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4-05-28 22:44      字数:4754
  僵硬半晌,君莫言牵动嘴唇,扯出一抹笑,试图让自己轻松一些。但说出的话,却还是夹杂了些许僵硬:
  “……丞相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有那么一瞬间,君莫言几乎想把手边的所有东西朝着苏寒凛砸过去,但很快,冰冷的理智就把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深吸一口气,君莫言压下心中翻涌的恶心和厌弃,近乎木然的回答:
  “多谢丞相关心,只是受了凉,不碍事。”
  盯着君莫言没有表情的脸,对方每说一个字,苏寒凛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自然知道——甚至比君莫言更清楚,他是如何恨他……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复又无力松开。
  “皇上吩咐的事情,臣已经着手去办。”微微躬身,苏寒凛敛去了眼中的情绪,重新披回了他往日的外皮——青国掌握实权、冰冷高傲的丞相。
  正如苏寒凛清楚的知道,君莫言心中究竟有多恨自己一般,他对他个性喜好的把握,也精确到让人吃惊的地步。
  至少,君莫言知道的话。
  如果,他能知道……
  果不其然,在苏寒凛话音刚落,君莫言就抛开了刚才种种负面情绪。手肘撑着桌面,他身子微微前倾,神色里满是关注。
  “粮草……”
  没等君莫言的询问完全出口,苏寒凛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详尽的说了一遍。
  专心的听着,在苏寒凛说完之后,君莫言微微点头:
  “辛苦丞相了。”
  “这是微臣份内之事。”扫了一眼君莫言,在看见他因自己的视线而显得略微僵硬后,苏寒凛勾起了一抹不知是在嘲讽谁的笑容,也不行礼,就这么大步离开了宫殿。
  丞相府
  “你说什么!?”平素安静的大厅突兀的响起了怒吼声,一个文士打扮,样貌俊俏,有着一对勾人的桃花眼的男子正揪着管家打扮的人的衣领,满脸的怒火。
  “顾爷,我也是听相爷的吩咐……”管家苦笑着面对平常温文尔雅、现在却暴躁得像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的人,小心翼翼的说。
  “我听你放屁!”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顾长惜烦躁的说,“你们相爷又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佛教信徒,会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这算是赞赏么?暗自想着,管家陪着笑,没敢搭话。
  自个烦躁埋怨了半晌,见管家始终在旁边战战兢兢的附和着,顾长惜忍不住又火大起来:“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顾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丞相的个性。丞相究竟怎么想、怎么做,像我们这种做下人的又怎么会知道呢?”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管家忍不住小小的埋怨了一下。
  “你!……”听到管家的话,明知是事实——其实,正是因为清楚不过的知道这确实是事实,顾长惜才会越发的恼火起来。就在他忍不住再次揪起对方领子的当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白天的闹腾什么?”略有些不悦的皱着眉,苏寒凛站在大厅入口处,对着一直悄悄向着这里窥探的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相爷。”见着了苏寒凛,管家长出了一口气,向着苏寒凛行完礼,就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相爷!”顾长惜也跟着行了一礼,不过同样的称呼,在他口中,却多了一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经意的点了点头,苏寒凛走到主位上,慢慢坐了下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别在腰间的玉佩——一个不是很起眼、缺了一个角的环形玉佩,不知在想什么。
  见着苏寒凛的样子,顾长惜一直在胸中翻涌的怒火和疑虑也急剧的平息下去,就在他冷静下来、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苏寒凛和平常一样冷淡,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声音响起:
  “事情开始做了没有?”
  听着苏寒凛的话,有那么一瞬间,顾长惜几乎可以体会刚才管家的无奈了。
  “这么大、这么荒唐的事情,我没有亲自问过你,怎么敢吩咐下去?”看着对方雷打不动的冷漠样,顾长惜忍不住抱怨,但说着说着,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
  应该不会吧……想到了那种可能,顾长惜微微一怔,不由抬头仔细看着明显没把心思放在这里的苏寒凛。可是……皱眉想着,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是因为……那个皇帝?”
