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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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4-05-25 15:12 字数:5023
我动员亮子配合研究,她说如果能见到他就可以配合。成濑纯一——所有的关键都捏在他手上。
38
“喂,妈妈,是我。嗯,现在在东京。你那儿有什么奇怪的事吗?啊?警察?为什么警察会来我这儿?找谁,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没关系了,你就跟他们这么说。什么?我这儿的电话号码?不行,警察来了多讨厌,你就编个理由嘛。妈妈不用给我打电话,有事我会打过去的,再说白天我也总在外面……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能一出来就定好什么时候回击呢?好了,挂了啊,明天再打。”挂上电话,她回过头,“听见了吧?”
“好像是警察来过了。”我放下画笔,躺在床上。
尸体身份被弄清已经两天了,警方从什么线索入手盯上了我也并不奇怪。就算没有线索,我下落不明也很可疑,警方一定在四处找我,这样一来,最先被怀疑的就是阿惠周围的人了。
“你在这儿没事的,我跟谁也没说。”
“你有钱吗?”我问。
“别担心,还有信用卡呢。”
我从床上起身,拿过自已的钱包,把借记卡扔到她面前:“里面大概有五十万,全部取出来。”我说了密码。这一类的记忆都还在,可我已经慢慢地不是成濑纯一了。
“我一会儿去,顺便买点吃的。”她拿起卡片。
我拿起画笔,面朝画板。窗外的风景画了一半。原来画画时会出现无视左侧空间的症状,这回却没有这种倾向。这并非病情有所好转,只是因为描绘右侧的能力正在消失,表面上看起来有了平衡——画的水平能证明这一点,我只是在画面上机械排列着四角建筑物,也许小学生都能画得更好一些,而我连画到这一步都很困难。只是把看到的东西照原样画下来。按说还应该有些许储存的画画技巧,可一拿起笔就无从下手,对要画成什么样子毫无感觉。
我强迫自己动着在抗拒的手,继续去画眼前的垃圾画。要是以前的自己会怎么画——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边想边涂颜料。我满头大汗。越往下画,画面变得越滑稽,让人绝望的是不知道哪儿不对。血往上涌,心跳加快,全身如着火般发烫。
我扔掉画笔,双手拿起画板使劲往膝盖砸去。画板破了,膝盖沾满颜料,画当然也废了。
阿惠开口了:“还是歇一会吧——”
我把砸破的画板扔过去:“别烦我,闭嘴!赶紧买东西去,顺便买个新画板回来!”
她想说什么,却又捡起摔破的画板默默出了门。
我又把自己扔到床上。眼皮沉重,头大如斗,大概是因为这两三天唾眠不足,毕竟只睡了一两个钟头。一想到时间所剩无几,我就无法毫无意义地睡上几个小时。我害怕自己再睁开眼时,整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我慢慢地下了床,蹲在地板上。屋子角落里放着那架红色钢琴。往背包里装行李时,不如为何,第一样装进去的就是它。
我坐在钢琴前面,用食指敲键盘,断断续续地弹起知道的曲子。没有几个键,曲子弹到一半几乎就断掉了。即使这样,这琴声也像一剂特效药,让我的心静了下来,甚至希望自己永远这样弹下去。但我还是撇开钢琴,拉过床上的毯子蒙住脑袭。不能让钢琴把心夺走,每敲一下键盘,成濑纯一的脑细胞就会消失一点。
这天晚上,电视上播放了一条奇怪的新闻:在距离橘直子尸体发现地大约一公里地方,找到了她的衣服。
真奇怪,那衣服明明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播音员接着说,用来切割尸体的锯子被扔在附近,周围的草丛被踩过,有数人走动过的痕迹,还泣有证人声称,在事发当晚看到一辆红色汽车进了山,车上坐着几个年轻男女。
我明白了出现这可笑证据和证人的原因:“这是在伪装。”
“伪装?”阿惠歪歪头。
“有人开始行动了。”
“有人?”
