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5048
  多数称之为“保健与保安”运动,一种消灭有害动物快捷又人道的方法。“有害
  动物就是有害动物,”农民妻子格兰杰太太说,“你必须控制它,猎犬杀得干净
  利落。”
  反猎狐者珍… 菲莉表示不同意。“在字典里,它的定义是体育,”她说,
  “如果它只关系到消灭一种有害动物,为什么活动遭到破坏时他们要这样生气?
  追逐和杀戮就是一切,好比一场残忍和不平等的狗打架,高高在上的骑士占尽了
  优势。”
  在昨日的多塞特郡,这不是惟一的一场狗打架。流浪车民进驻了仙丝戴村的
  林地,用绳子圈了起来的营地有德国狼犬看守,访客们请注意安全。光看那些
  “禁止入内”的警告牌,闯入关卡也会听到“狗会咬你”的警告,他们的意图昭
  然若揭。“我们用时效占有占领这片土地,”一个蒙面发言人说,“我们跟所有
  的市民一样有权保护自己的边界。”
  仙丝戴园的祖利安‘巴特列表示不同意。“他们是贼,是掠夺者,”他说,
  “我们该用猎犬对付他们。”
  狗打架,在我们这个美丽的郡府,似乎历久未衰。
  黛比·福勒
  十七
  南西的时间所剩不多了,还有一个小时她便要去波维顿军营报到,但是当她
  用指头扣扣手表提醒马克,他大惊不已。“你现在不能走呀,”他抗议,“詹姆
  士看来好得像刚刚输了血,你走会要了他的命的。”
  他们正在厨房泡茶,詹姆士在客厅料理壁炉的炉火。离开营地之后,詹姆士
  一路上都异常健谈,不过他谈的是矮树冈上的野生动物生态,不是流浪车民或发
  生在亨利身上的事情。他对这件事就像午饭前对爱莎的狐狸那样,突然绝口不谈,
  说那是个不适合圣诞节的话题。
  马克和南西都没有追问他。南西觉得自己跟他还不够熟,马克则不愿意涉入
  可能引起问题多于答案的话题,不过他们都很好奇,尤其是对“法斯”这个名字。
  “有点巧合,不是吗?”两人走进厨房时,南西低语道,“被残杀的狐狸,
  一个名叫法斯的男人,都近在咫尺,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马克老实地说,满脑子转着法斯和洛耶法斯这两个名字之间
  的巧合。
  南西不相信他,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要求解释。她的外公令她好奇,也
  令她敬畏。她告诉自己这是军队里的自然法则:上尉敬畏上校;也是社会的自然
  法则:年轻人敬畏老年人。不过还不止这些,詹姆士有一股抑制在心中的霸气—
  —不管他多老或多虚弱——它所散发的“禁止人内”讯息,和流浪车民的警告牌
  一般有效。她注意到就连马克也步步为营,尽管他与当事人之间说得上是建立了
  一种互相敬重的关系。
  “我的离开要不了他的命,”她说,“一个人能当上上校不是偶然的,马克。
  撇开其他的不谈,他在朝鲜的丛林打过仗……在战俘营待了一年……因为英勇行
  为获授勋章,他的硬气,你和我一辈子都及不上。”
  马克愣看着她,“那是真的?”
  “是呀。”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没想到有这个必要,你是他的律师,我当然假设你知道。”
  “我不知道。”
  她耸耸肩,“你现在知道了,你的当事人很不简单,在他的部队里他是个传
  奇人物。”
  “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开始清理桌上的午餐盘子,“我告诉过你……我查过记录,有好几本书都
  提到他,当时他还是少校,前一任长官死后他就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战俘营里
  英军战俘的长官,因为拒绝颁布禁止宗教集会的命令被单独囚禁三个月。囚禁室
  的屋顶是铁皮做的,他出来的时候严重烤伤和脱水,皮肤变成了皮革。他所做的
  第一件事情就是主持一个非正式的礼拜仪式……演讲题目是((思想的自由))。
  仪式过后他才接受第一口水。”
  “耶稣啊!”
