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4-05-25 15:13      字数:4814
  欧文发出微弱的、轻蔑的鼻音,“你的血压,笨蛋,”他鄙夷地说,“别以为你还躲得过绞刑。”
  我怀疑米奇是否听到了这刺耳的嘲弄,因为侮辱和猥亵的言语,几乎立刻就从他口中倾泻而出。他的愤怒似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他的怨恨也让他更不像一个人——语言毫无理性,表情令人憎恶。
  “你以为我会担下所有的罪行,而且不吭一声?你的命令我已经听得太久了。我为你完成卑鄙的阴谋,不管是谁,也不管在什么场合,任何有关于你的卑劣事实,我都三缄其口。我可能会坐电椅,欧文,但不是一个人!我一定会带着你和你那恶毒的受诅咒的脑袋一起下地狱!”
  他看了凡斯一眼,而且再一次指着欧文。
  “整件事情的背后,藏着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那就是他……我警告过他‘秃鹰’要来的事,所以他让我去拿烟。他告诉我必须这么做,我不敢拒绝他……我在他的控制之下……”欧文带着平静和嘲弄的眼神注视着这个男人,他仍然冷漠超然,而且充满轻蔑之意。
  “米奇,你是一个卑下猥琐、让人看不起的人。”他说,几乎没动一下嘴唇。
  “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为我自己做最坏的打算?你才是傻瓜呢,不是我。我已经保存了每一项记录——S字、日期、地点——每一项!我保存这些好几年了,一直藏在没人会发现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到哪里找!而且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米奇简直完全颠狂了,但那是米奇说过的最后一段话。
  一声枪响打断了米奇的声音,紧接着,米奇额前的两眼间出现了一个小黑洞,一缕血丝从洞里汩汩渗出。米奇先往前倒向办公桌,然后才砰然摔落地面。
  凯奇很快抽出手枪,立即横过房间走向冷漠的欧文。后者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还在冒烟的左轮手枪,无力地搁在他的大腿上。
  但是,凡斯显然并不准备让故事就这样结束。他背对着坐在椅子里沉默的欧文,以上司的姿态看了凯奇一眼,然后再不慌不忙地转身,向欧文伸出右手。欧文抬眼瞥了凡斯一眼,然后像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礼貌似的,先在手里倒转手枪后,才带着一种庄重的神情将枪递给凡斯。凡斯随手把武器抛向一张空椅子,立刻又俯视这个男人,静静地站着。
  但欧文仍然一动不动地半闭着眼睛,似乎不再顾及周围的任何事物,甚至看都不看他刚刚才开枪射死此刻已敞开四肢横卧于地的米奇。
  最后,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涟漪出现了。涟漪,我们不要涟漪。”
  凡斯点头。
  “是的。灵魂必须纯净……但很快还要有审判,有电椅,有罪恶留下的永不消褪的印记……”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晃动着欧文纤弱的身躯。他忽然提高声调,尖声叫喊,“但是一个人如何能脱离现实?如何进入那‘纯净’的虚幻的时空?”
