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4-05-28 22:44      字数:4767
  虽知道对方的意思,君莫言却只是摇头——毕竟他和林明瑜根本不是那种关系,说:“这样子就够了……皇叔,我有些倦了。”
  意外的看了君莫言一眼,君辰寰随即点头:“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沉默的颔首,斜靠在床沿,君莫言缓缓闭眼,听着身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不闻。
  “……皇叔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君莫言睁开眼,对着刚刚回来的常顺说。
  “是。”点点头,常顺回答,“刚刚才离开。”
  “是吗……”应了一声后,君莫言便不再说话。微侧着脸,君莫言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想些什么。
  “顺爹,”沉默了一会,君莫言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我是不是很像母妃?”
  “小少爷是小姐的孩子,自然像小姐。”依旧恭敬的侍立在一旁,常顺淡淡的说道。
  “……是吗?”喃喃着,君莫言突而低笑,带着些自嘲的味道,“是啊,不然……”
  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待他?
  ——————
  夜 帝都郊外
  “你们去那里,你们去那里!还有你们,到另一个方向去!别让他跑了!”稀疏的星光下,几个黑衣人围在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旁边,听着对方的指示行动。
  不多时,中间的人就布置完了任务,和周围的黑衣人一样,捡了一个方向便开始搜索。
  黑衣人离去不久之后,一块茂盛的杂草堆动了动,钻出一个衣衫染尽鲜血的人。
  幽幽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剑眉星目,抿直着透着坚毅的唇,赫然便是君莫言放走的慕容清平。
  只是眼下,慕容清平脚步虚浮,脸色煞白,甚至连眼里,都含满了茫然无措,似乎被什么事情打击了。
  压低了声音咳嗽着,辨认着周围,慕容清平也不顾自唇角滑落的血丝,只是选了一个黑衣人最少的方向,以剑支地,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寒蝉轻鸣,夜色浓厚。不过须臾,本来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又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跟第一批人一样,一身黑衣,黑巾覆面。而另一个,却是以一块银色的面具盖住了脸。
  “会主,这样好吗?”一停下,黑巾覆面的人就向着身前的人询问,“为什么不直接做掉,而要将他赶到皇家围猎的山里面去?慕容清平已经知道了很多。”
  “哦?”银色面具的人轻咦了一声,听声音,正是上次和慕容清平交谈、一直隐在阴影里的人,“那你说说,他知道了什么?”
  “他听了我们的话,知道我们的秘密,还有林老是我们的人。”下意识的,黑衣人回答。
  “嗯,你也听了我和林老的对话,知道什么了吗?”点点头,银色面具的人问。
  “这……”被这么一问,黑衣人不由愣住。
  “你都不懂,他又知道了什么?”尽管看不见表情,但单从语气,也能听出银色面具人的愉悦之情。
  “可是,林老……”怔了怔,黑衣人又说。
  “林老啊——”懒洋洋的拖长了声音,银色面具的人笑了笑,“这天下谁都能对付林老,却唯独慕容清平——这最是重情重诺的天邪公子——不会。”
  “说起来,慕容清平倒真是不错,白道年轻一代中,他若论第二,大约没人敢说第一——不是说功夫,而是侠骨。”
  来回走了几步,银色面具的人仰首望向夜空,说:“武功厉害的人多,善良的人,有担当的人也不会少。但在江湖甚至青国里,兼备以上这三者的,近百年来也不过一个慕容清平罢了……”这么喟叹着,银色面具的人似有些惋惜,然而接着,他却又笑了起来,“只可惜,只可惜,他到底太好了些——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就算不是我们,他也总有一天会陷入死局……只要他还是这样的人,只要他还是单身一人在江湖上走。”