  南西笑着把水槽注满了水,“有的人可能会同意你,但我归功于他那了不起
  的胆识和死不认输。你不该低估他,他不是那种会向高压低头的人,不然他也不
  会引述克劳塞维茨的话。是克劳塞维茨首创‘战争的迷雾’这句话,他在拿破仑
  战役中看见了从敌军的枪械冒出来的烟雾,怎样误导他们高估了敌军的兵力。”
  马克正忙着打开橱柜东找西找。她才真的是浪漫,他想。对老人的英勇行为
  的嫉妒咬啮着他的心。“是的,呃,我只希望他能够坦白一些,要是他什么都不
  告诉我,我怎样帮助他?我一点也不知道亨利是被杀死的,詹姆士跟我说它是老
  死的。”
  她看着他在那里白忙,“洗涮台上有罐茶叶,”她说,朝那个标明“茶”的
  锡罐点了点头,“茶壶在它旁边。”
  “事实上,我在找马克杯。詹姆士是个周到的主人,我来这里之后,只有今
  天的午餐他才让我动手做……而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跟你谈话。”或担心马克会
  插上电话线截到一个黑武士的来电,他想。
  她越过他的头顶指了指,“在煤气灶上面的钩子上。”她告诉他。
  他抬起目光,“喔,对,抱歉。”他在洗涮台周围找电源插座,“你看见水
  壶吗?”
  南西忍着笑,“我想是煤气灶上的那个大圆东西,不过用不着插电,它是那
  种老式的烧水方式,假如壶是满的,只要打开左边那个盖子,放在炉头上把水烧
  开就行了。”
  他照着做,“我猜你妈也有一个这种东西吧?”
  “唔,她不关后门的,谁都可以进来自便。”她卷起袖子开始洗盘子。
  “甚至陌生人?”
  “通常是爸爸和他的工人,偶尔会有一个过路的人进来,有一回她在厨房看
  到一个流浪汉,在那儿没命地喝茶。”
  马克用匙子往茶壶里放茶叶,“她怎么办?”
  “弄好床铺,让他住了两个礼拜,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她半数的餐具,到现在
  她还喊他做‘那个有茶癖的好笑老头儿’”,他伸手拿水壶的时候她打断了话头,
  “不能那么拿,这种壶把很烫手的,戴上你右边那个防热手套。”
  他把伸了出来的手折了个方向去拿手套,套上了它。“我只会用插电的电器,”
  他说,“微波炉、快餐,对我来说就是天堂,这样太煞有介事了。”
  她咯咯发笑,“你真该上上求生课程,要是你遇上热带风暴,陷在森林里,
  生不起火,你对人生的看法就会改变。”
  “你会怎么做?”
  “生吃虫子……或不吃,视乎你的饥饿程度、你肠胃的硬朗程度。”
  “那是什么味道?”
  “恶心,”她说,将一个盘子放在滴水架上,“老鼠还过得去……骨头却没
  什么意思。”
  他在想她是不是在取笑他的人生过于正常。“我宁可要微波炉。”他唱反调
  地说。
  她好笑地瞟他一眼,“那就说不上是危险人生,对吧?如果你不考验自己,
  又怎么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
  “有这个必要吗?何不遇到难题再来解决?”
  “因为你不会建议你的当事人这么做,”她说,“至少我希望你不会。你的
  忠告将是完全相反……搜集你所能搜集的情报,以便抵御任何来犯的情况,这样
  一来,你才比较不会低估对手。”
  “高估了对手又怎样?”他敏感地说,“那还不是一样危险吗?”
