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5027
  有的土地平白弄来一堆账单,他会告诉你这是魏尔顿先生和洛耶法斯先生的责任。”
  艾琳娜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是她必须得到丈夫许可才能做任何事情的弦外之
  音,使她的血压直往上升。“你的情报错得多么离谱,”她语气辛辣地说,“我
  先生对这村子的投入是百分之百的……稍后你就会发现,他不会仅仅因为自身的
  利益不受威胁便临阵退缩。”
  “你对他倒很有信心。”
  “我是有理由的,他维护人权……不像你,是个毁灭人权的人。”
  那一段短短的沉默,艾琳娜视作是自己这边获胜了。她带着一个胜利的微笑,
  旋转鞋跟,迈步往外走去。
  “也许你该问问他关于他女朋友的事情,”那女人在她身后高声喊叫,“每
  次你一转背便上门来的那个……金头发……蓝眼睛……还不到30……老实说那看
  来不像什么百分之百的投入……倒像是要一部新款车子来接替那辆需要整容的老
  旧破烂车子。”
  伍菲目送那个女人走出去。当法斯向贝拉耳语,而贝拉又向那女人高叫的时
  候,他看见她的脸色转为苍白。他猜想她会不会是个社会工作者,至少也是个
  “做善事的人”,不然法斯把手放在绳子上不让她进来的时候,她不会那样猛皱
  眉头。伍菲对此感到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她的样子。她瘦得皮包骨,鼻子尖尖的,
  而且她的眼睛周围没有笑纹。
  他妈妈告诉过他不要相信没有笑纹的人。那就是说他们笑不出来,她说,而
  笑不出来的人是没有灵魂的。什么是灵魂?他问。那是一个人做过的所有仁慈事
  情,她说,当他们微笑的时候会在脸上显现,因为笑声是灵魂的音乐。如果灵魂
  从来没有音乐可听便会死亡,所以不仁慈的人没有笑纹。
  他确信那是真的,即使他对灵魂的了解仅限于数数笑纹。他的妈妈有好多,
  法斯没有,那个草原上的男人每次微笑眼睛都皱巴起来。当他想到那个伫立在窗
  前的老人,他开始感到困惑了。在他单纯的哲学里,年龄就是灵魂,但是一个杀
  人凶手怎会有灵魂呢?杀人岂不是最不仁慈的事情吗?
  贝拉也目送那个女人走出去。她气自己竟逐字转述了法斯的话,她的任务不
  是破坏别人的人生,她也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作用。“这样一来,我们跟邻居怎
  样和睦相处?”她出声问道。
  “要是他们忙着互掐脖子,就不会来掐我们的脖子了。”
  “你是个不择手段的坏蛋,是不?”
  “也许……当我有东西想要时。”
  贝拉看了看他,“那是什么东西,法斯?因为你绝不是带我们来这里交朋友
  的。我猜你试过那一着了,结果没搞出什么名堂。”
  一丝幽默闪过他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以前来过这里,给他们看穿了,达令。我猜你那高档的口音在
  那帮人面前不怎么管用——”她朝村子那边捅了捅大拇指,“不像在一帮无知的
  流浪车民面前……结果被人扔出了大门口。你不光是想藏起你的脸,还有你的声
  音……你还不打算从实招来吗?”
  他的目光变冷。“守住门口。”他只丢下这么一句。
  十二
  南西退向宅门,面向阳光眯着眼睛观望宅邸正面,马克拖着脚步跟在她身后
  几码外。他意识到艾琳娜随时有可能回来,想把南西带离马路,但是她对拱松了
  屋顶瓦片的那一株茂盛的紫藤花更在意一些。“这房子有没有倾斜?”她问他。
  马克点头,“二级,它是18世纪的建筑。”
  “这里的郡议会运作得如何?管不管结构损害?”
  “不知道,——你干嘛问?”
  她指向屋檐底下的封檐板,松脱的木材显露出潮湿的腐木痕迹。房子背面也
  有类似的损毁。,漂亮的石墙被那边漏水的沟槽淌满了一条一条的藓痕。“需要
  大量的修葺工作,”她说,“沟槽都松脱了,因为底下的木材已经朽坏,房子后
  面也一样,封檐板全要换上新的。”
  他移步到她身边朝马路上张望,“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房子的东西?”
