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冬恋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5037
这三份文件的字里行间,得出正确的结论。
这么说就够了。我和妻子在教育子女方面落得悲惨失败,无能体现如同史密斯
夫妇在你身上所体现的荣耀。将罪责归咎于军队,何难之有——当我因军职离家,
他们缺乏严父指引;当我派驻异国,父母皆不在家中;当他们在寄宿学校,受外界
各种的影响;当他们放假在家,无人监督行为——不过那样做是错误的,我想。
罪在我等。我们过分纵溺他们,以弥补不能时常在家的遗憾,并将他们的放荡
行为视为博取父母关注。我们同时抱持这样的观点——我恐怕是可耻地——家族名
望是无价的,而我们即使曾经试过,也鲜少要求他们承担过失。最大的损失是你,
南西。为了最差劲的理由——爱面子——我们替女儿保守怀孕的秘密,帮她找一个
“好丈夫”,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把我们惟一的孙儿送给了别人。假如我是个有宗教
信仰的人,我会说这是过分注重家族声誉的惩罚。我们为了捍卫名誉,在未了解你
的优秀天赋、你的未来行止之时,便轻率地抛弃了你。
当马克告知我你对洛耶法斯这一重关系多么地无动于衷,种种一切的讽刺,深
深地刺激了我的心。归根究底,名字只是名字而已,而一个家族的价值在于每个部
分拼合起来的总体,不在于家族成员选择哪一种标签标榜自己。若我能早些觉悟,
我想我今天就不必给你写这封信,我的儿女会成为社会坚强的栋梁,而你也会因为
你是什么样的人而受到欢迎,不会因为你是什么身份而遭到遗弃。
在我结束这封信的时候,我想说明,这是我惟一会写的一封信。假若你不回信,
或指示律师提出诉讼,我将承认我赌输了。我刻意不解释想见你的真正原因,不过
你可能已经猜到,这与你身为我惟一孙辈的身份有点关系。
我知道马克曾告诉你,若你答应会面,将是个莫大的恩典。容我在此补充,你
也是在赐予一个已死的人讨回公道的一线希望。
你诚恳的詹姆士·洛耶法斯
狮子、年迈的狐狸、慷慨的驴子狮子、狐狸、驴子友谊亲密同住数年,及至狮
子对狐狸的年迈生出了轻视之心,并嘲笑驴子对陌生人的慷慨。它索求它的优胜力
量所应得的尊敬,坚持驴子必须只对它一人慷慨。驴子惶恐至极,把全部财富堆成
满满的一堆,请狐狸代为保存,直到狮子改过自新。狮子大怒,吞吃了驴子,要求
狐狸分配驴子的财富。年迈的狐狸自知不敌狮子,指着堆积之物请狮子自行取走。
狮子以为狐狸从驴子的死亡学会了道理,说:“谁教你的,亲爱的伙伴,这分配的
艺术?你简直完美无缺。”狐狸回答:“我从我的朋友驴子身上学会了慷慨的价值。”
于是它扬声召唤林中的动物合力赶走狮子,以便共享驴子的财富。“这一来,”它
告诉狮子,“你将一无所获,而驴子也报了仇。”
但是狮子吞吃了狐狸,反夺去狐狸的财富。
洛耶法斯·爱莎·弗罗拉于2001年3 月6 日在家中意外辞世,享年78岁。她是
詹姆士的心爱妻子,李奥及伊莉莎白的母亲,许多人的慷慨挚友。葬礼谨定于3 月
15日星期四中午12时30分于多塞特郡圣彼德殡仪馆。鲜花敬辞,如欲致赠奠仪,请
交巴纳杜医生或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
法医的裁决
昨日死因调查庭裁定,得年78岁、居住于仙丝戴大宅的爱莎·洛耶法斯是死于
自然原因,虽然检验尸体未能得出决定性的结论,而病理报告亦未能指出明确死因。
但由于尸体附近曾经发现血迹,又有邻居宣称曾在死者去世当夜听见一男一女挟怒
的言辞争执,警方于是展开调查。
洛耶法斯夫人是在3 月6 日清晨于仙丝戴大宅的阳台上被她的丈夫所发现。当
时她身穿睡衣,业已死去多时。洛耶法斯上校在死因调查庭时供称,他相信她是半
夜起身出去给常来大宅的狐狸喂食。“我只能假设她失去了意识就这么冻死了。”
