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4-05-28 22:43 字数:4755
众人都感到战栗不己。在雪中倒卧这么久,显然己经没命了。也就是说,那是尸体。那会是上田吗?
大家一起将质疑的目光转向日下。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日下那么镇定?
日下意识到众人的那种眼光。
“可是……”他只是这么说。
众人猜不出年轻的日下想说什么,只好先急急赶往陈尸之处。
走得越近,众人逐渐被一种异常的气氛压倒。躺着的人影周围,散落着奇怪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一些随身物品,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不,严格说来,用“随身物品”来形容其实也是正确的。一行人中,早川康平与相仓久美等人甚至忽然产生不祥的预感,不禁停下脚步。
众人到了现场,忍不住怀疑眼前看到的事实,全都在脑中高叫着,这算什么?太荒谬了!不过他们总算明白日下的心情了。
滨本幸三郎大叫着跪下,朝躺在地上状似人体的东西伸出手。原来那是幸三郎珍藏的与人等高的“人偶”。
然而他惊讶的,不只是这个应该放在三号房古董收藏室的人偶竟然落在雪地上,更令他讶异的是,人偶的手脚散落四处。只有一只腿还连在身体上,两手与另一只脚分别散落在附近的雪地上。这是为什么呢?
日下与户饲,还有菊冈、金井,甚至佣人们,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偶,即使没有头也知道这是哪一个人偶——这是幸三郎从捷克买回来的吊单杠人偶,本来叫做“杰克”,但远从欧洲时代即有“高雷姆”这个绰号。
除了手脚,高雷姆拥有浮现木纹的原木制身躯。现在大半都散落各处,埋在雪里,幸三郎连忙四处捡拾,仔细的把雪拍掉。
日下虽在心中暗想,现场应该保持原状比较好,然而他并未说出口。至少在目前,这并不构成犯罪事件。
“头不见了!”幸三郎以绝望的语气大喊。大家连忙分头寻找,但放眼望去,并来发现类似的东西。
被主人检起的人偶手脚及身躯,形状清晰的深印在雪地上。这表示,雪还在下的时候,人偶就已经被埋在这里了吧。
幸三郎说:“我先把这东西放回会客室。”说着便转身往回走——这可是他的宝贝收藏品。
众人不等幸三郎回来,便走上通往二楼的十号与十一号房的水泥石阶。那里同样也只有日下来回留下的脚印。
走到十号房的门前,菊冈董事长拚命的敲门。
“上田!喂,是我啊!上田!”
他这么喊着,然而里面毫无回音。
众人看向窗子。窗玻璃是那种里面有铁丝网的毛玻璃,完全看不见室内情况,而且又有坚固的铁栏杆保护着。把手伸进栏杆的缝隙,试着触摸玻璃窗,发现窗子也从里面锁住了。连里面的窗帘似乎都拉上了。
“打破也没关系。”
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幸三郎正站在背后。
“这是向外开的门吧?”菊冈喊道。
这时大家都开始确信,在门的那一侧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是的,不过不是那么坚固的门。你先撞撞看好吗?”
