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负债赌博 更新:2024-05-28 22:44 字数:4784
“一直褪不下去,太医也没有办法。”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常顺淡淡的回答。
闻言,君辰寰眉心的皱褶更深。转回头,他细心的替君莫言掖好被子,才开口:“劳烦公公多注意一些……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了解皇上的情况。这次——”顿了一顿,君辰寰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遗了。
“……皇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次则基本把以前打的底子都糟蹋了。若想要再次好起来,还需要慢慢调养。”沉寂了一会后,阴影中才传来常顺的声音。
“处理政事可有妨碍?”理了理几缕粘在君莫言额上的碎发,君辰寰问。
“皇上现下受不得累。”视线停驻在君辰寰的手上,常顺回答。
停下手上的动作,君辰寰又注视了君莫言的睡颜一会,才说:“最近大乱刚过,朝野稍定,有些事还是不得不由皇上处理……到时还要公公多注意一些。”
这么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刚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君辰寰又停下脚步,说:“连人进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外殿的侍卫未免太过懈怠。”
言罢,君辰寰不再停留,离开了隐沙殿。而就在君辰寰离开隐沙殿的下一刻,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君莫言就睁开了眼。
睁着眼,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微光一会,君莫言才开口:“顺爹,皇叔已经走了?”
“是。”应了一声,常顺走出阴影,站到君莫言身边。
“是么。”回了一句,君莫言又静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顺爹,太医怎么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一时无言,一会后,常顺才开口,“皇上不必担心,您的东西,永远不会有人夺得走。”
“……是吗?”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后,君莫言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说,“圣旨准备好了?”
听到君莫言的这句话,常顺明显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
“那就好。”点点头,君莫言说。
极少有的皱眉片刻,常顺才开口:“皇上……确定?”
“怎么了?”侧过头,君莫言无焦距的黑眸对着常顺,问。
微微摇头,常顺问:“不……皇上还记得娘娘吗?纵然娘娘有千般不是,她依旧爱您入骨。”
静静的听着,君莫言突然笑了起来。
苍白无声,带着些凄凉。
“是,”慢慢的,君莫言开口,柔和的嗓音渗入些许暗哑,在寂静的宫殿里流转,“你们都爱我,但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爱什么……我母妃,皇叔,还有你,顺爹。”
震惊于君莫言说的话,常顺霍然抬起头,却正好对上那对漆黑的、空空然如无声指责的眸子。
定定的注视了一会,常顺才垂下眼,低声开口:“那么皇上想给七王爷的呢?七王爷喜欢吗?”
身子微颤,君莫言一时无言。
“娘娘爱皇上,所以她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皇上……皇上该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当年,娘娘本有机会独自走脱。”看着君莫言,常顺道。
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合拢,君莫言闭目良久,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抱歉。”
是对常顺的歉意,然而更多的,则是对那个过世了十五年的人——一个用生命来爱他的女人。
翌日,朝堂
今晨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苏寒凛甚至没来得及梳洗一下,就被招来朝议。而匆匆赶到的他,听到的第一段话,却是由君莫言亲自颁布的,一系列架空分化他权利的旨意。
立在大殿之上,苏寒凛静静的听着,心里其实没有太多多余的波动——这本事最正常自然的发展。
所以,在长长的圣旨宣读完之后,苏寒凛少有的露出一个微笑,在所有想上奏的人之前出列,率先跪地,开口:
“吾皇圣明。”
随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台阶上端坐的身影,很仔细,似乎怕漏掉任何一丝细节。
第十一章 鸿沟'VIP'
帝都 丞相府
“让开!”一声低喝打破清晨的宁静,比苏寒凛晚到近十日的的顾长惜一回到帝都,就直接往丞相府里冲,也不顾现下的时辰——只因为他在路上遍听到了一件事。
一件让他冷到心底,恨到骨里的事。
一把拉开闻讯赶出来的管家,顾长惜心里烧着一股邪火,大步往内院里走。但就在他刚刚踏入内院之时,他就猛的停住了。
而此时,他身后的管家也赶了上来:
“怎么了?顾爷,您走那么急——相爷!”