  “我是皇家工程师呀。”
  “我以为你造桥、修理坦克什么的。”
  她微笑起来,“显然我们的公关工作做得不够好,我们是样样通,你以为是
  什么人为战区流离失所的人建造临时住所?肯定不是机动部队。”
  “那是詹姆士。”
  “我知道,我在军人名册查过他的资料,你真的应该劝他修葺房子,”她认
  真地说,“到了气温升高的时候潮湿木材就成了干腐菌的繁殖温床……要清除它
  们得大伤脑筋,你知不知道屋里的木材有没有经过处理?”
  他摇摇头,回想他在物业转让方面的知识。“我想没有,那是房屋抵押的条
  件,通常是房子转手的时候才做的……但是这幢房子在木材防腐剂发明以前就已
  经是属于这个家族的。”
  她用双手遮住额头,“要是他放着不管,最后可能得付上大把钞票,屋脊看
  上去有好几处地方都陷落了……中间那支烟囱底下也严重下陷。”
  “那是什么意思?”
  “没看过房椽,我不知道,得看那样的情形存在了多久而定。你要查一下房
  子的老照片,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在部分结构用了未经干燥的原木材,在屋瓦的重
  量下有点弯曲,否则——”她放下了手,“阁楼的木材搞不好跟封檐板一样腐坏
  了,通常你都能闻到,蛮难闻的。”
  马克记得圣诞前夕他来到之后所闻到的腐物气味。“好像还嫌他的麻烦不够
  多似的,”他沉重地说,“连房顶也要塌下来,你有没有看过爱伦·坡的《厄合
  古屋的倒塌》?你知道它的象征意义吗?”
  “没看过……不知道。”
  “腐化。一个腐化的家庭就连房子的纤维也被传染,整幢房子当头塌下,提
  醒了你什么?”
  “很精彩,但完全不可能。”她带笑道。
  一个慌乱激动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是你吗,安克登先生?”
  马克暗暗诅咒,南西吃惊之下一个转身,发现艾琳娜。巴特列站在宅门另一
  边,那副模样仿佛整个人还原到她的真正年龄。南西的即时反应是同情——这女
  人分明受了惊——但是马克的冷淡近乎无礼。“这是私人谈话,巴特列太太。”
  他把手放在南西臂上要带开她。
  “是很重要的事情,”艾琳娜着急地说,“狄克有没有跟你提过矮树冈上的
  那些人?”
  “我建议你去问他,”他短促地说,“我没有把别人跟我说过或没说过的话
  说出去的习惯。”他把嘴凑到南西耳边,“先离开,”他央求道,“马上!”
  她略为点头,漫步走下车道。他感谢上帝总算有个女人是不会多问问题的。
  他转向艾琳娜,“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巴特列太太,日安。”
  但她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遭到回绝,“他们知道你的名字,”她颇有点歇斯
  底里地说,“他们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开什么样的车子……一切一切,我想
  他们正在监视我们。”
  马克皱起眉头,“‘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见到了两个,他们在嘴巴上围着围巾,”她伸手抓他的袖
  子,但他霍然后退,好比她有麻风病一般,“他们知道你是詹姆士的律师。”
  “想必是拜你所赐。”他带着反感的表情说,“你闹得半个村子都相信我的
  当事人是个杀人凶手,没有法律禁止公开我的名字,巴特列太太,可是有法律禁
  止文字诽谤和言语诽谤,就我的当事人而言,你已经触犯了这方面所有的法律,
  我希望你花得起钱为自己申辩……以及在洛耶法斯上校胜诉的时候支付赔偿金—
  —”他朝仙丝戴园的方向摆了摆头,“否则你的物业会被充公。”
  艾琳娜的脑筋不太灵活,当务之急是矮树冈流浪车民,她便只针对这个问题
  发话。“不是我告诉他们的,”她抗议,“我怎么可能?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
  过他们,他们说那块地是terra nullius (无主地)……我想是这个词……似乎
  跟洛克理论有关……他们想用时效占有把它霸占,那样合法吗?”
  “你在征求我的专业意见吗?”
