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4906
  小伙子坐在包厢里,几小时一声不吭,越想心里越不安。这信使他困惑不解,似乎是冲他写的,有意把他引入歧路。对手就在面前,却不直截了当地挑战,而是给他布下了迷魂阵。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恐惧了。他想到父亲被自己牵连而遭到绑架,心中越发郁闷。他问自己,接着斗下去,力量大悬殊,结果无法预料,显得太荒唐。难道亚森·罗平获胜已成定局?
  消沉是暂时的。他睡过几个小时,重新下定决心,再次振作起来。清晨六点钟,下了火车。
  在车站接他的,是军需库负责照料他父亲的、名叫佛洛贝番尔的工作人员,同来的还有他女儿夏罗特,年仅十二三岁。
  “情况如何?”勃脱莱问道。
  佛洛贝番尔垂头丧气。勃脱莱不等对方开口,就把他拉进附近一家咖啡馆,要了几杯咖啡,随后一口气问道:
  “我父亲没被劫待,对吗?不会有这种事!”
  “不会?他不见了。”
  “哪会儿?”
  “不清楚。”
  “怎么回事!”
  “昨天早上六点,他没出屋,我打开房门,发现里面没有人。”
  “前天呢?前天他在吗?”
  “前天在,他有点不舒服,一整天没出屋。午饭是夏罗特给他送去的。七点钟他才吃晚饭。”
  “这么说,他是前天晚七点到昨天早六点失踪的?”
  “是的,就在前天夜里。可是……”
  “可是什么?”
  “喔……夜里,军需库不许任何人外出。”
  “就是说他还在?”
  “没有,我们把军需库都找遍了。”
  “照这样看,他出去了?”
  “办不到,这里警备森严。”
  勃脱莱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屋里的床上乱不乱?”
  “不乱。”
  “房间整洁吗?”
  “是的。他的烟斗、烟丝、读过的书,都在原处放着。一本被翻开的书页中,还插着你的一张小照片。”
  “让我瞧瞧。”
  佛洛贝番尔取出照片。勃脱莱一愣。上面的他,双手插兜,站在一块草坪上,四周是树,还有废墟。佛洛贝番尔接着说道:
  “这张照片,可能是你最近寄给他的,看,反面有日期,4月3号,拍照的人叫法老涅。城市叫……叫什么狮……大概是海狮城吧。”
  照片背后有几行小字,勃脱莱确认是他的笔迹:伐劳·路,3—4,狮。
  他一语不发,静静地待了几分钟,接着问道:
  “这张照片我父亲让你看过吗?”
  “啊,没有……我昨天才看见,很惊奇。你父亲总惦记着你。”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无话。佛洛贝番尔悄声说道:
  “厂子里还有点事等我处理,我们该走了。”
  勃脱莱没答话,眼睛死盯着照片,翻来复去地看着。他终于问道:
  “城外有没有一家金狮旅馆,离这里一里地?”
  “有,一里地。”
  “在法老涅公路边上吧?”
  “是的,在法老涅公路边上。”
  “好,我敢肯定,亚森·罗平的老巢就是这家旅馆。”
  “你怎能这么想?你父亲从不跟外人谈话,也不来往呀。”
  “他不跟外人打交道,可是外人利用了中间人。”
  “你有凭据吗?”
  “这张照片就是凭据。”
  “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我没有给父亲寄过照片,也不清楚这张照片是哪来的。可能有人在安卜吕美西废墟旁偷偷拍的。大概是预审法官的书记官干的。你知道吗,他是亚森·罗平的同伙。”
  “拿照片干嘛?”
  “照片成了他们的通行证,成了他们的法宝,他们利用它,取得了我父亲的信任。”
  “他们是谁?他们怎么能进来?”
  “我不清楚,不管怎么说,我父亲中计了。有人通知他说,想见见他,在金狮旅馆等他。他一定相信了。”
  “喔,简直个可想象,这些情况你如何能断定呢?”
  “很容易。他们仿照我的笔迹,在照片背面写上见面地址。三里地之外,法老涅公路边上的金狮旅馆。我父亲一去,就被他们扣下了。事情就是这样。”
  “喔!”佛洛贝番尔惊奇地低声说道,“噢……即使是这样……可那是在夜里,他从哪儿出去呢?”
