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5038
  南西往身后瞥了一眼,“啊,老天,你说得对!”她大叫,双脚一跳,“他正
  朝我们走过来。”
  马克猛跳起来,一个大转身,“在哪里?喔,哈——该死的——哈,”他酸溜
  溜地说,“你觉得很逗吧。”
  “超级逗,”她说,重新坐下,“家族事务都井井有条吗?”
  马克坐回座位,这次很刻意地跟她保持距离。“是的,在服从詹姆士的命令方
  面,我的上一任无可非议,”他说,“当詹姆士想修改命令而又不想让李奥事先听
  到风声,我就取代了他。”
  “李奥有什么反应?”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地平线,“这就是那条100 万元大奖的问题。”他缓缓答道。
  她好奇地瞄瞄他,“我是说,他对你有什么反应?”
  “喔……请喝酒请吃饭,等到他搞清楚了我无意背叛他父母的信托,就进行他
  的报复。”
  “怎样报复?”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私人恩怨罢了。他兴之所至的时候的确魅力慑
  人,一般人都免不了要被他迷住。”
  他语气含苦,以致南西怀疑私人恩怨实际上是非同小可。她俯身把手肘搁在膝
  盖上。“一般人”释义为女人,“他”释义为李奥,她想。女人都免不了要被李奥
  迷住……某一个女人?马克的女人?
  “李奥做什么的?他住在什么地方?”
  作为一个不想知道任何关于嫡亲家务事的人来说,她突然对他们有着无比的好
  奇。“他是个花花公子兼赌徒,住在骑士桥一所属于他爸爸的公寓里。”她那不以
  为然的神情令他觉得好笑。“更准确地说,他不受雇,也没有受雇的资格,因为他
  在工作过的银行闹过亏空,是他爸爸替他偿还了欠债才免于坐牢和破产,而且这不
  是第一次了,爱莎从前就因为他控制不了他的赌瘾而替他摆平过两三次。”
  “上帝!”南西实在是很吃惊,“他几岁了?”
  “48。 每晚都在赌场度过,已经许多年了……甚至他还在上班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是个骗子,就这么简单。他很会推销自己,所以总是有人上当。我不知道他目前
  是什么情况——我好几个月没跟他说话了——不过不会太好,因为爱莎的遗嘱已经
  生效。他之前用这笔将要继承的遗产作为担保向人贷款。”
  许多事情都明白了,南西心想。“怪不得他的父母要改遗嘱,”她淡淡地说,
  “如果把这地方留给他,他多半会卖掉,赌轮盘赌精光?”
  “嗯。”
  “好一个混球!”她鄙夷地说。
  “说不定你见到他之后也会喜欢他,”马克告诫道,“没有人不喜欢他。”
  “不可能,”她决然道,“我认识过那样的人,以后不会再上当。那年我13岁,
  他在农场上当散工,所有的人都以为太阳是从他的屁股眼儿照出来的,包括我在内,
  直到他把我扔到马厩的麦秆上露出他的鸡巴。他没得逞。我猜他算定了他比我强那
  么多我就不会反抗,他的手略松动了些我就从他底下挣了出来,扛起草叉朝他扑去。
  我大概该逃的,但我没法忘记他是怎样的一个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我向来痛
  恨那样的人。”
  “他怎样了?”
  “判了四年,对未成年少女进行性侵害,”她说,瞪着草地,“他真是个坏蛋
  ……谎说我是因为他在马厩的墙脚撒尿而攻击他——但我叫得那么厉害,另外两个
  工人冲进来看见他弓着身子趴在地上,裤子堆到了脚踝。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看
  他可能会赢。我们各执一词,我妈说他在证人席上很有说服力,最后陪审团决定男
  人对着墙撒尿是不必露出屁股的,尤其厕所就在20码外。”
  “你有没有出庭?”
  “没有,他们说我年纪太小,不该接受盘问,我的证词是笔录下来在庭上陈述
  的。”
  “他的抗辩根据是什么?”
  “我在毫无挑衅的情形下袭击他,他因为不愿意伤害我而没有自卫。他的律师
  说被告伤得比我更重,又说除非经对方默许,一个13岁的小孩不可能在一个成年人
  的身上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害,所以我一定是那个发动攻击的人。读到审判报告的时
  候我气疯了,他把我说成一个娇生惯养、臭脾气的有钱妞儿,动不动在雇工身上动
  用私刑,那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会觉得是自己站在被告席上。”
  “你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个伤?”
