怖的重要性。
  契斯特•;格林死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气很明显地转暖。我们过了好几个美好的晴天——凉爽,阳光普照,生机盎然。白雪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地面也都结实坚硬,看不到任何随着冬寒转暖而融化的雪泥。星期四那天,万斯和我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早到格林大宅,正好看到冯布朗医生的车停在大门前。
  “啊!”万斯一看到就说,“我真希望这个家族的帕拉切尔苏斯译注:瑞士医生,炼金家,发现并使用多种化学新药,促进了药物化学的发展。不会马上离开。这个人吸引着我,他和格林家族的真正关系,已经让我好奇得受不了了。”
  我们进入门厅的时候,冯布朗正准备要离开,站在他后面的希蓓拉和艾达都穿着大衣;很明显的,她们正准备和他一道出门。
  “让人愉快的天气,”冯布朗有点尴尬地说,“我想载两位小姐去兜兜风。”
  “而且你和范达因先生一定要跟我们去,”希蓓拉殷勤地对万斯微笑,插嘴说,“如果你们不放心医生的驾驶技术,我愿意亲自为两位执方向盘。我呢,真的是个经验丰富的驾驶。”
  冯布朗脸上的不悦让我惊讶,但万斯毫无异议地接受邀请,不一会儿,我们就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医生的戴米勒大轿车里,奔驰在大街上。希蓓拉坐在驾驶座旁,艾达则坐在我与万斯中间。
  我们在第五大道转往北走,进入中央公园,出公园后再转进七十二街,朝河滨大道驶去。哈得逊河就像铺在我们脚下的一大片牧草,而清净无风的午后时分里的泽西岩壁,就像是窦加的画作。我们在狄克曼街转入百老汇大道行去,然后在史普敦杜菲路往西,顺着帕勒沙林阴大道俯瞰河边林木茂盛的古老庄园。接下来我们穿过一条沿途围栏的产业道路,再次朝内地走到塞克莫大街,从帕勒沙林荫大道出来。我们驶过杨克斯,上行到百老汇大道进入哈斯汀,紧接着绕着远景丘的边缘走。越过上道伯斯渡口之后,我们就进入哈得逊路,而且在阿德雷再沿着乡村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转往西走,就到了岸边的平地区。通过阿得雷车站上边一条窄小的泥土路,沿着河水往坡道走去;接下来,我们不走往东的大马路,继续往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走,便到了一处像是荒芜牧草地的高原。
  再往前一里左右——大约是在阿得雷和塔兰镇的中途,一座小山丘像个大卵石似的耸现在我们的小路上。我们一来到山脚下,道路便突然沿着悬崖的弯曲处往西来了个大转弯。转弯处既窄小又惊险万状,一边是急遽上升的山坡,另一边则是陡峭多石、直向河道的下降坡。沿着下降处的边缘,竖立着一排粗劣的木制栅栏,我真不知道这对一个鲁莽或甚至只是一时疏忽的驾驶人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我们绕到最外围的弧地时,冯布朗就在这里停车,前轮正好朝向悬崖。雄伟的景色展现在我们前面,数里之长的哈得逊河景致在此一览无遗。由于立在身后的山丘完全阻断了内陆地区,这个地方自然让人有股遗世独立的感觉。
  我们坐在那儿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景色,希蓓拉开口说话了;虽然她只是随口胡诌,语气里却充满奇特的挑衅。
  “多么完美的谋杀地点!”倾身往悬崖的陡坡向下看去之后,她大叫起来。“为什么冒着被逮的危险杀人呢?只要把他们载到这舒适隐蔽的地方兜风,自己跳车,让他们一路翻落——连车带人——摔到悬崖底下就行了。就假装是不幸的车祸——有些人就是永远学不会!……真是的,我会认真地考虑这种犯罪的方式。”
  我可以感觉到艾达一阵寒颤,也注意到她转白的脸色。由于她姐姐才刚过世的恐怖经历,希蓓拉的话让我感到无情和欠考虑。很明显,医生也感受到了她话中的残酷,他惊愕地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