“想顺利推进脑移植研究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正面目,但有一点确凿无疑,他们正在拼命抹去我的罪行。”
“可是,”她舔舔嘴唇,“要是警察认真调查的话,不就马上能识破伪装了吗?要不然,想怎么犯罪都行了呀。”
“认真?”我冷哼一声转过脸去,“警察不可能认直。某种强大势力启动时,警察也总包含在其中。”
“这么说……你不会被警察抓走了?”
“警察不会抓我。这是那群浑蛋的剧本,剧本的结尾是,我死于某次原因不明的事故。”
“没事,只要我在这儿,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对她的幼稚想法嗤之以鼻:“只有在他们到来之前自行了断,别无选择。”
“你……”
“画板买了吗?”
“在这儿呢。”
我打开纸包,把画板立在窗前。现在看到的只有楼群的灯光。
画什么好呢?想要怀抱成濑纯一的心去死,我到底该画什么?
【仓田谦三笔记 3】
谜团很多。有新的证据和证词,但都有些偏差,有些不合逻辑。搜查本部得到的指令是追查红色汽车里的几个男女。我的意见是应该彻查被害者橘直子周边,局长说那个方向当然也会去推进,却没有具体指示。
会后向科长提出去追捕成濑纯一,没理由不去注意这个在尸体身份辨明后马上消失的男人。科长给的指示却是寻找那辆红色汽车,真不可思议。不知为何,关于这起案件,上司们一点也不积极。
说起成濑,今天嵯峨律师来了,来问他的下落,说是听说警察在那家伙住处附近打探就来了,我告诉他,我们也在找他。
【堂元笔记 10】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嵯峨来访。他表情严肃,想必知道了什么。果然,他问起橘助手被杀和成濑纯一失踪之事。开始我想佯装不知,他威胁说再糊弄要诉诸强制手段。他有一定背景。我明白还是坦白更明智,就简短说明了来龙去脉。他显然很郁闷,救了自己女儿的青年就此变成杀人狂,这事实像是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
39
闭门不出五天了,已经摔坏了十个画板。意识不清的时刻在增多,拿画笔的手开始颤抖。
“阿纯,求你了……”她在背后说。
我把手里的画笔扔过去:“别随便进来!”
“可是……”她用手背挡着眼睛,嘴角一撇,哭了。
看到她这种表情,我更加焦急。“出去!”我大叫,“别在我面前出现!”
“我这就走,可是求你了,哪怕吃一口。”
“说过了,不想吃。别管我!”
“可你……这两天什么都没吃,这样会死的。”
“还不会死,但离死已经不远,剩下的不多了,不能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吃一点儿吧。”
“别烦我。”
我捡起画笔重新面对画板,这种动作也让我觉得时间宝贵。这时,她从旁边伸手拿走了面板。
“还给我!”
“这种画还不如不画!”她把画板摔在地板上,用脚去踩。
“你要干什么?”我一把推开她。
她的头撞到了墙,她呻吟着蹲下来。我的手伸向她的脖子。她全无反抗,只是转动眼珠抬头看我:“想杀我?”
我没说话,想加一把劲。就在这时,脑袋里又开始一阵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我抱着头,痛得打滚。
我不知道头痛持续了多久,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感觉跟刚才有些不同,就像镜头对上了焦,我觉得神志清醒。
阿惠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嗯……”我慢慢直起身,重新看着她。那一瞬间,像被抓住了头皮似的,我感觉到一阵刺激。连我自己也会明白,一种近似性欲的欲望喷涌而出。她的脸,她的身体,在召唤我。
“脱衣服。”我说。
她大吃一惊:“啊?”
“我让你脱衣服!”我重复了一遍,“全脱掉!”
她没问为什么,开始脱衣服,直到全身赤裸像个木偶似的站在我面前:“这样行吗?”
“躺在那儿。”我拿起新买的素描本开始动笔。几根线条眼看着勾勒出她的样子。我确信自己能画,现在能画。
“画板,你去买新画板吧。”我看着画完的素描说,“还有颜料。一切从头开始,你把屋子里的垃圾作品全部扔了。”
她穿上衣服,没有马上出门。
我大叫:‘磨蹭什么?赶紧去!你想让我的灵感消失吗?”