他否认当他来到楼下时,落地窗是从里头上了锁,也否认洛耶法斯夫人即使想回到
屋里也无法进入。
法医指出,一名邻居声称在3 月6 日午夜之后不久,曾听见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洛耶法斯上校否认他和他太太是那对争执的男女,而法医表示接纳他的证词。法医
同时也证实距尸体两米的铺石地板上所发现的血迹是属于动物而非人类的。他在排
除围绕爱莎?洛耶法斯之死的种种揣测之词时说:“有关这件案子的谣言完全没有
根据,我希望今天的裁决能够让此事告一段落。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洛耶法斯夫
人决定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走到外面,穿衣不足而不幸虚脱倒地。”
爱莎·洛耶法斯是一名苏格兰殷实地主的女儿,在推动反对虐待动物的活动上
享有盛名。“人们会非常地怀念她,”反对残酷运动协会多塞特支会的发言人道,
“她相信所有的生命都有价值,都应该受到尊重。”她也是多家地方及国家孤儿院,
以及许多慈善机构的慷慨捐助人。她估计达120 万英镑的个人财产将遗赠给她的丈
夫。
黛比·福勒
寄自科索沃
11月6 日星期二
亲爱的洛耶法斯上校:
你的来信我母亲转寄了给我。我也一样爱好寓言文学,你的寓言核心是“狮子、
狐狸和驴子”,其中的若干道德教训之一可以说是:“强权即公理”。你也可以把
类似的教训应用到你自己的故事里:“多数人的强权即公理。”既然你所暗示的是,
你将分割尊夫人的财产,把它给予比你儿子更有价值的地方——大概是儿童和动物
的慈善机构。在我看来,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决策,尤其是如果他得为她的死亡负责。
我不是一个笃信豹子(或狮子)能改变其皮毛斑纹的人,所以我对于他是否能“改
过自新”不抱乐观。
我从死因调查的剪报未能完全确定,在尊夫人死后,谁是种种揣测之词的目标,
虽然我怀疑可能是你。如果我对你的寓言解读正确,那么你的儿子是狮子李奥,你
的夫人是驴子爱莎,而你则是目击她被杀害的狐狸。那么你为什么不通知警察,反
而任由谣言蔓延?抑或这只是再一次把家族“过错”扫到地毯底下的例子?你的策
略似乎是剥夺你儿子的遗产继承权,从而为你夫人讨回公道,但是真正的偿还难道
不是法院的公正?容许你的儿子在杀了人后逍遥法外,他的心理失衡也不见得会改
善。
在寓言的最后一句,你似乎指出了这一点,“狮子吞吃了狐狸,反夺去狐狸的
财富。”这显然是一个预言并非事实,否则你就不可能写信给我了。但我强烈质问,
承认我是你惟一的外孙,为什么能使这预言变成对你有利。我恐怕如此会弄巧成拙,
逼你儿子作出鲁莽的行动。既然我对你或你夫人的财产无意问津——亦无意为此与
你儿子处于对立——我建议你英明行事,向你的律师马克·安克登取经,把钱财放
在你儿子够不着的地方。
我无心冒犯,但我想不透为什么你要驯服地让自己被“吞吃”,或者为什么我
要充当掩护你前进的那匹马。
你诚恳的南西·史密斯(上尉,皇家工程师)
仙丝戴大宅,仙丝戴,多塞特郡
2001年11月30日
亲爱的南西:
请别再想它。你说的话全都理由充足。我写上封信时处于一时的情绪抑郁,使
用了不可原谅的感性言辞。我绝不希望让你误会你将与李奥处于对立。马克替我拟
就一份遗嘱,既容我对家庭尽责,另一方面又将遗产的过半捐出做有意义的事情。
这是一个老人愚蠢的妄想与骄傲,想把“家传之宝”完好无缺地传给亲人。
我恐怕于前信给予你有关我和李奥的错误印象,我或在无心之中暗示了人们对
我的评价优越于他。这与事实相去甚远。李奥是个风度不凡的人,反之我和爱莎都
是颇害羞的人,在人前显得古板傲慢。直到最近以前,我会说我们的朋友不是如此