  凡斯拿出了他的烟盒,而且握在手中好一会儿;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不准备打开来。
  “欧文先生,要不要抽支烟呢?”他问。
  欧文仍旧半闭着眼睛,并没有表示要或不要,凡斯收起他的烟盒。
  “好的……”欧文长长叹口气,“我想我应该抽一支。”他—边说着,一边伸手到上衣里面的口袋,往外抽出一个小小的皮制盒子。
  “凡斯,你应该知道,”马克厉声说,“这已经不再是你个人的事了。一个在我眼前犯了罪的凶手,我必须现在就下令收押。”
  “那当然,”凡斯拉长声调慢吞吞地说,“但即便如此,恐伯你还是迟了点。”
  所有人的眼光立刻都汇集到欧文身上。只见他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椅子之中,他刚刚才点燃的香烟,从他的唇边滑落到地板上。凡斯伸出脚,迅速碾碎了那根毒烟。
  欧文的头垂挂在胸前。他原来颈部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完全松弛下来。
  第20章 雨过天晴
  5月22日,星期三,上午10点30分
  隔天上午,凡斯在检察官的办公室里和马克聊天。在此之前,凯奇已经带着拘票逮捕了托夫尔夫妻。在他们住所的地下室发掘出来的证据,已足以定他们的罪了。
  狄克丝?黛尔玛也被马克传唤,以补充她所交待的细节。对于她在米奇事件中扮演的角色,马克当然不可能起诉她;所以,当黛尔玛小姐离去时,我可以感觉到她多少满意这个事件的结局。
  “真的,马克,我觉得,”凡斯说,“鉴于这女人对班尼?普林杰的忠诚,她所做的这些事完全可以理解,也值得原谅……至于米奇,以他的所作所为,这样的下场未免太便宜他了点……而欧文这个不正常的狂人!不管怎样,选择了迅捷的方式走向死亡,对他真是件幸运的事!他早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不断担忧死后灵魂的报复……而我们,也可以很满意地为整个事件画上句点。毕竟,我的确给过这个狂人一个模糊的承诺,让他相信我会为他善后,不会让任何‘涟漪’跟随着他,尽管激起‘涟漪’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说到这里,凡斯的笑容显得有些凄凉。
  “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歹徒死于非命—很平常的事;一个比较坏的坏蛋被枪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整个犯罪集团的幕后策划人选择以自杀结束他的生命——这也许是一件比较少见的事,但也不至于重要到影响我们的生活……反正呢,不管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事,春天还是春天,云雀还在天空飞翔,蜗牛还在石墙上漫步——我说马克,待会儿好好享用一餐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对讲机响了起来,警卫告诉我们约翰逊先生来访,正在办公室外边等待检察官接见。
  马克望了凡斯一眼,说:“我猜他的来意是为了那笔荒谬的奖金,问题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那笔奖金怎么办……”凡斯想也不想地就站起来,抢着说:“马克!让他再等一下,我突然有个想法。”
  接着他走向电话,拨了个号码说了一些什么。挂上话筒之后,他对着马克得意地微笑起来。
  “葛蕾西?艾伦和乔治?勃尔斯会在十五分钟内到这儿来,”他说,笑得更开怀了,“假如奖金一定得发给某个人的话,那就非‘森林仙女’莫属了。而且,我还想亲自看着她拿到。”
  “你疯了不成?”马克惊讶地大叫。
  “不,我一点也不疯,这件事也完全合情合理。而且我的做法隐含着强烈的正义感,虽然你可能不会同意。”
  艾伦小姐和勃尔斯先生,果然不久之后就到了。
  “哦!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她一进门就说,“马克先生,我很幸运不用住在这儿。”她带着不安的眼神转向凡斯,“我必须继续我的侦探工作吗?我更宁愿在工厂工作——乔治已经回来了,而且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亲爱的,”凡斯和善地说,“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而且你的成绩堪称优秀。事实上,我们只是要你过来接受一份奖金的——约翰逊先生提供了五千元的奖金给解决多姆丹尼尔谋杀案的人,他现在正在另一个房间等着。”
  “哦……”因为迷惑和惊愕,这个女孩总算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约翰逊先生被带进办公室时也很困惑,他注视了他的两名员工好一阵子之后,才走向马克的办公桌。
  “先生,我想要撤回那份奖金,”他说,“勃尔斯已经在今天早上神清气爽地回来工作了,因此,我想没有必要再……”马克显然已理解了凡斯的安排,所以,他摆出了最公正明断的态度,打断了约翰逊先生的话。
  “约翰逊先生,恐怕我得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已经不可能撤销奖金了。昨天下午这件案子已经结束并结案——而且也在你约定的时限之内。除了发放奖金给应得的人之外,你别无选择。”
  约翰逊先生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马克的话声一落,他就有些气急败坏,“但是……”“约翰逊先生,我们很遗憾无法替你省下这笔奖金。不过,”凡斯不慌不忙地插嘴,“我相信当你知道受奖者是葛蕾西?艾伦小姐时,就算你原先的慷慨只是一时冲动,也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什么?”约翰逊吃惊地大叫起来,“艾伦小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简直荒唐!”
