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4-05-25 15:12      字数:4975
  撕得粉碎.然后回过头,朝着呆若木鸡的职员们扔了过去。看着那像雪花一样飘舞的纸币我在想象,京极在抛撒那两亿元时,又是怎样一番心情呢?
  那一夜,家里来了客人。是堂元。
  “请你去一趟研究室吧。”他用恳切的眼神盯着我请求道,“不论怎样,我们一定会治好你!一定会把京极的影子从你脑子里抹掉!”
  我对此不屑一顾,被这种戏言骗住才真是见鬼。
  “如果就这么放任,基本上就没希望了。就算只有极小的可能,我们都应该赌一把,不是吗?”
  我对此冷笑一声。“你终于承认可能性极小了?”
  “但并不完全为零。”
  “几乎为零,不是吗?”
  “为什么你对我们这么反感?并不是要你对我们心存感激,但至少希望你能承认我们救了你一命这个事实。”
  “你们对我隐瞒了重大的事实,而且竟没意识到自已犯下的罪孽,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当初对你隐瞒也是为了你好。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我们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当然,如果当初你们明知有这种结果还这么做,我去杀了你。”
  堂元气得胡须上下颤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总之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语气缓和了些,“我们想出了几个治疗方案,你来一次研究室吧,让我们给你说明一下情况,等你听完有所了解了,再决定接不接受治疗,好吗?”
  “你要的回复我现在就给你,”我说,“给我出去。”
  他苦着脸,紧皱眉头盯着我,慢慢直起身子。“我还会再来,作为医生,我不能退却。”
  “我不认为你是个医生。”
  他果然凶狠地瞪我一眼,走出了屋子。
  绝不能信任他们,嘴上说说的话,再多也没有用。不能被这种救命恩人之类的说法给骗了,他们不过是出于一已私欲做了想做的事。
  我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这么定了。
  他的脚步声消先后,我拿起电话。按—下号码。铃声响了两下,传来直子的声音。
  “怎么了?”她问。
  “有件事想拜托你。在这之前,有件事想先告诉你。“我先说了今天去番场地产的事,她好像十分震惊,几乎没说话,一直听着。当我说到自己感觉到和番场脑波同频的时候,她开口了:“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里掺杂着关心和疑惑。
  “我代替京极感觉到他对番场的愤怒和仇恨,冷静想想,我能感受到到番场如此愤怒的情绪真是奇怪。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可是真的打算杀他,才把那个壶砸过去的。”
  “幸好对方没事,我真该感谢神灵啊!”直子的语气有些沉重,“如果对方死了,成濑纯一就会因为没有做过的事而背上杀人罪名,被关进牢房了。”
  确实是是成濑纯一杀的。”
  “不是这样的,做这件事的是京极的亡灵,你只是被恶灵附体了。如果只是被附体,那么总会有脱离他的一天,相信这一点吧!”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但我对这种所谓滑的希望无动于衷,把话题转到堂元来过的事上。当我说到拒绝治疗的时候,她又责怪道:“你还是接受治疗为好。”
  ”别说了,你已经和堂元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没错,可是……”
  “对了,有件事要拜托你,给我介绍一家医院。”
  “医院,什么医院?”
  “这不明摆着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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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非下决心不可。趁现在自己的脑子还有正常部分,我应该尽快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下了班,我匆忙离开工厂,在约定的地点和直子碰面,随即一起乘公交车去相邻的街区。我们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对于今天的事,我们已经争论过无数次了——也许称之为争论并不恰当,直子苦口婆心,试图改变我的主意,但徒劳无功。
  下车的地方十一个规划整齐得犹如棋盘一般的住宅区,道路都是单向通行。“这边走。”直子走向一条狭长的小路。
  从公交车站走了约五分钟,就到了那家医院。气派的大门上刻着“北泉医院”,透过宽阔的庭院可以看见一幢白色建筑物。这样清幽的环境应该很适合有心病的人疗养。
  “不想改主意吗?”在医院门口,直子最后一次劝我。
  “让我了了这桩心事吧。”我答道,“至少在我还清醒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低下头,用鞋尖踢着地面,说:“我也跟着去好吗?”