菊冈用巨大的身体撞了两三下,然而门却纹风不动。
“金井,你来试试看吧?”菊冈讥讽的说。
“我怎么行呢?我是轻量级的。”
金井畏缩的退后。仔细想想,最适合这项任务的男人,正在门的那一侧。
“你们谁来试试。”英子发出斩钉截铁的话声。
想在女王面前表现一下的户饲,果敢的用身体去撞门,结果被撞开的却是他的眼镜。
日下不行,厨师棧膊恍校豢伤家榈氖牵蔷尤幻挥邢氲揭黄鹑プ病V钡匠踅陀⒆油苯硖遄蚕蛎攀保龅囊簧沼诜⑸似婕!C诺纳习氩柯晕⑾蚶锴阈绷恕T僮惨幌轮螅胖沼诨档袅恕?br />
初江带着大家一起冲入房间,众人虽已想像过,但眼前的光景仍然令人害怕。
倒卧的上田一哉心脏正上方,只看到登山刀的刀柄,刀柄周围的睡衣上,紫黑色的血己经开始干涸。
久美尖叫一声扑进菊冈怀里。英子和初江保持沉默。男人中唯有幸三郎发出惊讶的轻呼声,大概是因为上田的姿势实在太怪异了吧。
上田没躺在床上,而是仰卧在床脚下的地毯上,他的右手腕绑着白绳,另一端不知为什么,是绑在金属床上,因此右手悬在空中。床的位置和平日一样,似乎没有移动过。
他的左手虽未被绑,但也朝头部方向伸着,换言之,一手缠着绳子,另一手没有绳子,但两手呈高呼万岁的姿态高举着。
更奇妙的是他的“脚”。简直就像跳舞似的扭着腰,两脚几乎成直角向右侧(从他本人看来)伸出。如果要说得再正确一点,他的左脚和身体几乎呈直角,右脚在左脚的略下方,也就是说,右脚和身体大约成一百一十度到一百二十度左右的角度。
同时,在他左腰侧附近的地板上,用手指沾血画出一个直径五公分大的暗红色圆点。看来似乎是用没被绑的左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指头涂抹出的圆形。也这么说,是因为往后伸的左手四指,被鲜血与地上的尘埃搞得脏兮兮的。也就是说,他在地上画下了这个图案,之后再凭自己的意识将左手往后伸?这代表什么意思?
不过,最奇妙的还不是这个。这具尸体上还有更令人费解的特征。插在他胸前的登山刀刀柄尾端,不知是为了什么理由,系着长约一公尺的白线。这点大大引起众人的注意。那条线距离刀柄约十公分处,略略沾到睡衣上的血,染成了淡渴色。尸体没有流太多血,表情也并不痛苦。
虽然没必要再检查,学医的日下还是蹲在上田身边,稍微碰触尸体后说,这必须报警。
为了去报警,早川康平开车前往一公里外,山脚下某个村落的杂货店。
不久,穿着制服的警官大举来到流冰馆,用绳子将十号房围起,用粉笔在地上画线等等按照惯例开始一场大骚动。
不知是哪里搞错了,上田一哉的尸体明明早己冰冷,却仍出现了轮胎上缠着雪链的救护车。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官中混杂着穿白衣的救护人员,向来与世隔绝的流冰馆,立刻被一股纷乱的世俗气氛所包围。
客人、佣人以及主人,都待在会客室,不安的听着这些骚乱的声音。
才一大清早。对于大部分客人来说,第二天的逗留才刚开始。不管是菊冈或金井,仔细想想,来到这里都只有十几个小时。这下子可以预见会有什么下场了。才吃过一顿晚餐,接下来搞不好就得和警察一直耗下去。如果能顺利被释放还好,要是弄不好,说不定还得在这个地方耗上很久。
从陌生的警官群中,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就像刑警,下颧宽阔、脸颊赤红的高大男子。
“我是稚内分局的大熊。”
他用略带傲慢的语气说。接着就在会客室的桌边开始向众人提出问题,但是他的问题似乎只是随口想到,完全抓不到要领。
大致问完之后,大熊便说:“那具人偶是哪一个?”
高雷姆除了脑袋外,已由幸三郎重新组好,还放在会客室。
“噢,就是这个啊?这玩意平常放在哪里?”
由于他这么说,幸三郎便抱着高雷姆,带大熊前往三号房的古董收藏室。
等大熊回到会客室后,他似乎相当惊讶,对于那些收藏品陈述了一番外行人的单纯感想,接着却似乎在考虑什么,陷入沉默之中。这种样子果然像个犯罪学专家,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接着他将手放到嘴边,仿佛在低语似的对幸三郎说:“这么说,这是密室杀人事件喽?”
