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4-05-28 22:44      字数:4757
  另一边,扯开对方衣袖,专心检查着君莫言伤口的苏寒凛虽察觉到对方身子异常的僵硬,却只道对方不过是不习惯自己的碰触。也并没有多在意——事实上,在那之后,君莫言又有哪一次被苏寒凛碰触时不是僵硬着身子的?
  只是,当专心处理君莫言伤口的苏寒凛听到那略显无力的声音后,他的胸中,还是猛然间蹿起一股怒火。
  “……那丞相喜欢如何?是在椅子上,还是直接站着?”
  轻轻沿着伤口处移动的指尖在一瞬间用力,直直的掐入伤口。
  “!”突然而至的剧烈痛楚让君莫言重重的颤抖了一下,还有没等君莫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苏寒凛就用力的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半抬起头来。
  “……皇上是什么意思?”森寒的目光直视着君莫言,原本温柔的处理伤口的手指也变得粗暴,沾着伤药在伤口里翻搅着,让本来已经凝固了的血液再次流出。
  强忍着伤口刀割一般的痛楚,君莫言扯了扯嘴角,极力挤出一点笑容:“……这不是丞相想要的?”
  不知怎么的,在那一瞬之间,君莫言竟然想起了之前在那金丝楼里面清柳所作的事情。一下子白了嘴唇,君莫言吞了口唾沫,实在不愿也不信自己之前所想的事情竟那么快实现。只是,当他感觉苏寒凛的手指始终在收紧,渐渐用力到似乎要捏碎他的下颚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心里的那一丝侥幸。
  迟早……是么?想到了自己在楼中看见这种事的厌恶,君莫言狠狠的咬了咬牙,才抬起眼,看着对方,脸上终于挂不住笑容:
  “还是……丞相想让我跪下服……呜!”
  流连在君莫言伤口处的手指再一次收紧,鲜红的液体也顺着修长的指尖滑下,悄悄的滴落在地上。
  额上冷汗淋淋,肩头的痛楚,让君莫言几乎以为自己的肩胛会被对方捏碎。
  深深吸着气,慢慢的放松手上的力道,苏寒凛退后几步,微笑着说:“皇上真是深知臣下的心思……其实说起来,又有几人能拒绝皇上这个……美妙的提议?”
  “丞相……”身子摇晃了一下,君莫言勉强开口,但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苏寒凛打断。
  将手指自君莫言肩头移开,苏寒凛坐到床沿,直视着君莫言,墨黑的眸子越发冰冷,其间还依稀翻涌着一些名为悲哀的东西:
  “既然是皇上提议的……皇上现在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已经用力到泛白,指缝中还隐隐透出一丝红艳。慢慢的,君莫言松开握得死紧的手,身子有些不稳的向着苏寒凛走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让君莫言整整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每一步,对君莫言来说,都像是重重的踩在自己心头,闷得几乎让人发狂。但再长的距离也有到头的一日,何况是这短短的几步路?只是,当君莫言终于站到的苏寒凛面前,他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抿着唇,君莫言眼里带着三分倔强和一丝藏得极深的绝望。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视着苏寒凛,缓缓屈膝。
  慢慢的,直到双膝碰到冰凉的地板时,君莫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然而紧接着,他就半抬起头,勉强自己直视对方,干涩的开口:“丞相要我怎么……服侍?”
  啪嗒!看着那双藏了绝望愤怒甚至恐惧,却偏偏没有一丝情意的双眸,苏寒凛分明听见,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碎了。同时,一丝冰冷也自胸口升起,不强烈,却紧紧的缠绕在心头,挣不脱,驱不走。
  于是,他笑,带着三分轻佻和一点漫不经心:“你说呢?我的……皇上。”
  跪在地上的淡青身影一顿,接着带着些微颤抖,缓缓俯身,凑近……
  第十二章 真假对错
  一寸一寸的,君莫言的每一丝靠近,都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迫,不得不弯下挺直的腰肢一般。
  从这个角度看去,苏寒凛能将对方完美的脊线全收入眼底,自然,也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上面每一点细微的颤抖。
  然后呢?然后……自嘲一笑,在君莫言的嘴唇即将碰到那蛰伏巨物的前一刻,苏寒凛伸手,紧紧的扣住了对方的肩头。随即站起,手中用力,将君莫言整个人摔到床上。
  退后两步,将手中一直捏着的瓷瓶扔到床上,苏寒凛冷淡的说:
  “药在这里,皇上就自己处理吧。”
  说完,他不再看君莫言一眼,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之后,那一直挺直的背脊,却好似微微弯了;而那一向稳健的步伐,也似乎有了些许蹒跚。
  月辉洒落,似水;夜鸦嘶鸣,如泣。
  掩上门,苏寒凛倚在柱子上,微微闭眼,脸上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疲惫。
  为什么会如此?他分明不过是希望……
  蓦然,苏寒凛睁开微闭着的眼睛,倚靠在柱子上的身体也在一瞬间站直。转向庭院,苏寒凛脸上已不见丝毫疲惫,有的,只不过是往日惯常带着的冷漠:
  “顺爹既然来了,又为何避而不见?”