  “喔,老天爷!”她不耐烦地说,焦急使她的脸颊恢复了一点血色,
  “当然是的,会受影响的人是詹姆士,他们说要在冈上建房子,”她朝马路
  上段甩了甩手,“你不相信我的话,不妨自己去看看。”
  “我的费用是每小时300 英镑,巴特列太太,我愿意商量一个统一收费,就
  时效占有的法律问题提供意见,可是由于问题的复杂性,我几乎肯定要请教专家
  律师,他的费用是附加于事先同意的金额的,最终的总额可能大大超过5000,你
  还想聘请我吗?”
  艾琳娜的幽默感是不包括嘲讽的,于是将这个答复视为有心刁难。他究竟站
  在哪一边,她心想,朝车道上南西的黑衣人影瞧看着。她跟他们是一伙的吗?詹
  姆士跟这些人合谋吗?“这是你造成的吗?”她怒冲冲地责问,“所以他们才对
  这个村子这么熟悉?是你告诉他们那块地是无主的吗?他们说你‘在现场’,而
  且对这该死的terra。nullius 有些了解。”
  马克体验到了一种与伍菲相似的厌恶感。爱莎总是说艾琳娜人比外貌老,如
  今这样贴近地看,马克发现她说的没错。她的发根需要护理,嘴巴周围有着一道
  道横纹,是她每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撅嘴生气造成的。她甚至并不好看,他惊讶地
  想到,只是皮肤紧致、身段苗条而已。他手扶着宅门倚身向前,嫌弃地眯着眼睛。
  “你介不介意解释一下这些问题背后的歪理?”他用一种充斥着轻蔑的声音
  说,“或者血口喷人是你的病吗?这不是正常行为,巴特列太太,正常人不会强
  行介入别人的私人谈话怎么赶也赶不走……也不会毫无事实根据地无的放矢。”
  她稍显瑟缩,“那为什么你把这事情当成笑话?”
  “当什么是笑话?一个心理高度不平衡的女人断言围着围巾的人在谈论我?
  这听起来像是神志清醒的话吗?”她的神情引得他微微一笑,“我已经尽量地大
  度包容,巴特列太太,我的个人看法是你有精神疾病……我的结论是基于我听过
  的那些你打给詹姆士的电话录音,你也许想知道你的朋友普璐·魏尔顿比你聪明
  一些,她从来不说话,只留下她的电话号码记录,虽然那样不能使她免于被控打
  恶意电话,可是你的电话——”他用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圆环,“我们大有可为。
  我对你最好的建议是,你去找律师之前先去看看医生,如果你的精神疾病就跟我
  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在公开法庭播放录音带的时候,你也许可以借此请求减刑。”
  “太离谱了,”她嘶声道,“告诉我我哪一句不是真的。”
  “句句都不是真的,”他回嘴道,“我很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李奥不
  会跟你说话,他眼高过顶,比起詹姆士和爱莎尤有过之,一个只想往上爬的人完
  全不合他的脾胃——”他目光凌厉地朝她身上那套淡彩服装上下打量,“特别是
  老羊打扮成嫩羊的品种,而如果你相信伊莉莎白说的话,你就太白痴了,她会告
  诉你任何你想听的话……只要琴酒供应不绝就成了。”
  艾琳娜对着他狞恶地微微一笑,“如果全是谎话,为什么詹姆士不把电话的
  事情告知警察?”
  “什么电话?”他咄咄逼人地反问。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和普璐的。”
  马克勇气可嘉地在脸上挤出一副幽默的表情,“因为他是个绅士……他替你
  们的先生觉得难为情,你偶尔该听听你自己所说的话。”他一刀扎进他认为最致
  命的部位,“你对男人和他们的性生活骂不绝口的最仁慈诠释是,你是个没有勇
  气出柜的女同志,而一个比较写实的诠释是,你是个人格受创、满脑子性幻想要
  跟陌生人做爱的泼妇,不管是哪一种诠释,对你和你先生的关系都算不上是好评。
  他不再碰你了吗,巴特列太太?”
  这只是一句脱口而出有意杀她威风的话,但她反应的强烈程度令他大出意外。
  她直着眼睛瞪视他,目光狂乱,然后一个转身朝着马路下段她自己的家落荒而逃。
  善哉,善哉,他心想,有种出乎意料的得意。那绝对是命中红心的一击。
  他找到南西的时候,她正背靠阳台右侧的一棵橡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