  “那会主是想要放了他?那为什么要……”听了一长段的长篇大论,黑衣人明显已经晕了一半。
  “谁说我要放了他?虽然慕容清平的风骨实在难能可贵,但就我而言,却比较希望毁掉呢……对比之下,我倒显得太肮脏了点。”自感慨中恢复,银色面具的人调侃的说。
  “那会主的意思……”直接忽略银色面具的人那完全和正经勾不上的话,黑衣人继续问。
  “依慕容清平的个性,他是断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但……”愉悦的笑了起来,银色面具的人说,“但能为我们所利用。尽管我不喜欢他,但总有人喜欢他的个性……比如,上次放了他的那个人。”
  “那——”精神明显一振,黑衣人问。
  但这次,银色面具的人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优雅的伸出手,接住了一只姗姗飞来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偏暗绿,边沿有鳞粉,在夜色中飞舞的时候,会一闪一闪的,刹是好看。
  “跟上去,小东西,然后……”轻轻一抖手指,让蝴蝶飞起来,银色面具的人看着慕容清平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飞到那人身边。”
  围猎,在青国不仅是三年一次、为期三月的大事,还是青国从开国以来就沿袭下来的传统。青国太祖皇帝,便是自马背上得到江山的。为了警醒后代,让他们居安思危,太祖皇帝特地定下了这个规矩——围猎其间, 朝政照常,但除皇帝外的所有皇室成员不得带除侍卫外的人员,且一应用度不得超过寻常百姓之家。
  皇家围猎场 主帐
  坐在矮凳上,君莫言翻着手上的东西,时不时用旁边的朱笔做些记号。搁在矮桌上的油灯的火焰正微微跳动着,不时发出轻微的爆鸣声。
  “谁!”忽然,夜的寂静被打破,帐幕之外响起了一声暴喝,兼且传来的,还有兵器的碰撞声。
  刚刚诧异的抬起头,君莫言就见本来呆在角落的常顺站到了他身边。
  “皇上,老奴出去看看。”这么说着,常顺一晃身,便离开了帐篷,连点微风也没有带起,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像是习惯了眼前的这一幕,君莫言也不在意,只是继续低下头,处理着手中的东西。
  但不过片刻,在看见回来的常顺带回来的东西后,君莫言却一下子怔住了,再也没有半分处理手中东西的心情。
  常顺带回来的,是一个人,一个半陷入昏迷的人,还是君莫言十分熟悉的人——天邪公子,慕容清平。
  第二十章 梦中醉、现实罪
  “怎么回事?”在常顺处理完慕容清平身上的伤口后,君莫言开口,带着些焦急。
  “应该是被人追杀。”这么说着,常顺伸手在慕容清平身上一拂,就见本来已经没有意识的人颤动了一下。
  只是微微一下,却昭示着对方即将醒来。
  注意力转移到慕容清平身上,君莫言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就听见外面的侍卫高声传报:“丞相求见——”
  怔了一怔,君莫言在短暂的迟疑后,示意常顺先将人带到里面去,随即开口:“宣。”
  大步走进,苏寒凛面色阴沉,眉宇间更是有着三分焦躁。直到他看见君莫言好好的坐着的时候,他这才神色一松,开始注意周围。
  在帐篷中环视着,慢慢的,苏寒凛皱起眉心,视线更是在一处地方长久的停留着。
  半晌,他转过头,对着君莫言说:
  “皇上还是该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微顿一下,他扫了一眼刚才长久盯着的地方,说,“免得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得手。”
  沉默着,君莫言不语。若苏寒凛这句话早几日说,他也不过以为对方只是想将他的一切掌控在手里罢了。然而在经过那近乎荒诞的刺杀挡剑之后,君莫言却又不得不将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如何也不该想的方向想——或许,苏寒凛真的不过是在关心他?