  庭院正中,慢慢显现出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老者身影。看他出现的样子,竟是像会传说中的隐身术一般。
  “皇上呢?”沉着脸,常顺开口。
  “里面休息。”站在房门前,苏寒凛神色冷淡,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请顺爹先回去,等下我自会将皇上送进宫。”
  “让开!”不耐和对方多说——多说也无用,常顺一晃身欺近苏寒凛,挥掌向对方打去。
  掌风浑厚,挟着风雷之势袭向苏寒凛——这种架势,已经不是逼退或者立威了,而是立意要让对方重伤或者诛杀当场的掌力了。
  身形一晃,苏寒凛身形诡谲的围绕着常顺游走,慢慢的竟幻化出七道人影。
  冷哼一声,常顺手上劲道一变,一下子向苏寒凛打出七掌,掌中的劲道一次比一次更强。
  伸手轻抚,苏寒凛将前六道掌力卸掉,全部传到周围的假山巨石上。但在接第七道掌力时,他却不再取巧,而是直接以自身功力来抗衡。
  一双手掌短暂的接触后,常顺身子一晃,旋即立刻稳定下来。而苏寒凛却倒退了三步,将体内流窜的内劲全部传入脚下的青石地上后,才稳下身子。
  “顺爹,纵然这世上所有人都想要他死,我也不会害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体内躁动的内力,苏寒凛看着常顺,语带恳切。
  “……”脸颊一阵抽搐,常顺重重的哼了一声,说,“纵然小少爷和世上所有要害他的人在一起,估计也不会比跟你在一起更难受!”
  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常顺却不再坚持,只是阴冷的看了苏寒凛一眼,便转身离去。
  “……”不会比……跟我在一起更难受?抬眼,看着沉沉的天际,苏寒凛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一直苦到心里。
  半晌,他转身,将不住颤抖的右手藏入衣袖,用左手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灯火依旧在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中飘摇,只是躺在床上的人,却已经陷入沉睡。
  悄然走进,顺着床沿坐下,苏寒凛伸手,轻轻摩擦着君莫言的脸颊。
  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君莫言自小便长得极为俊秀,五官精致得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将他当成女孩子。那时的君莫言,还带着三分孩子的淘气,每当被别人认作女孩子后,便会和他一起弄一些恶作剧来吓唬对方。后来,他长大了……想到这里,苏寒凛摩擦着君莫言脸颊的手一顿,怔怔半晌,才牵扯出一抹苦笑。
  后来,他长大了,他……也离开了。等再次见面,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也早早有了身为至尊的威严,当是……再也不会被认作女儿家了。
  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很沉,没有了那对凌厉眸子的衬托,那俊秀面孔带来的柔软气质顿时凸显出来。而这柔软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天真。
  视线渐渐自君莫言面上移到他肩头的伤口处,伤口已经上药——正是因为上了药,他才睡得这么沉——药里特地加了能让人昏睡的东西。
  用指尖轻轻抚摸过被粗粗包扎的伤口,苏寒凛微一皱眉,旋即起身,自房间里拿来了干净的纱布,重新替对方包扎。
  做完了一切后,苏寒凛俯身,在君莫言的唇上映下了一吻。动作很轻,轻到仅是稍稍碰触皮肤,甚至连基本的摩擦都没有——他也仅是靠着这简单的碰触汲取一些温暖。
  良久,苏寒凛微微撑起身子,凝视着兀自沉睡中的人,唇边不自觉的漏出一缕叹息。
  “莫言……”
  叹息里,微带着几分倦怅痛苦,但除了这些,那声音里剩余的温柔,却让一直冷寂的房间悄然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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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 隐沙殿
  沉默的接过苏寒凛怀里小心抱着的人,常顺以眼神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轻轻的顺着君莫言垂下的长发,再将盖在他身上的披风整了整,苏寒凛才低声说:“顺爹,莫言身子不太好,隐隐有寒气侵体的征兆……别让他太劳累了,还有,要多注意他的饮食……”
  “我知道,丞相可以回去了。”不耐烦的打断苏寒凛的话,常顺冷冰冰的说。
  “……”一下子沉默下来,苏寒凛敛下眼,最后贪看了一眼对方熟睡的样子,才转身离去。
  长出了一口气,常顺先将君莫言抱上床,盖好了锦被,这才准备处理去一些其他的事。但偏偏,今夜像是注定了无法安生一般,就在苏寒凛刚刚离去,常顺将君莫言安顿好的当口,花鸣凤已自密道走了出来。
  还一出来,就脸泛怒色的质问:“小少爷呢?他在哪里?”