  “夜里出不去,白天能出去。”
  “真是怪事!前天一整天,他根本就没出屋!”
  “这个情况可以搞清楚。佛洛贝番尔,你找一位前天下午站岗的警卫,叫他快点来,迟了我就走了。”
  “你要离开?”
  “是的,我得去赶火车。”
  “可是,你还没弄清楚呀?”
  “弄清楚了,我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一小时以后,我就不在塞耳堡了。”
  佛洛贝番尔站起来,呆呆地望着勃脱莱,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抄起帽子。
  “夏罗特,走吧。”
  “等等,”勃脱莱说道,“我还有点事,让她待会儿,我俩从小就是伙伴,咱们一会儿再谈。”
  佛洛口香尔出去了。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几分钟之后,服务员把杯子收走。
  年轻人和小姑娘互相望着,眼里透出温情。勃脱莱拉起她的手。她望着他,过了几秒钟,有点不安了,忽然用手捂住脸,大声痛哭起来。
  过了片刻,他问道:
  “是你干的,你是中间人,对吗?是你把照片送来的,对吗?你说我父亲前天没有离开过房间,其实你知道他不在了,对不对?是你帮助他离开这儿的……”
  小女孩没答话,勃脱莱接着说道:
  “你干嘛要这么做呢?有人给你钱了让你买丝带?买裙子?”
  他掰开夏罗特捂着脸的手,捧起她那布满泪痕的小脸蛋。这张脸,被邪念和金钱所引诱,既美丽,又令人担忧,叫人费解。
  “别哭了,我不想刨根究底,”勃脱莱继续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谈点别的。我想要你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你听地问说过什么吗?如何把我父亲弄走的?”
  小姑娘马上说道:“我在汽车上,听他们说……”
  “他们从哪一条路走的?”
  “喔,我不清楚。”
  “你在场时,没听他们说过什么重要的话吗?”
  “是的……喔,有一个人讲:‘我们不要耽搁了,明早八点,主人要注那里打电话。’”
  “那里?在哪儿?你好好想想,是个城市,对吗?”
  “是的……是一个叫……叫什么夏朵……”
  “夏多布里昂?夏多帝也立?”
  “不,不是……”
  “夏朵卢?”
  “是的,就是夏朵卢……”
  小女孩的话音还没落,勃脱莱噔地站起来。他不等佛洛贝番尔了,也不管惊呆了的夏罗特,推开房门,向火车站奔去。
  “去夏朵卢,买一张去夏朵卢的票。”
  “走墩·芒思,还是督尔?”售票员问道。
  “喔……哪近走哪儿……中午到得了吗?”
  “到不了。”
  “晚饭前呢?我打算在那儿过夜……”
  “噢,办不到,想走,该走巴黎,八点有去巴黎的快车……可惜迟啦。”
  赶得上,勃脱莱还来得及。
  “很好,”勃脱莱揉着手说道,“在塞耳堡待了一个钟头,总算有点收获。”
  夏罗特撒了谎,他一点没有责怪她。这孩子年纪小,思想脆弱,缺乏判断能力,难免干错事,可她还是有感情的。勃脱莱回想着,从她那恐惧的目光里,知道她很内疚,但由于弥补了过失,她又很快活。
  所以,他确信,夏卢朵就是亚森·罗平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城市。他的同伙会在那儿与他通电话。
  勃脱莱刚到巴黎,就开始防范被人跟踪,他觉得到了关键时刻,一不小心就会失败。他没费周折,就走上了寻找父亲的道路。
  他找到一位同学的家。一小时后,他出来时,模样就变了。他化妆成一位三十来岁的英国绅士,上身穿了一件棕色方格呢服,下身是简裤,脚下套着羊毛长袜,头上戴着一顶旅行帽,脸上涂了粉,下巴上贴着一缕棕色胡子。
  他蹬上一辆自行车,车上驮着绘画用的全套工具,朝奥思坦立次车站奔去。
  晚上,他在伊苏围过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发了。七点钟,他走进夏朵卢邮局,要了一个巴黎的长途电话,趁接线员接线的空当,跟邮局工作人员聊了聊天。
