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4-05-28 22:43 字数:4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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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日本的东西耶。”
“是的,顶多只有那个天狗面具。”
“日本的机关玩具,水准真的这么差吗?”
“嗯……不,我倒不这么认为。像沏茶小童、飞弹高山的机关娃娃,还有平贺源内或络缲仪右卫门等人应该做出了技术相当高的自动人偶,可是现在很难找到了。这也是因为日本金属零件比较少,几乎都是用木制齿轮或鲸须做的发条,经过百年后都破损了。即使弄到手,也是仿制品,不过现在就连仿制品也很难找到。
“设计图也很难保存吧。”
“是啊,如果只留下了图样,没有设计图就无法仿制。日本的工艺师似乎有不留设计图的倾向,大概是想独享机关人偶的秘密吧。这和技术高低无关。我认为问题是出在日本人的习性。比方说江户时代,据说有‘鼓笛儿童’这种相当精巧的人偶,可以同时吹笛打鼓,可是既没有留下实物也没有设计图。所以我常常叮咛公司的工程师,如果开发出新制品或技术,一定要把过程详细记录保存下来。那会是留给后代的遗产。”
“您说得真好。”金井说,“做人偶的工匠在日本遭到轻视,应该也是一个原因吧?”
“的确。因为在日本,机关人偶只是纯粹被当作玩具,不像西方那样由发展时钟产生机械革命,最后创造出电脑。”
“有道理,的确是。”
客人们各有所思的绕着收藏品参观。相仓久美掉头回去看刚才的写字娃娃和“演奏古钢琴的公爵夫人”。金井和幸三郎并肩而行,初江一个人继续往里面走。当她走到转角一具人偶面前时,突然感到一种类似强烈恐俱的冲击,不禁愣在当场。起初进入这个房间时微微感到的恐俱,立刻又回来了。
不,那种感觉比之前更强烈,以致能她甚至开始认为,弥漫这整个房间的那种莫名诡异和压力,可能全是这具人偶散发出来的。
初江一直相信自己有通灵能力,她丈夫也常说她有被神附身的迹象。依她看来,这具人偶显然散发出一种不寻常的妖气。
这就是那具与真人等高,被称作高雷姆的人偶。当它的身体部分横陈雪上时,以及重新组合后放在会客室时,初江都曾见过,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它的脸孔。它张着大眼睛,留着胡须,在挂满天狗面具的南面墙壁右侧,背靠着有窗户的走廊,两脚伸直的坐着。
它的身体是用木头做的。手脚也是木头。脸孔应该也是木头做的吧,不过脸孔做得如此精巧,身体却露出木头的粗糙纹路。这大概是因为它原本穿着衣服吧。从手腕到指尖,还有脚正在穿鞋的样子,都做得分外精致,足以证明此点,因为这是从衣服露出的部分。至于手部,双手都做成握着细棒的样子。但实际上,它什么也没握。
妖气虽从这整具人偶不断散发出来,但是最强烈的还是头部,不,是那张脸。这具人偶的表情,比其他任何一具都浮现着更疯狂的浅笑。如果是可爱的洋娃娃还可以理解,像这么大,而且是成年男性的人偶脸上,为何必须做出笑容呢?初江觉得很不可思议。
等她察觉时,丈夫和幸三郎己站在身后。这两人带来了勇气,使她靠近人偶的脸,开始仔细观察。宛如阿拉伯人的浅黑皮肤,但不知为何,只有鼻头发白,还闪闪发光。脸颊部分的涂料像煮鹦蛋的蛋壳剥落似的,己经开始脱落,简直就像受到严重烧伤一般,可是嘴角边却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浮现着微笑。
“这具人偶原来是这种长相啊。”
“嗯,你是头一次看到吧。”幸三郎说。
“呃,它叫高什么来着是吗?”
“你说高雷姆吗?”
“对,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买的时候,店里的人就是这么叫它,所以我也就跟着叫了。”
“看起来真不舒服耶。好像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什么冷笑似的。我觉得它有点恐饰。”
“是吗?”