  苏寒凛一直摩擦着玉佩的手微顿了一下,扫了顾长惜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顾长惜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唉——你还没死心?”长叹了一口气,他顿时满脸无趣的坐到一旁椅子上,“师父不是给你卜过,说你和他一辈子都无缘么?”
  无缘?盯着手中的玉佩,苏寒凛露出了一个漠然的笑容,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涩,“那又如何?”
  无缘么?……他如何不知道?只是,就算知道,他却依旧放不下……
  掌中玉佩碎裂处的棱角,在多年的抚摸下,已然变得光滑。但昔日碎裂时泛着冷光的尖利处和刺破掌心的痛楚,却并未随着时间在记忆中褪去。
  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
  被苏寒凛一噎,顾长惜郁郁半晌,才问:“……他用了什么条件让你这么替他卖命?君辰寰已经握了国内大部分兵力,这次若在得胜归来,到时不论实力还是声望都如日中天……”仰面盘算了一下,顾长惜叹了一口气,心情越发的积郁,“你想了他那么多年,甚至苦心孤诣的掌控了青国大半部分权利,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得到他?现在这么做不是自毁……”喃喃着,顾长惜突而顿住,想起了自己得到消息中那段简洁却一点都不简单的话:
  ‘丞相深夜出宫回府。’
  丞相、深夜、出宫、回府。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分开来,怎么看都没有问题,但一旦合起来看,却没有那么单纯美妙了——尤其是当这里面的主人对宫中那位还存着不一般心思的时候。
  “大、大师兄……”想到了最可能,却又最不可能的情况,顾长惜磕磕巴巴的,连称呼都变了。
  “你不会、不会吧?那个,他……那个……我的意思不是,只是……”语无伦次的,顾长惜的心在看见苏寒凛几乎没有变过的表情后直落到谷底——按着他和他相处近十年的了解,苏寒凛的这种表情,只昭示一种结果。
  “他好歹还是皇帝啊——”软倒在椅子上,顾长惜近乎绝望的呻吟了一声。
  “不是皇帝便可以?”沉默许久的苏寒凛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一开口便如夹杂了冰雪劲风,刮得人生疼。
  “……”顾长惜哑然,沉默半晌,他才抬眼认真说,“大师兄,在师父门下你我算是最亲的……八年的相处,我是真的把你当哥……你喜欢什么人、想要什么人,都没关系。但不管你和他之前有什么,也都已经过去了!”
  “够了!”冷下神色,苏寒凛脸上已有了些不悦。
  看着苏寒凛的样子,顾长惜本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苏寒凛的呵斥,反而帮他下了决心。
  横下一条心,顾长惜索性把所有都挑明了:
  “大师兄,凭你现在手中的权势,要把青国掌控起来,让那位做个傀儡,也不是多难的事情。那个人的个性如何,你也绝对比我清楚——你若真想要他,到时候控制了他身边的人要挟他,他绝对哭着求着爬上你的床。”
  苏寒凛的脸色,越来越冰冷。
  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顾长惜,也不顾对方脸色如何,直接就把话说全了。
  “等到到了那时候,江山美人都在你手里,岂不快哉?”
  “……江山美人?”听到这里,苏寒凛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抹笑意,还没到眼底,就消失无踪了。
  “大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看着苏寒凛的样子,顾长惜一挑眉,言辞锋利,“我知道你要的是他的心——青国丞相苏寒凛权势滔天,什么绝色乖巧的人儿要不到?又怎么会眷念他的美色……”说到这里,顾长惜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抹无力感。
  若非他一直对呆在宫里的那位怀着这样的心思,只怕这江山早已是囊中之物了……暗自叹息着,顾长惜整了整情绪,继续往下说:
  “但等大师兄你掌握了一切,只消用一些小手段——甚至连这些都不用,他身边的人就会告诉他该怎么做了。”轻出了一口气,顾长惜把最后一句话轻松的说了出口,“到时,对着一个不管真心假心、却极力讨你欢心,只做你喜欢的事情的人,岂不比得到什么不可捉摸的‘真心’要好上百倍?”