  “不了,我一个人去就行,我想一个人去。”
  “嗯  ”她轻轻点头,“那我在家等你吧。”
  “但愿不会一去就住院。”我一边把公寓的钥匙递给她一边说道。
  她瞪着我:“开什么破玩笑!”
  “我可有一半是这么想的。”
  她咬着嘴唇,转身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医院大门。
  院子里有一座小型喷泉,周围摆着两把椅了,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运动服的老妇手里捧着装满毛线的纸袋,正织着什么;另一个是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他看着前方,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抱着个茶色公文包。这两个人都没有看我一眼。
  穿过正门右手边是一个窗口,里面坐着个戴金边眼镜的胖护士。我对她说想找医生谈谈我家人的情况。
  “请问您的家人是……”胖护士低声询问。
  “是我哥哥,是近,那个,有点……”我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他罪近有些奇怪,我想找这里的医生谈谈,如果带他本人来更好的话,下次再带他来。”
  “怎么个奇怪法?”
  “总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行为和想法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护士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认为我对这种程度的症状有点大惊小怪。
  我接着说:“并且变得很狂躁,前些日子还差点杀了人。”
  “杀人”这个词似乎颇有说服力。护上果然睁大了眼睛声音略显紧张地说:“明白了,请您在这里稍等。”
  候诊室和一般的内科、外科医院没什么差别,都有长椅、电视机和书架。五个男女散坐着,分辨不出谁是患者谁是陪同的人。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被叫了进去。护士领我去的房间与其说是诊疗室,更像是写字楼里的办公室,白色的墙壁,光线充足。屋子中央是一张铁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皮肤晒得微黑的中年男子。
  “请坐。”他指着面前的椅子对我说。我刚坐下,他就问道:“听说是你哥哥的问题?好像变了一个人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简直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什么样了呢?”
  “我哥哥以前是个老老实实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消极男人,现在这些特征几乎全消失了。”这样说自己,我感觉有些怪异,“但又不是单纯地变成一个性格开朗的人,而是对所有的人都抱有敌意,攻击性变得很强,对别人缺乏细致的关怀和同情心。以前他可不这样。”
  “哦……”医生用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听说还差点杀了人?”
  “在关键时刻停止了可怕的想法,没有出事。”
  “有什么杀人动机吗?为什么要置那人于死地?”
  “也不是没有……但只是些琐碎的小事。看见那些随意乱花父母钱的学生,他就很恼火,我……我们都是在很贫困的条件下长大成人的。”
  “当时你哥哥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记得,他说当时莫名地就觉得怒气冲天。”
  “那么,他也在反省?”
  “嗯,一定程度上是的。”
  “如果是这样,”医生靠向掎背,表情有些缓和,我认为用不着那么担心,他恐怕只是轻度的歇斯底里。由于压力,不少人都会产生这种症状。你哥哥的职业是……”
  我顿了顿,按计划好的答案说道:“音乐家。”
  医生皱了皱眉,恍然大悟般点了几下头说:“被称为艺术家的人群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倾向。坦白说,普通人中比较少见。”
  “但我觉得他的异常举动也太多了。比如,哥哥有架玩具钢琴,”我尽量控制住情感不外露,“他有时候会呆呆地连续弹上好几个小时,这难道不是精神有问题的表现吗?”
  “玩具钢琴?”医生一副摸不清头脑的表情,“那是一架什么样的钢琴?对你哥哥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不知这算不算特殊意义……钢琴是我母亲的遗物。母亲是半年前去世的,哥哥恰好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不正常。”我对医生说了从京极亮子那里听说的有关京极瞬介的情况,比如京极极爱母亲、憎恨父亲等等。
  听完,医生仰望着天花板整理思绪,然后重新看着我的脸。“没有见到你哥哥本人很难下结论,但从刚才的谈话可以推断,他这是一种俄狄浦斯情结,也就是恋母情结的症状。”
  “恋母情结?”