  “不,”凡斯回答,“艾伦小姐与这宗谋杀案关系太大了——她几次提供了极重要的破案线索……而从你提供奖金的目的来看,你也的确重新得到了勃尔斯的服务。”
  “我不能接受!”他叫了起来,“这简直是欺诈!怎么会有这种骗人的法律!”
  “你错了,约翰逊先生,”马克说,“你不能不把这笔钱奖给这位年轻女子。这是她应得的奖赏——你本人在这里亲口对我说的。如果你一定要诉诸法律,作为一个执法人员,我必须告诉你,你完全站不住脚。”
  “喂,约翰逊先生!”葛蕾西?艾伦高兴地大叫起来,“这真是一份美好的奖赏!你真的是为了急着要乔治回去工作而这样做的吗?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会这样做。你一定是因为非常需要他才会这样做的吧?哦,那给了我另一个想法——你应该给乔治加薪。”
  “加薪?”在那个时刻,我相信约翰逊先生已经处于要发疯的状态了。
  “约翰逊先生,我只是假设,”艾伦小姐可没有因此就停下来,“假设乔治又因为某种原因而没办法安心工作,你的整个事业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段话显然足以让约翰逊先生冷静下来。他忧愁地、若有所思地端详了勃尔斯好一阵子。
  “勃尔斯,”他诚恳地说,“其实我早已经打算过,应该加你的薪。对这个企业来说,你一直都很忠诚、很有贡献。你马上回到你的实验室——待会儿我就会认真地和你讨论这件事。”然后他转过身来,举起颤抖的手愤慨地指向葛蕾西,“而你,小姐,你被开除了!”
  “哦,约翰逊先生,那没关系。”这女孩无动于衷地带着微笑回答他,“因为我敢说,你一定会把乔治的薪水加到比现在我们两人的总和还要多。”
  “谁会在意你是什么意思?”约翰逊先生边说边气急败坏地不断来回踱步。
  “我相信,接下来该是勃尔斯先生说话的时间了。”凡斯说,而且意味深长地对这年轻人微笑。
  过去这半小时内所发生的事,虽然完全出乎勃尔斯的意料,但显然他还是听出了凡斯话中的意味。他向凡斯点了点头,坚定地走向葛蕾西。
  “在我被逮捕的那天早上我向你提过的那件事,你想清楚了吗?”我们的在场非但没让他感到尴尬,反而似乎更增添了他的勇气。
  “啊!你提过什么吗?”葛蕾西调皮地反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生硬的口气此时此刻反而显得掷地有声,“我们结婚好不好?”
  葛蕾西往后退着,顺势坐进椅子里,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哦,乔治!原来你一直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一切都圆满地结束了。
  城里的人都知道,多姆丹尼尔夜总会不但从那时起就没再开张过,而且几年后还改建成一栋现代化的商业大楼。托夫尔这对夫妇,目前正在狱中服刑,而我再也没听到过狄克丝?黛尔玛这个人。很可能她已经改名换姓、离开了纽约,远离先前她赢得报复、失去希望的是非之地,平静地去过着她自己的日子了。
  乔治?勃尔斯意外而有趣地在马克办公室里向葛蕾西?艾伦求婚后不久,幸福地实现了他的愿望。
  几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凡斯和我又遇到他们时,他们正沿着第五大道携手漫步。他们似乎过得非常快乐,而葛蕾西更一如往常那样快乐地说个不停。
  我们停下来和他们聊了几分钟。勃尔斯果然在“温馨香水”公司里当上了主管,而更让凡斯高兴的是,艾伦小姐告诉他,当她在挑选结婚礼服时,还特别拿着他的名片去找了“里昂时装店”的里昂先生。
  当我们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正在说话的勃尔斯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我看到,他慢慢倾向凡斯。轻轻地用鼻孔吸了一口气。
  “科隆香水的花粉新配方。”他说道。
  凡斯开心地笑了起来。
  “没错,那是我从欧洲带回来的一种生活必需品……这倒提醒了我:今天早上我在一本法国杂志上看到一种香水的名字——在你太太为我们的案件做了不可缺少的贡献之后,我想你终于无私地公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