负手站在庭院里,苏寒凛向着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离开,这才对沉着脸的顾长惜开口:“进来吧。”
深吸几口气,压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顾长惜随着苏寒凛走进庭院西北的小亭。
示意对方坐下,苏寒凛伸手拿起紫砂壶,斟了两杯茶。
“茶……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师父那里的事情都办妥了?”轻啜了一口,苏寒凛闲聊般的开了口。
不看苏寒凛递过来的茶杯,顾长惜只是直直的盯着苏寒凛,开口:“是——你呢?”
“……”端着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一会,苏寒凛才轻轻放下茶杯,“什么?”
“你知道的。”直视苏寒凛的眼睛,顾长惜说——在见到苏寒凛,甚至就在开口之前,他都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然而当真正开口了之后,顾长惜才发觉,自己原来有着足够的冷静。
——或许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已经疯了。
静静的回望了一会,苏寒凛垂下眼睑,看着放置在桌上的茶杯。茶杯是青色的,很温润的颜色。但盛在杯中的澄黄茶水,却沉寂若死。
良久,苏寒凛微闭眼,轻吐一口气: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像是脑中的某根弦被挑断,顾长惜脑海足足空白了数秒。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石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了。
瓷器落地的声音连城一片,碎裂的瓷片飞起,复又落下,洒了一地。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脑中一片轰鸣,既然剧烈的疼痛起来。用力握着拳,顾长惜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又如何?——他要削弱你的势力,你不抵抗便罢,竟然还帮着他削弱——短短十数日,他便能把你的势力拔除大部分?——我不信!”
猛的一掌打在石桌上,顾长惜起身怒吼。
面对对方的失控,苏寒凛只是沉默,随后才说:“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冷笑了一声,顾长惜说,“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只是你!你要他,你这样要得到他?你这样只是白白做了他的踏脚石!他根本不会——不、会、记、得、你!”咬着牙,他一字一顿的说。
倏然握紧了拳,苏寒凛身子紧绷。默默平复了一会,他才淡淡开口:“长惜,你不知道。我并非要他,只是——”
只是……终究,苏寒凛没有说下去。
有些事,他并非没有做过,然而到最后,带来的也不过是更彻骨的疼痛……这世上,唯有一个人,他不想再伤害也不能再伤害。
“只是什么?只是疼,只是怜,只是爱?”像是突然被抽了力气,顾长惜整个人疲惫了下来。抚着额,他重新坐下,无言半晌,才开口,问:
“你成全了自己的感情,却把别人都置于何处?朝堂中暗流汹涌,一步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你要置那些人,那些信任你的、依附你的,什么都没有错只是不幸看错了人的人于何处?!”声音慢慢变高,到最后,顾长惜几乎嘶吼出来。
“顾爷!……”为内院传出来的吼声惊到,管家匆匆赶了过来,有些无措的看着怒吼的顾长惜和沉默的苏寒凛。
“滚出去!”头也不回的怒喝,顾长惜只是盯着苏寒凛,盯着他,慢慢的问,“——你,要置我于何地?”