  只是,依眼下两人的情况,这关心有倒真不如没有……
  这么想着,君莫言刻意冷淡着说:“朕不记得除了这身体之外,还和丞相交易过什么,让丞相如此……误会。”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直白到实在不该由君莫言说出口。只是……
  莫言,答应娘,答应我……今生你绝对不能伤害寒凛……绝对不能,绝对不要伤害他!答应我,答应……
  不伤害是么?恍惚间,君莫言想起了自己母妃临终时的吩咐。脸色微带着些苍白,他悄悄勾起唇角,却无法忽略嘴中的苦涩。
  不伤害……那就早些断了这本不该有的东西。
  如果说说了那句话的君莫言脸色不好,那听了那句话的苏寒凛,则几乎是铁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寒凛极力克制着自己,但身体却还是承受不住似的微微颤抖:“微臣只是关心——”
  “自朕和丞相交易以来,丞相的关心已经够多了。”冷冷的说着,君莫言再一次提起了‘交易’这个分外伤人的字眼。
  手指用力,指甲甚至嵌入掌心,苏寒凛却恍若不觉,只是盯着君莫言,很仔细,似乎要看清楚他的毎一丝表情。
  “除了交易之外……”这么说着,苏寒凛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问他自己,“微臣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
  哪怕只是君王和臣子,也没有关系……心头一片混乱,惟有这个念头倒越来越清晰。微微闭眼,苏寒凛极力忽略隐隐作痛的胸口,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当自己生平最重视的那人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后,他还是听见了自己理智断弦的声音。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轻易的扼杀所有。
  理智回来之前,苏寒凛已经一晃身到了君莫言面前,死死的扣住对方的肩膀。
  “皇上说,我们之间,除了交易之外,再没有别的……”喃喃着,苏寒凛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他不求他同以前一般——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也不敢求。只是……连君臣都不行?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苏寒凛咬着牙关,试图平息已经开始在经脉内冲撞的真气。
  肩胛被捏的生痛,君莫言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身子。但刚一动,一阵钻心的痛楚就从肩头传来。脸色微白,君莫言小心的控制着到了嘴边的呻吟,说:
  “丞相既知道——呜!”
  肩头处的力道蓦然加重,君莫言忍不住闷哼一声,全身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皇上是在提醒微臣,该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么?”捏着君莫言的下颚,强迫对方抬起头,苏寒凛盯着对方,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脸色一下子惨白,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君莫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扯出一个几乎僵硬的微笑:
  “但凭丞相的意——”
  剩下的那个字,君莫言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那字眼太过诛心,而是为了那一滴来不及捂住,溅到他脸上的液体。
  ——眼前的人,眼前这个师从名家,武功卓绝,传言未尝一败的人,突然呕出了一口血。
  ——同常人一样的颜色,只是,却好似炙热许多。
  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一幕,君莫言一时怔住,只感觉滴在脸上的液体炽热得似乎能将皮肤烧灼起来一般。而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冰凉感觉也自君莫言心底升起,似乎还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咳咳!”单手捂着唇,苏寒凛皱着眉,额上汗水淋淋,艳红的鲜血自并拢的指缝中滑下,悄然留下数道痕迹。
  脸色苍白,胡乱的抹去唇角的血迹,苏寒凛直起身子,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我不碰你……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碰你……莫言。”
  到最后,苏寒凛终于唤出了那个深深压在自己心底十五年的名字。只是此时,这两个字,却早已和之前不同。
  神色痛苦的咳了几声,苏寒凛的唇角又滑下了一丝血线。然而他却没有在意,只是一直凝视着君莫言。
  ——又或者,他看的,其实本不是君莫言。
  ——————
  “皇上?”悄无声息的,常顺走到君莫言身边,轻声询问。
  像是才从呆怔中清醒过来,君莫言伸手,拭去脸上的血迹。但已经半干涸的血迹,却在君莫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浅色痕迹,如泪划过脸颊一般。
  “顺爹,我以前和他的关系到底如何?”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君莫言喃喃着问,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那为什么,他会不自觉的为他挡剑,又为什么会……
  恍惚中,君莫言不由想起苏寒凛痛苦的模样。
  为什么会……痛?
  “慕容清平已经醒了。”避而不答君莫言的问题,常顺说。
  “慕容公子?”提起了别的事情,君莫言立时振作精神。单手盖住脸,静静的闭目一会之后,他站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除了残留在脸颊上的那一道浅浅痕迹,还昭示着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