  “不够多,屁股上的伤口缝了十针,草叉的叉尖扫中眼角导致视力模糊,那是
  歪打正着……就是说他的眼睛没办法正常看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还手。如
  果他能清楚看见草叉,他会把它夺去,结果就是我躺在医院里,”她神色冷然,
  “或死掉,像爱莎。”
  十
  贝拉爬上巴士梯级,拉下头套,用粗短的手指摩挲着开始发痒的短发发根。
  那些正规的英军大衣、头套和围巾是法斯前一天在集合地点发给大家的,并吩咐
  他们每次走到外头都务必穿戴。当时只觉不值得为此争辩,光是那寒冷的天气就
  叫大家庆幸不已,可是贝拉现在却十分好奇有什么必要得掩藏本来面目。法斯太
  熟悉这个地方了,她心想。
  围上了帘子的厨房发出一声异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以为是哪个女儿,便
  伸手拉开帘子。“怎么了,达令?我以为你和查娣的小孩一起——”但那不是她
  的孩子,而是一个瘦瘦小小、金发垂肩的小男孩。她立即认出是在巴尔顿海岸法
  斯巴士上的其中一件“累赘”。“你在这儿搞什么鬼?”她讶然道。
  “不是我。”伍菲嗫嚅着畏缩后退,等着挨耳光。
  贝拉直瞅了他一会儿,重重地坐在桌旁的长椅上,从大衣口袋拿出一罐烟草。
  “不是你什么?”她问,撬开罐盖拿出一包卷烟的薄纸片。
  “我什么都没拿。”
  她打眼角看见他在拳头里紧捏着一块面包,“谁拿了呢?”
  “我不知道,”他说,模仿法斯的高尚口音,“但不是我。”
  她好奇地看着他,暗忖他母亲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
  贝拉把纸片平铺在桌上,把烟草在纸片中间撒成一条细线。“肚子饿吗,小
  子?”
  “不饿。”
  “你看来很饿,你妈没好好喂你吗?”
  他不回答。
  “面包是免费的,”她说,“你要多少就拿多少,说声‘请’就得了。”她
  卷起纸片,舌头舔动着纸沿。“你要跟我和我的女儿搭伙食吗?要不要我去问问
  法斯行不行?”
  小孩仿佛她是个蛇发女妖似的直瞪着她,随即拔脚直冲出了巴士。
  马克把头垂到手心揉擦着疲累的眼睛。这两晚他都没怎么睡,他的能量储备
  等于零。“詹姆士肯定是这案子的嫌犯,”他告诉南西,“虽然天晓得为什么。
  在警方和验尸官来说,根本没有案子可言。这是个疯狂的处境,我再三要求他反
  驳满天飞的谣言,但他说没有必要……谣言会不攻自破。”
  “也许他说得对。”
  “起初我也这么相信,现在却不相信了,”他烦心地拨着头发,“他近来不
  断接到骚扰电话,有的很恶毒,他把电话录在答录机上,它们全都在说是他杀了
  爱莎。这事情正毁灭着他……他的身体和意志。”
  南西拔着她双脚之间的一株草,“为什么人们不接受死于自然的判决?为什
  么仍有疑窦?”
  马克没有即时回应,她回头看见他正用手指骨按压着眼睛,那个样子显示他
  实在睡眠不足。她暗忖前一个晚上电话不知响了多少次。“因为当时所有证据似
  乎都说明了这是一宗不自然的死亡,”他疲倦地说,“就连詹姆士也认定了她是
  被谋杀的。爱莎半夜外出……地上的血迹……她平常十分健朗的身体状况。是他
  自己督促警方去找窃贼潜入的证据,他们什么都找不到之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他
  的身上。这是例行公事一丈夫总是最大的嫌犯——但是他为了这事情大动肝火。
  等我到场的时候,他已经在嚷着是李奥杀了她的……对事情有害无益。”他沉默
  下来。
  “为什么?”