——这点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了。
由于大熊警佐的德性实在太不专业,所以直到下午四点,札幌分局派来的中年刑警牛越佐武郎,和年轻的尾崎刑警来到流冰馆之后,众人才开始感觉比较像在调查谋杀案。
三名刑警并排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介绍完以后,自称姓牛越的男人,用非常悠哉的语调说:“这真是一栋奇怪的屋子啊。”
和外表敏捷的年轻刑警尾崎比起来,牛越看起来面貌平凡,似乎和大熊没有多大差别。
“如果不习惯,会在这种地板上摔倒耶。”牛越说,年轻的尾崎则保持沉默,以轻蔑的眼神绕着会客室转了一圈。
“好了,各位。”牛越佐武郎坐在椅子上说,“我们己经自我介绍过了,不过我们当警察的,本来就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人,除了名字之外,也没什么好向大家介绍的。因此,现在我想请各位也自我介绍一下。最好能说出平常住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基于什么理由待在这里等等。至于详细事项,比方说和死者上田一哉的关系,待会我们会个别私下请教。”
虽然牛越正如他自己所说,身上穿着无趣的警察制服,刚才说话的语气也很有礼貌,但他们那种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眼神,多少有些威吓作用,使众人紧张得结巴起来。
客人们依序简短的自我介绍。牛越有时会谨慎的提出一些问题,但是并没有做笔记。轮番介绍完之后,他用“其实这才是重点”的语气,在语尾用力强调的开了口。
“好吧,看来我也该说出难以启齿的话了。被害者上田一哉,从刚才各位的话中也可明白,他并不是这里的人。他来到这个家,不,来到北海道,加上这次据说也才第二次。如果说在这一带有他的熟人,特别来拜访上田,这似乎不可能,我们认为应该没有这号人物。那么会是强盗杀人吗?这个也不可能。他身上带的二十四万六千日圆,就放在上衣口袋里,一找就可以找到,结果却原封不动的留着。不管怎么说,这是从里面锁上的房间,如果有个陌生人来敲门,应该不可能随便开门吧。即使开了门,如果那个人进了屋,和他发生争执,一定也会大声争吵才对。可是屋里却毫无打斗的痕迹,而且上田出身自卫队,体力远胜过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轻易被搏倒,这点也叫人想不透。
“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熟人,不,亲近的人了。但是我刚才也说过,在这一带,并没有和上田一哉熟识的居民。
“上田一哉这个人,根据各位刚才的说明,还有我们大略的调查,他出生于冈山,在大阪长大,二十五岁时自愿加入陆上自卫队,在东京和御殿场等地待过,三年后退伍,二十九岁时进入菊冈公司工作,直到现在三十岁为止。他在自卫队时就不善与人交际,没有亲近的朋友,这种人在北海道当然不可能有熟人,至于说关东或关西的人特地偷偷来找他,这也说不通。这么一来,和上田一哉亲近的人……除了‘在座的各位’,就没有别人了。”
坐在周边的人,都以沉痛的表情互相对望。
“这如果发生在札幌或东京那种大都市,当然另当别论。可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外地人只要一出现,被当地人看到的可能性相当大。况且下面的村子只有一家旅馆,又是在这种季节,昨晚并没有任何客人投宿村里的旅馆。
“嗯,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比这个更重要。这点绝对有问题。那就是‘足迹’。照理说,这种事警方通常是不会轻易告诉一般人的,不过现在我就老实说吧。我要说什么呢,就是上田一哉的推定死亡时间,是昨晚零时至零时半之间。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分钟内,凶手用刀插入上田的心脏,所以凶手在那个时间,当然在上田的房间里。
“可是呢,这真是伤脑筋,昨晚大雪是在晚上十一点半停的。在死亡推定时间,雪己经停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雪地上居然没有凶手的足迹。既没有来的足迹,也没有离去的足迹。
“各位也知道,那间房间只能从外面进出。凶手在那个时刻,真的待在十号房那间屋子里吗?如果他真的在那里,至少也该有离开的脚印,否则就变成上田自己用刀插入心脏。问题是,不可能有这种自杀法。偏偏又没有足迹,真是伤脑筋。
“我先声明,请别以为我们是在烦恼如何解决足迹的问题,或是那间密室之谜。足迹可以用扫把清除,我想方法应该多得是,密室也一样,推理小说家早已替我们想出各种方法。
“但假设真的有外人侵入,这家伙要一路清除自己的足迹,直到山脚下的村子,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只要仔细调查一下,不管是动了再小的手脚,一定会在雪地上留下什么痕迹。可是刚才警方相关方面的专家已经彻底调查过,完全没有这样的痕迹。
“雪在昨晚十一点半停歇,就一直没有再下。从十号房通往山脚的村子,或是从别的方向也无所谓啦,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手脚把足迹湮灭。
“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