微微动容,苏寒凛开口:“长惜……”
打断对方的话,顾长惜说:“你要权,我帮你掌权;你要他,我帮你谋划。大师兄,我敬你,重你,你——”戛然止住,他怔怔的看着对方,半天才颓然笑出声,“罢,罢,到底也不过只是我心甘情愿……只是,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大师兄,这么下去,你迟早会死。”静默片刻,顾长惜淡淡道。随即,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相爷,顾爷他……”吃惊的看着顾长惜离开的背影,好一会,管家才转身对着苏寒凛说。
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苏寒凛开口:“先下去吧……我自己呆一会。”
这么说着,他站起,慢慢的在凉亭内走着。
鞋底踩在碎瓷片上,发出轻轻的吱呀声……似乎还伴随着些许刺痛。渐渐的,苏寒凛停下,默默的望着一地狼藉。
半晌,他蹲下身,伸手去捡其中一片反射了阳光的碎瓷片。
瓷片不大,但边沿很尖锐,而且并不规则。
看了一会后,苏寒凛伸出手指,顺着瓷片的边沿慢慢抚过。
鲜血渗出,慢慢晕染了白色的瓷片,而刺痛和莫名的冰凉,却从手指的伤口处流入,传到心脏。
浓稠的血,开始顺着瓷片的尖角滴落,一颗一颗,清楚的掉到地上,溅起,复落下。
“……死么,”站起身,苏寒凛低声自语,“这样也好。等到那时,我便再也不……”
再也不……
第十二章 现实'VIP'
“……江南一带,则,”隐沙殿内,正宣读奏折的常顺看见悄然走进大殿的人,突然顿了一顿,但紧接着,他便又继续开口。
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君莫言,却已经发觉了不对。微微转过头,君莫言的眼睛看向常顺的方向,问:“顺爹?”
放下手上的奏折,常顺还没有说话,悄然进来的人便先行开口:“参见皇上。”
听见了来人的声音,君莫言先是一怔,随即不自觉的柔和下神色:“皇叔今日怎么有空?——顺爹,你先下去吧。”
合起奏折,常顺点点头,退了下去。只是在离去之前,他侧过头,看了站在旁边的君辰寰一眼。
带着点莫名冰冷的一眼。
注意到常顺的视线,君辰寰微拧起眉,心下极快的思索了一番,却找不出原因。
“皇叔?”而这时,君莫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既然找不出原因,君辰寰也就不再多花心思。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君莫言身上,他上前一步,仔细的看了君莫言的眼睛后,才问:“眼睛好些了吗?”
“还是和之前一样。”这么说着,君莫言微停一会,突而问,“皇叔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什么?”几乎下意识的有了不好的感觉,君辰寰皱眉,问。
“……”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君莫言睁着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光芒——微弱的、模糊的,从来不曾变化过的光芒。
“皇叔……”开口叫了一声,君莫言复又停下,只是思索着,好半天,才继续说,带着些悲哀——也只有在君辰寰面前,这份压抑在君莫言心底的悲哀,才有机会被释放。
“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是瞎——”
“莫言!”蓦然沉喝一声,君辰寰沉下脸,明显不愿听到那个词。
然而这次,君莫言却没有随君辰寰的意思停下,而是继续平淡却坚定的说:
“——瞎子。皇叔,你知道的……这样下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兴许是君莫言的话委实过于冷静,君辰寰足足过了半天才再次开口:“别担心,太医会……”
但仅仅说到一半,君辰寰就说不下去了——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那只是安慰,又或许不过是因为对方从容平静的神色。
看着对方的神色,君辰寰不由有了一丝恍惚。
记忆里的人,似乎还是小小的,会哭会闹,会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的孩子。而现在站在眼前的,却已经是一个能清醒的独自面对所有问题的至尊了。
这么想着,君辰寰看着君莫言,心中多了某些复杂的感觉。
“皇叔入宫有什么事吗?”眼睛看不见,君莫言自然无法判断君辰寰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在君辰寰久不开口之后,君莫言就转了一个话题,问。
听到君莫言的问题,君辰寰随口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宫里替玉儿登册罢了。”
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蓦然睁大了眼,君莫言似乎想看清楚什么。但眼前……
眼前,什么也没有。
“莫言?”没有看漏君莫言的变化,君辰寰开口,有些不解。
慢慢放松身子,君莫言小心的呼吸着,似乎一旦用力便会扯断什么东西一般。
玉儿、登册……是了,之前便一直有传言说七王爷打算娶妻,是他一直不在意……或者说无法在意?
轻轻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君莫言才笑,微有些勉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