  “太多的无的放矢乱告状。先是窃贼,其次是他儿子,让人觉得是病急乱投
  医,何况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只消一份指证他们发生过争执的口供,就
  足以令他看来加倍可疑。他们翻来覆去地盘问他和爱莎的关系,他们合得来吗?
  他有殴打她的习惯吗?警察说是他在吵架之后在盛怒中把她锁在门外,直到他反
  问他们,为什么她不打破窗玻璃,或跑去薇拉和鲍勃那里求救。事情到了尾声的
  时候他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
  “这一切大概都是在警察局进行的……那为什么还有人继续怀疑他?”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受到盘问。他被警车带走,连续两天的疲劳审问,那种
  事情根本没法隐瞒。验尸找不到证据、地上的血迹也证实是动物血液之后,警察
  总算放手了,但是造谣的人没有停止造谣。”他叹了一口气,“如果病理医师可
  以更明确地说出死因……如果他的儿女没有在丧礼上对他不理不睬……如果他和
  爱莎对家里的问题抱持开明一点的态度,而不是一味地假装它们不存在……如果
  那个魏尔顿女人不是那么自我膨胀……”他就此打住。“我老是将这一切跟混沌
  理论比较,一个微小的不稳定因素触发了一连串事件,最后导致大混乱。”
  “那个魏尔顿女人是谁?”
  他把大拇指向右方摆了摆,“这个农民的太太,那个声称她听见了詹姆士和
  爱莎吵架的人。那是对他杀伤力最大的不利指控,她说爱莎指责詹姆士毁掉了女
  儿的一生,于是他骂她臭婊子并打了她一拳。现在除了别的罪名,他还被抹黑成
  一个打老婆的人。”
  “魏尔顿太太亲眼看见他们吵架吗?”
  “没有,所以警方和法医否定了她的证供……但她坚持她没有听错。”
  南西皱起眉头,“她看电影看得太多了,你不能光凭听觉辨认一拳的声音…
  …击在人体上的就更不行了。皮革击在皮革上……手掌互击……随便什么都能发
  出那样的声音。”
  “詹姆士否认发生过争吵的事情。”
  “魏尔顿太太又有什么理由要撒谎呢?”
  马克耸了耸肩,“我和她素未谋面,不过她听起来很像那种不惜捏造或夸大
  事实来哗众取宠的类型。詹姆士说爱莎受不了她老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她显然曾
  经千叮万嘱詹姆士在那个女人面前小心说话,因为她一有机会就会用来反咬他一
  口,”他烦恼地抹了抹腮帮,“而她果真那么做了。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对自己
  听到的是什么人和什么事就越是言之凿凿。”
  “你认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避开了问题的正面,却给了她一个似乎是背熟了的答复,“詹姆士患有关
  节炎,而那个礼拜他整个礼拜都没有睡。医生作证说爱莎死去的那一天,他按方
  子配了一瓶安眠药,而瓶子里也确实是少了两粒药丸。詹姆士坚持警察替他验血,
  好证明吵架的时候他其实正处于昏迷状态,而当时他的血液里也确实含有安眠药
  的成分。这当然不能令怀疑他的人满意——他们说是爱莎死后他才吃药的——不
  过法医倒是满意了。”他沉默了一下,南西没有打扰他。“如果他们找到爱莎确
  是被谋杀的证据,这些都不足以令他脱罪,既然没有……”他懒得把话续完。
  “你的‘混沌理论’再对不过了。”她同情地说。
  他发出空洞的笑声,“老实说,简直是一笔糊涂账。就连他用安眠药武装自
  己也令人生疑,为什么偏偏在那天?为什么偏偏两粒?为什么他坚持要警察替他
  验血?他们一再说是因为他需要不在场证据。”
  “就是你提过的那些电话?”
  “晤,我在听那些录音……只有越来越坏,没有越来越好。你问我从10月到
  11月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哼,就是这些电话。夏天的时候偶尔会接到
  一通——不怎么可怕,只是长段的沉默罢了——不过到了11月步调便改变了,频
  率增加到每个礼拜两三通。”他稍顿,显然斟酌着该告诉她多少。“真让人忍无
  可忍,”他猝然道,“现在是每夜五通,我看他好几个礼拜都没睡了……也许这
  就是为什么他出去在阳台上坐着。我建议他更换号码,但他说他无论如何不会让
  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