  “……”木着脸,将手中刚刚拿起的东西放回去,常顺冷道:“这是皇上的寝宫,又是三更半夜的,皇上除了在床上休息还能在哪里?”
  “让他起来,我有话问他!”一拍桌子,花鸣凤声音里满是怒意。
  然而她气,常顺却比她更甚三分。一掌拍在桌子上,虽无声息,但桌面却开始龟裂,不多时,便碎成一块块残缺的木头,塌了下去。
  “花鸣凤,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这样命令小少爷?莫忘了,三堂之上,还有刑部;六部之中,还有武侍!”一字一顿的说着,常顺神色森然,真真气在身周激荡,竟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一般。
  脸色数变,花鸣凤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放缓了神色,说:“我一心为了小姐,冒犯小少爷也是一时心急……毒君子,你也别见怪,我就是这脾气……少爷睡得浅,你先让他起来,我只是问几句话,不耽误多少功夫。”
  冷冷的看了花鸣凤半晌,常顺才微哼一声,转身自柜子里拿出一根香点起。
  烟雾袅袅升起,一丝一缕的接连不断,慢慢弥漫了整个房间。
  轻轻嗅了一下,花鸣凤微咦:“醒神香?小少爷不是一向睡得浅……”
  “被喂了药,就是睡得再浅也醒不了。”冷冷的说着,常顺走到君莫言床边,轻声叫唤,心里却在想着苏寒凛杂在伤药里的安神药。
  希望药效不要太猛,不然……
  “嗯……”微微呻吟了一声,君莫言慢慢睁开眼。
  “……顺爹?怎么……”单手遮住半边脸,皱着眉,君莫言的神智大半还留在之前的丞相府里。
  被刺伤,然后到丞相的府里,然后……略微僵直了一下,君莫言猛然起身,一下子牵动被刺伤的左肩。而后,在感觉到一阵牵动神经的痛楚后,他顿时清醒过来。
  环视周围熟悉的摆设,君莫言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顺爹,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丞相将皇上送回来的。”微微弯腰,常顺一如既往的恭敬。
  听完之后,君莫言沉默一会,才说:“是么?……花姨有什么事?”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花鸣凤,君莫言略略提高了声音,问。
  “小少爷,”走进床前,花鸣凤向君莫言点头示意后,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如沁是怎么死的?她喉咙上的伤口分明是被刺泓所伤,还有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是刺客,至于花如沁,则是意图谋害。”对于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君莫言却只是说得平淡。
  “只是意图?”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花鸣凤质问,“小少爷不觉得这样做过了头吗?如沁已经为我们做事十几年了!”
  “十几年?……”稍稍抬眼,君莫言斜靠在床沿,说,“花姨的意思,是我做得不对了?”
  “至少不全对。”阴沉着脸,花鸣凤说,“好歹也要保证对方的性命,交由刑堂审理,方才……”
  “原来如此。”点点头,君莫言神色依旧淡然,“那么,下次我会记得,在遇到刺客的时候,要先保证意图谋害我的人的生命安全。”
  “这……”有了一瞬的哑然,花鸣凤本想反驳,但看着对方那始终波澜不惊的神情后,不知怎么的,竟心中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