  “所谓恋母情结,就是人在幼儿期表现出来的一种幼儿性能。由于意识到自身的性别而对身边的异性——母亲产生官能上的依恋,而对同性的父亲则怀有竞争意识。这种情结在人身上多少都有,如果得不到适当的释放,极有可能会对以后的精神产生影响。”
  “我哥哥就属于这种情况?”
  “暂且可以这么认为。弹玩具钢琴的行为也许是希望回到过去和母亲生活的一种表现。”
  我点点头,其实我已经微微察觉到了。当然,怀念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往日的人不是我,而是京极。
  “进一步说,由于把母亲当异性看待,产生恋母倩结的同时,可以说必然会伴有一定程度的罪恶感,有时这种罪恶感会引起极度的洁癖。你哥哥的情况是,不仅仅对自己,甚至对他人的懒散和松懈都难以忍受,这也可以说是状之一。也就是说,他会否定追求以性欲为首的种种快乐的行为,在这个意义上产生一种强迫观念,认为人们必须勤奋努力。”
  “我曾经以为,哥哥对自己和别人严厉,是来自对父亲的憎恨和过去贫苦生活的体验……”
  “事实上那也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认为是次要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奇怪,逆境之类的往往不会成为根本原因。”
  也许真是这样,我想,逆境在某种程度上对人起着积极作用。
  “现在怎么说也不过是推测。”医生说道,“在与他本人谈话之前,一切都无法下定论,事实如此。你打算带哥哥来这里吗?”
  “我会考虑的,他这种情况有可能治愈吗?”
  “假设恋母情结就是主要原因,那么只要从少年时代的记忆中找出这种情结的原因,并且让本人自省,这样基本上可以治愈。”医生颇为自信。
  我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心里却想,要真是这样就没得冶了。京极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剩下的只有一个被恋母情结扭曲了的灵魂。
  “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哥哥在其他时候,比如画画时,有什么精神变化的表现吗?”
  “画画?嗯,很多时候也会表现出来,虽然不是所有的时候。请看看这个,我从带来的纸袋里取出住院时画的速写,还有那张从窗子看出去的风景画,“您看看日期就知道,这是我哥哥近一两个月来画的东西。怎么样?您不觉得笔触和构图在发生变化吗?”
  “让我看看。”医生十分认真地翻阅速写本,然后对那张描绘窗外风景的画表现出极大兴趣,“对了,我想问问,你哥哥是否曾遭遇过什么事故?比如腿部受到撞击什么的……”
  “啊?没有……”我选择了回避。
  “哦?那也许只是巧合。”医生自言自语。
  “您注意到什么了吗?”
  “嗯,有个地方不容忽视。首先是这幅窗子的画,这幅画表现出有脑损伤患者的典型症状。只画了窗子右边而左边却消失了,前面的桌子也是,左边仅仅用模糊的线条勾画,这可以说是无视左侧空间的症状。”
  “无视左侧空间……”
  “当我们用图像把握事物的时候,左侧的空间是由右脑来控制的。但就这幅画看,图像并没有完整成形。你哥哥的作品一直以来都是这种风格?”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搪塞道。
  “哦,”医生点了点头“这种倾向在速写本里也能看出一二。画的都是女性肖像,但最后几张里,左侧的脸部轮廓都不完整并且有些变形,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无视左侧空间的表现。”
  “这些症状是右脑损伤引起的?”
  “是的。只不过和右脑损伤症状相比,你哥哥的画表现出来的变化看起来是慢慢发生的,给我的感觉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损伤的程度在逐渐加深。不管怎样,还是去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