  他打听到,前天此时,有个司机也给巴黎挂过电话。这就够了,他很知足。
  下午,他发现许多疑点,有辆轿车路过这里,沿督尔公路,穿过仓塞镇和夏朵卢城,在城外林中空地停下。不到十点,一辆敞篷双轮马车,在轿车边停了片刻,接着,经过布扎纳山谷,向南驶去。此刻,车夫身边多了一个人。轿车则朝反方向驶去,朝北开往伊苏囤。
  勃脱莱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双轮马车的车主。但是,车主没能提供有用的情况。他把车租给一个人,第二天,那人就把车还他了。
  晚上,勃脱莱查清了,汽车经过伊苏囤,向巴黎方向的奥垒昂驶去。
  这些情况表明,勃脱莱的父亲就在这一带。不然,这些人干嘛要横穿法国,走上5OO公里路,来夏朵卢打电话,然后又拐个弯,回到通往巴黎的大路呢?他们别有用心地兜圈子,目的很清楚,无非打算把勃脱莱的父亲送到预定地点。
  “我对这里非常熟悉。”勃脱莱信心十足地自语道,“距此地1O到15里的地方,父亲就在那里,正等着我去救他,我跟他靠得很近了。”
  他立即出发。他拿着一张缩小比例的法国地图,在上面画出一个个区域,按照区域,依次寻去。他来到农场,跟农民攀谈,然后又去访问小学教师、镇长和神父,并同妇女们聊天。他坚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超出预期设想。不但能把父亲救出来,而且还能救出被亚森·罗平劫走的蕾梦蒂小姐、贾尼麻、福尔摩斯,以及另外一些人。在解救这些人的同时,他要打进亚森·罗平的据点,闯入亚森·罗平的巢穴,捣毁亚森·罗平从世界上盗去收藏宝物的魔窟。
  可是,15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成果。他的情绪开始低落,意志消沉。何时成功,似乎非常渺茫。他按照计划工作,可要找到亚森·罗平的踪迹,实在是难上加难。
  又过了几天,仍然毫无结果。他从报纸上得到消息,日斯菲尔伯爵和他的女儿,离开安卜吕美西,搬到尼思郊区。并听说,照亚森·罗平的说法,哈灵敦先生已被释放。
  他换了个住处,在拉·莎特耳待了两天,又去阿尚东停留两天,结果依旧两手空空。
  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干了。很明显,带走他父亲的那辆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被另一辆运料车取代了。父亲已经远离此地。他也准备走了。一个星期一的上午,他收到一封从巴黎转来的信,信上没贴邮票,下面的字迹使他大为惊讶。他的手抖动着,过了几分钟,他还不敢拆信,生怕受骗。是真的,还是敌人设下的阴险圈套?
  最后,他猛地撕开信封,发现自己非常熟悉的笔迹,果然是他父亲写的。
  信中写道:
  亲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那天夜里,我遭人绑架,被带上一辆汽车,第二天早上,换上马车。他们不让我看,蒙住了我的眼睛。我被关在一个城堡里,城堡的样式,花园里的草木,是法国中部的风格。我的卧室在楼上第三层,上面有两扇窗户,茂密的紫藤,把一扇窗户盖住了。下午几小时,我可以去花园散步,但都被人紧盯着。
  我试着碰碰运气,才给你写了这封信。我把信捆在石头上,抛到墙外,盼望着有一天,让过路人拾到。别担心,孩子,他们对我很好。
  给你带来烦恼,实在让我不安。
  思念你的父亲
  勃脱莱看了看邮戳,是安特耳。好个安特耳!他用了几个礼拜时间,不就在这里查找吗?他拿出一册旅行指南,上面注明:狙齐翁,属固松地区。他调查过这里。
  出于谨慎,他改变已被当地人认识的英国人模样,打扮成工人,然后去狙齐翁。那个村子不大,找到寄信人不费事。果然,机会来了。
  他见到村长,这是一位心肠很好的富人。勃脱莱说明来意,他愿意帮忙。他问道,“你是说上个礼拜三投到邮局的一封信?噢,我想我能向你提供点儿有用的情况。礼拜六上午,我在村口遇见走街串巷磨刀的沙莱尔老人。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