她开口了:“我这就去,趁这点时间你吃饭吧,我做了三明治。求你了。”
“三明治?”我皱起眉头。泪水从她眼睛里流出来。没办法,我点点头:“知道了,我吃。这幅画完成之前我不能饿死。”
“我走了。”她像是放心了,走出门去。
这一天,我倾注了全部精力去画她的裸体。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体体会到创作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很明显,这和强烈的头痛不无关系。也许是残存在我体内的成濑纯一的部分在发出消失之前的最后闪光——如果是这样,画这幅画就成了成濑纯一活着的证明。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40
画笔无法继续。
不管我怎么想画,拿笔的手都动不了。裸体面还没完成,对它的执著却正慢慢消失。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坐在玩具钢琴前,用一根食指弹着,一弹就是几个钟头。
不画了吗?——模特儿问道。我没回答。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画了?怎么不画了?我叫道:好了,别管我!
她哭了。我看着厌烦,问她为什么哭,要是不情愿到想哭的话,出去好了。
因为爱你才这儿的,她说。
爱?究竟什么是爱?
我记得自己曾爱过她,那是遥远的过去了。所谓爱着谁,只不过是比对别人少了一点戒心。
我爱你,她重复着。不能相信这种虚无的台词,假面之下不知道会汹涌着怎样的欲望。
【叶村惠日记 7】
九月四日,星期一(雨)
今天吓了一跳。正在画具店找颜料,突然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叫我。开始我以为是警察,想跑。他说不是的,递过名片。嵯峨道彦,从阿纯那儿听说过这名字。
他说他拿着我和阿纯的照片,在大一点的画具店一家家找,因为那是唯一的线索。看来是一得知我几乎每天去那家店就守在那儿了,真厉害。
他问我住在哪儿,我没说,他也就没再问。他说,有一点他先说在前头,任何时候他会去当阿纯的辩护律师,不管官司要花几年都会坚持。他说得很坚决。我问精神失常时犯的事算不算犯罪,他说,阿纯不是精神失常,是意识沉睡,而京极的意识在控制他的身体。他说自己在法庭上也会这么主张。
他说想问问情况,希望能跟我常见面,我说我会给他打电话。他说我一定很痛苦,但一定要努力,这对我多少是鼓励。真的筋疲力尽了……
41
食指生疼,大概是键盘敲得太多了。又坏了两个键,“哆”和“咪”不响了,这样,能发出声来的只剩下九个音了。我不知道用它们能演奏什么曲子,就自己编,曲名叫“脑的赋格”。
这是什么?钢琴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对,是门铃声。到这儿之后第一次听到门铃啊。没有客人来过,也不希望有人来。是谁来了?
我以为她——画的模特儿会出去开门,可她不在,不知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这几天她常常不见人影。我该小心了,接近我的人会在这种时刻出卖我。
没办法,我站在门后,透过门镜往外看。外面站着个不认识的男人,戴着眼镜。
像是感觉到里面有人,那男的说:“我是隔壁的。”我不说话。隔壁的跟我没关系。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见怎么等也没人答应,像是烦了,有些不高兴地消失在门镜的视野里,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我回到屋里,又在钢琴前坐下,接着作曲。琴键怎么也不够。咣当,咣当,咣当,要是再有个像样的音就好了。
就在这时,我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同时手也被捆住了。我使劲挣扎,眼前出现一块白布,冲着我的鼻子蒙过来。
我想叫,刚一吸气,便觉得脑袋一麻,眼前变得漆黑。
醒过来是因为嘴里被灌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液体流了出来,是廉价的威士忌。我呛了一下,睁开眼,面前是一张男人的脸。刚才在门外摁门铃的眼镜男。
我挣扎着,但动弹不了,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了。另一个男人人抬起我的头,想往我嘴里塞威士忌酒瓶。
“醒了?”眼镜男说。
我环顺四周,看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