  “怎么会,越多疑,越安全。”
  她又回到了黑白分明的答案了,他心想。“如果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呢?你怎
  么知道你没有高估詹姆士?基于他50年前的经历,你断定他很硬气,可是他现在
  是个老人了,昨天他的手还抖得连一个杯子都拿不起来。”
  “我不是说身体上的硬气;我是说精神上的,”她把最后一件餐具放在滴水
  架上,拨开水槽的活塞,“人的性格不会随着年华老去而改变,”她伸手取毛巾,
  “只有变本加厉,我妈妈的妈妈一辈子是个强悍的妇人……到了80岁,她成了个
  超级悍妇,她患了风湿性关节炎没法走路,但她的舌头动个不停……年老是愤怒、
  是不甘心,并不是一声不吭地消失湮没……是狄兰·托马斯的呐喊:”日终之时,
  且燃烧,且咆哮。‘为什么詹姆士是例外?他是个战士……那是他的本质。“
  马克自她手里取过毛巾,挂在煤气灶的横杆上晾干,“也是你的。”
  她微笑,“或许是职业病。”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她举起手指阻止他,“别
  又跟我讲基因,”她坚决地告诉他,“我的独特性正岌岌可危,因为你总是忍不
  住想剖析我,我是许多客观环境的复杂产物……不是28年前一次意外交合想当然
  耳、直线发展的结果。”
  他们都感觉到彼此贴得太近。她感觉到,因为他眼中闪过一丝觉悟;他感觉
  到,因为她的手指距离他的嘴唇只有短短数英寸。她放下手。“想也别想,”她
  说,狐狸似的咧嘴一笑,龇了龇牙,“我那中士官已够我忙的,我不想在我的烦
  恼备忘录上再加上家庭律师的名字,你不该在这儿的,安克登先生,我是来找詹
  姆士的。”
  马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嫉妒也消耗殆尽。“是你的错,史密斯,你不该穿
  这样令人想入非非的衣服。”
  她扑哧一笑,“我故意打扮成男人婆。”
  “我知道,”他喃喃道,将马克杯放在托盘上,“搞得我的想像力过分活跃,
  我不断幻想你那盔甲底下是什么样的柔软的东西。”
  伍菲心想大人怎么都那么笨。他想警告贝拉,法斯一定会知道营里来过访客
  ——法斯无所不知——但她叫他噤声,要他跟其他人一起发誓保守秘密。“咱们
  自己知道就行了,”她说,“犯不着平白无故地惹他生气,我们会告诉他那记者
  的事……那没什么……我们都知道早晚要有记者来多管闲事。”
  她的一片天真使伍菲不禁摇头,但他没有争辩。
  “我不是想叫你向你爸爸撒谎,”她告诉他,蹲下来抱了抱他,“但别告诉
  他,哼?要是他发现我们让陌生人进了营区,他会气得发疯的。使不得,对吧,
  何况我们还想在这儿起房子呢。”
  他抚慰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好的。”她就像他妈妈,总是往最好的那方面
  想,虽然最好的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她一定知道她永远不会在这里拥有一幢房子,
  但她需要做梦,他想。就像他需要做逃走的梦。“别忘了把绳子再绑好。”他提
  醒她。
  耶稣基督!她确实忘了。但是怎样的人生使得这个小男孩对每一个细节都想
  得那么周全?她端详他的脸,看见了远远超越他发育不良身躯的聪明智慧,心想
  她从前怎么就没有留心到。“还有什么是我应当记得的?”
  “门。”他郑重地说。
  “什么门?”
  “勒吉·法斯的门,他说它是常开的。”看见她脸上疑惑的神情,他摇了摇
  头,“就是说,你有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他告诉她。
  南西告诉他她要走的时候,詹姆士的手又颤抖起来,但他没有劝阻她。他只
  说军队是个严厉的监工,便转身凝视窗外。他没有送她到门口,所以只有她和马
  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互道再见。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她问他,一边戴上帽子和拉上外套拉链。
  “直到明天中午,”他给她一张名片,“要是你感兴趣,上面有我的电子信
  箱、固定电话和手机,要不,就后会有期了。”
  她微笑,“你是个好人,马克,没有多少个律师愿意跟当事人共度圣诞。”
  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这是我的手机……不过你没必要感兴趣……就当是以防
  万一。”
  他逗谑地微笑一笑,“以防万一什么?”
  “紧急状况,”她认真地说,“我肯定他每晚坐在阳台上不是为了好玩……
  我也肯定这些流浪车民在那里不是偶然的。我在他们的巴士外面听到他们谈到一
  个变态狂,从那小孩的表现看来,他们谈的是他爸爸……这个叫法斯的人物。不
  会是巧合,马克,那样的一个名字,表示他一定跟这地方有着什么关系,也解释
  了为什么他们要围围巾。”
  “是的。”他缓缓道,想起伍菲的金头发、蓝眼睛。他折起纸条,放入口袋。
  “虽然我感激不尽,”他说,“可是万一出了紧急状况,打电话报警不是更合情
  理吗?”
  她打开车门锁,“随便你……反正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