  “何况,”诱惑人的前景说完了,顾长惜脸色一沉,开始分析潜在的危险,“不论如何,宫里头的那位始终是个男人,还是这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就算现在大权旁落,但依然还有一部分坚定支持他的……”顾长惜微顿,抬起眼定定的看着苏寒凛,一字一句的问,“万一,有一天大师兄你失势……师兄,你想过你的结局吗?你想过他会如何对你吗?你对他有这份心思,他却未必对你——”
  “闭嘴!”猛的站了起来,苏寒凛的神色,如结了冰一般深寒。
  “……师兄,”没有被苏寒凛吓倒,喘了几口气,顾长惜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低声开口,“自古权臣招忌,纵观历史,有哪一位掌握权柄的皇帝容得下权臣?畅的伯子期,为畅开了近一半的边疆,功勋彪炳,忠心耿耿,最后腰斩弃市;希的钟叔忡,扶幼帝登基,献八策而定天下,对社稷功不可没,最后一旨圣令,满门抄斩……”苦笑了一下,顾长惜直视脸色铁青的苏寒凛,眼神澄澈诚恳,“师兄,命都没有了,还能谈什么情爱?”
  对着顾长惜的坦荡担忧的眼神,苏寒凛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看着别在腰际的玉佩间那一道隐隐约约的血线良久,他慢慢说:
  “到了那时,我自会放手。”
  自以为已经万分诚恳的顾长惜,在听到苏寒凛的答案后,脑袋一懵,脱口说出:“等到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但苏寒凛人却已经不在了——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径自往内堂走去。
  瞪着微微抖动的门帘,顾长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朝里面喊了一句:“大师兄!等到那时候就真的迟了——”
  迟了?长长的走廊里,听着身后隐隐的呼喊,苏寒凛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含着些许萧瑟落寞。
  其实,很多事情,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迟了……
  第四章 风生水起
  夜,长平冈
  “准备好了没有?”漆黑夜里,两个只看得清轮廓的影子在低声对话。
  “好了。”另一人用力把手上的巨石推到前面,才轻轻的喘了一口气,言简易亥的回答。
  得到了答复,开头的人转过身,又摆弄了一阵,才对身边的人点点头。
  “一、二,三——”
  “轰隆——”灰蒙蒙的烟尘扬起,瞬间遮蔽了夜空。
  丞相府
  “你说什么?!”捏着手中的情报,苏寒凛的脸色有些铁青。
  同样浏览着情报的顾长惜,在快速的看完之后,朝着传来情报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以后,皱眉对苏寒凛说:“不是我们的人……是其他地方势力还是狼牙那边派来的?”
  “也不对,”但刚刚说完,顾长惜就自己否定了。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茸毛,他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狼牙人的语言风俗和我们这里有极大不同,不说一向没有耍这种手段的习惯,就是有,要混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况且这你这决定也是刚刚才下的,他们若真有那么大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探听到,那我们这仗也就不用打了。而地方势力……一直被我们和君辰寰那一系打压的地方势力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不过倒没想到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人和君辰寰过不去。”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情报,顾长惜脸上不由泛起了一丝恶意的微笑,近乎幸灾乐祸的说,“哈,真是如有天助。”满意的把手中的情报收了起来,他小声的嘀咕着,只差没吹一声口哨来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
  “大师兄……”顾长惜满脸笑容的抬起头,却在看到苏寒凛的动作后立时僵住了——在他自顾高兴的方才,苏寒凛已经沉默的穿好了外套,完全是一副出门的打扮。
  “怎么?”对着顾长惜的叫唤,苏寒凛淡淡的回了一句,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愣愣的注视着苏寒凛的动作,直到对方的手已经搭上门板,顾长惜才回过神来。
  “等等——”一下子从座位上蹿了起来,顾长惜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苏寒凛身边,压住了门,不让对方打开,“大师兄,你想做什么!?”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顾长惜语气里,分明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目光在顾长惜脸上打了一个转儿,苏寒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