看待我们,不过我此刻所身处的孤立处境粉碎了我的信心。除了马克?安克登是个
值得尊敬的例外,人们的疑忌似乎来得易,去得难。
你问了这问题:承认你是我惟一的外孙,为什么会于我有利?不会,我现在觉
悟到了。这念头始自前些时日,那时爱莎开始与我看法一致,那就是如果我们让儿
女因我们的死而得到大笔金钱,给他们带来的坏处将多于好处。但是马克认为李奥
必然会挑战任何留给慈善团体大笔遗赠的遗嘱,理由是那笔钱是家族财产,理应留
给下一代。李奥或会胜诉或会败诉,但是如果他挑战的是一个拥有合法继承人身份
的外孙,肯定要觉得艰难得多。
我妻子是一个笃信给予别人第二次机会的人——亦即你提到的“改过自新”,
我想她是希望与我们的外孙相认,或许能说服我们的儿子重新考量未来。得到你的
回音之后,我决定放弃此一计划。它是出于维护财产完整的自私意图,未曾考虑你
对你合法家庭的爱与忠诚。
你是个值得敬佩的聪慧年轻女性,面前展现着远大光明的前程,我祝福你长寿
快乐。既然你对财产无意问津,把你卷进我的家庭纠纷于事无补。
请安心信任你的身份及下落将是我和马克之间的秘密,而无论任何情况下,你
的名字都绝不会出现在与这家庭有关的任何法律文件里。
感铭你赐予回信,并对你人生的一切际遇致以最温暖之祝福。
詹姆士·洛耶法斯
六
仙丝戴大宅
2001年,圣诞前夕至节礼日马克·安克登深信詹姆士·洛耶法斯绝不忍心伤害
他的妻子,但是这个信念正从四面八方受到围攻,连詹姆士自己也是攻击者之一。
诚然是马克硬要来大宅探访的,不肯听信上校那些若无其事的保证,说他完全能够
面对近50年来第一个只有他孤身一人的圣诞节。但是詹姆士那神秘兮兮的行径,以
及连几分钟对话都办不到的情况,教他的律师很是忧心。
他不肯直视马克的眼睛,手和声音都发抖,体重也吓人地大幅下降。在过去总
是万分讲究仪容,如今则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衣服污脏、下巴的银胡渣
左一块右一块。在马克的心目中詹姆士向来是个极具威严的形象,如此戏剧性的身
体与智力大倒退实在令人吃惊。就连房子里都闻得到垃圾和腐物的气味。马克疑心
薇拉?道森是否将她那远近驰名的懒惰习性更提升至另一个层次,索性完全停止了
工作。
他责备自己八月份向老人转达南西·史密斯的决定之后便不曾来过。当时詹姆
士坦然接受事实,并指示马克草拟一份分割洛耶法斯家产的遗嘱,只留了最低限度
的遗赠给他的两个儿女。但是詹姆士始终不肯签名,多月来守着那份草稿,显然不
愿跨出他视为无可挽回的一步。当他在电话中追问詹姆士决定如何时,他仅有的回
答是恼怒的:“别唠叨我,我的身体机能还健全得很,我会决定的,想在什么时候
就什么时候。”
几个礼拜前大宅的电话突然安装了答录机,教马克更为忧心,仿佛詹姆士天生
孤僻的个性如今更推进了一步,演变为禁绝一切联系。从前他总是以复信的方式处
理信件,如今则多日不见回音。詹姆士肯劳驾给马克回电话那几回,他的声音听来
生分、漠然,似乎对洛耶法斯财产的事务已然漠不关心。他解释他是因为太累了,
所以提不起劲。他睡得不好,他说。有一两次马克问他是不是情绪抑郁,但是每次
都招来对方恼火的反应。“我的精神没问题!”詹姆士说,仿佛事实上那正是他所
担心的。
至少马克肯定是有这个担心,所以他坚持这次的探访。他向伦敦的一位医生朋
友描述了詹姆士的症状,那朋友说,听来像是爆发性忧郁症或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这些都是面对难以忍受之处境的正常反应:回避社交接触、退避责任、无精打采、
失眠、担心能力不足的焦虑——一句话,焦虑。用用你的想像力,他的朋友建议。
任何上校那种年纪的人在太太死后都难免要承受寂寞和痛苦,可是涉嫌杀了她甚而
接受调查,这是迟延震惊。那可怜的老家伙何曾有过哀悼的机会。
马克在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