“它一点也不像那个签名娃娃那么可爱。为什么要这样做出笑脸呢?”
“我想,当时的工匠大概认为人偶都应该笑着才对吧。”
“……”
“当我晚上一个人来,看到这家伙单独坐在黑暗中微笑,有时连我也会觉得不舒服。”
“真讨厌。”
“的确是。它好像一直盯着无人注意的地方,自己偷偷在冷笑,令人忍不住想跟着它的视线,看看它到底在看什么。”日下也走来说。
“你也这么想吗?当这个房间刚做好,里面还空空的时候,我首先就把这家伙搬来让它坐着,那时我也一直觉得,这家伙盯着我背后的墙上,那里是不是停着什么苍蝇还是蜜蜂。这具人偶看起来很像有什么玄机吧?看它的表情好像肚子里藏着什么主意,可是却又让你猜不透。不过这也证明,它的确做得非常精巧。”
“它的块头好大,这以前是做什么用途的?”
“我想可能是杖头木偶吧。就是在马戏团表演的那种。要不就是儿童乐园吧。它的手掌开着小洞。我想可能是把铁棒插进那里去吧。手脚各个关节,做成和真人同样的活动方式。大概是转动铁棒,让这家伙表演空翻旋等动作吧。身体本身只是木头,没有任何机关。”
“那应该满有看头的,因为它和真人一样大嘛。”
“想必很有震撼力吧。”
“为什么叫做高雷姆?有什么意义吗?”初江问。
“高雷姆好像是什么作品中出现的自动人偶吧?我记得在那个故事里,它一直在搬运装在瓶中的水,就像机器人一样……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日下说。
“高雷姆是犹太教传说中一个人造人的故事。搓揉泥土制造人形,将施过犹太教咒语的护身符塞进胸口,它就会获得生命自行活动。可是如果取出护身符,它立刻又变回泥偶。这个传说产生了各种故事,也拍成了很多出电影。德国电影鬼才保罗·韦格内(Paul Wegener)曾拍过三次高雷姆的电影。我年轻时,记得是一九三六年吧,杜微叶(JulianDuvivier)导演的‘巨人高雷姆’这部片子也曾在日本放映过。”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
“内容我己经忘了。我还记得的,也是类似日下刚才说的故事。有个村子的水井干了,能是就让高雷姆从遥远的河边,把水装进瓶子里运回来。高雷姆每天都被派去运水,最后水终能溢满了井,整个村子都淹水了,但是却无法让高雷姆停住。就是这样的故事。”
“好可怕噢。”金井初江说,“所谓的人造人,往往带着某种非人的缺陷,这种缺陷形成一种诡异传染给人,产生了恐俱。人偶大概也带有一点这种感觉吧。”
“我想应该是吧。那就像核战的恐俱。起初人类只要按下开关,可是一旦开始启动,就再也无法控制了,人类怎么哀求都没用。人偶的面无表情,多少会令人联想起这种情况。”
幸三郎似乎颇为赞同,大大的点头。
“嗯,你说得很好,日下。这话实在对极了。对了,关于这具人偶,听说它本来就像一般人偶一样,有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叫做‘铁棒杰克’。可是,根据我买它的那间布拉格古董店的老板说,这家伙一到了暴风雨之夜,就会自己走去河边之类有水的地方。”
“天哪。”
“哈哈,怎么可能!”
“据说那是它喝过水留下的痕迹。从此以后,这家伙就被称为高雷姆了。”
“这是编出来的吧?”
“不,事实上,我也见过。”
“啊?”
“有天早上我一看它的脸,发现它的唇边还垂着一丝水滴。”
“真的吗?”
“真的。可是那其实没什么,只是出汗而己。这种情形不是常有吗?就像玻璃起雾一样脸上沾到水滴,然后就流到了唇边。”
“原来是这样。”
“不,这只是我自己的解释啦。”
“哈哈哈。”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悲鸣,众人都跳了起来。转身一看,脸色发白的久美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现在正要跪倒在地。男人们连忙抱住她。
“就是这张脸。窥视我房间的就是它!”她叫道。
'第二幕' & 第十场 会客室
但这个令人惊讶的新事实,对案情进展毫无帮助。几个过度谨慎的刑警,有半天工夫都不肯相信久美的发现,直到三十日早上,虽然有点勉强,才总算改口说,也许有这种可能。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虽有一套极为实际的方法论,但还是花了半天时间才想出借口来解释这种可笑又无聊的事实何以存在。也就是说,“是某人利用那具人偶,威吓正在睡觉的久美”。这个解释的确很像警方的作风。可是若问他们“是谁”,“为了什么理由”,必须要吓唬“久美”时,立刻又会遇到障碍。
如果说凶手企图杀害久美才做出这种事,实在很难叫人信服。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再遇过任何危险。更何况那一晚,正是上田遭到谋杀的时候。
若说威吓久美有助于对上田下手,那就更不可能了。久美宣称看到人偶脸孔的时间,是在上田遇害后三十分钟。还有那时传来的男人惨叫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雷姆是七零八落的掉落在十号房附近的雪地上,还是后来才被解体的?
三十日的上午,刑警坐在会客室一隅的沙发上,抱头苦思了半天。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这种荒谬的案子,我己经不想管了。我只想赶快抽腿走人,这简直是在耍我们嘛。”大熊在餐真边,用客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的说。
“我也一样啊。”牛越也低声说,“八成是哪个疯子杀了上田,再把人偶搬出来吓久美,然后把人偶拆开散置在雪地上。我可不想再跟这种神经病搅和下去了。”
“久美住的一号房楼下是三号房,就是放人偶的房间。”尾崎说。
“可是久美房间的窗下可没有三号房的窗子噢。天狗屋的南侧并没有朝外开的窗户。”
“可是,牛越兄刚才说的那一连串行动,应该有它的道理吧?”
“有个鬼!我已经不想管了。”
“我有个方法可以轻松解决这一连串无解的谜题。”大熊说。
“什么方法?”
“就是全推到那具人偶身上。”大熊赌气的说,“全部都是那家伙干的,上田和菊冈都是。还有那一晚,它杀死上田后就在空中乱飞,结果临时起意去偷看久美的房间。可是它太兴奋了,身体就变得七零八落。这时,那家伙就发出了尖叫声。”
一阵沉默。虽然觉得这玩笑开得太荒唐,但谁也不想开口指责。刚才这番顺口胡诌的情节,甚至令人感到有那么几分真实性。
大熊似乎决定稍微正经一点,接下来说出的话好多了。
“先不去管这么荒谬的事,回到菊冈密室的问题。菊冈不是被刀子直直戳进去的吧。”
“没错,是以从斜上方挥落的方式刺入的。因此,应该是这样冲上去,拿刀狠狠挥落的吧,所以刀子才会斜着刺入身体。”尾崎答道。
“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站着,从后面狠狠给他一刀喽。”
“我是这么想啦。要不就是死者当时俯身略微弓着腰,这样凶手或许比较容易下手。”
“那么尾崎,你认为死者当时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房间活动时,被凶手干掉的吗?”
“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这么断定,可是刀子戳在背上,如果是在睡觉的情况下,那就表示死者当时是趴着睡。如果是这样的话,照理说应该会直直插下去才对。”
“可是,也可能是这样压在睡觉的人身上,从上面持刀猛力一挥,对不对?”
“应该有可能吧。”
“而且,如果菊冈当时醒着,那就有疑问了。”牛越插嘴说,“因为十点半,不,也许是十点二十五分吧,滨本幸三郎曾敲过菊冈的房门。是我跟他一起去看着他敲门的。比较小声,可是菊冈在屋里毫无反应。如果他当时是醒着的,应该会回话才对吧。虽然他敲得死亡推定时间是那之后的三十分钟,所以那时候不可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当时是在睡觉。可是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呢?除了滨本当时那种方式外他醒过来,开门让凶手进屋。凶手是用什么方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