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莫莫言      更新:2024-05-25 15:11      字数:4712
  薛暗还坐在浴桶中,好像没看到推门进来的简一般,头靠在桶壁两眼直直地盯着房梁。
  简走到他身边,伸手探入水中,皱了皱眉。“都凉了,想生病吗?”
  “生病?也好。”薛暗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病了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简手指一挑,卸去了他头顶的发冠。为了掩饰身份,他换上了这顶普通书生使用的发冠,但简就是觉得碍眼,他终究还是不适合这样粗陋的东西。“怎么这么不像我们伟大暗王说的话?”简趴在桶沿上笑说,心却像被他狠狠一刀捅下,疼得痉挛。薛暗一直都这么了解他的想法……
  薛暗还是盯着房梁,一眨不眨。“我从来不曾伟大过。很早以前我便离家,走了很多地方,看遍了人间疾苦。我可怜那些无力自保的人,却根本没想过要用自己的弓保护他们。直到遇上你,你跟我说,要给我,给天下的弱者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国家。我跟着你辗转七国,游说,筹款,征兵,投身战争之中,杀人,救人,攻城,守城,一切都是因为你想那样做。即便是最后……”他终于转头看向简,深黑的眸子犹如泰安内城中的颜色,却另有一层晶亮。“即便是最后,我一箭射穿你的心脏,亲手杀了你,也是因为你希望死在我的手上。我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人。听着整个契冲充满了对我的赞扬声,我厌恶透了。要不是你交待过要我好好带着我们的国家走出虚弱,我会亲自毁了它,用它为你陪葬!契冲是我的骄傲,因为那是我们共同打下的江山。我同时也恨它,恨他毁了你,也毁了我。”是的,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在被召唤出泰安内城的那一刻,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塞满了他的脑子。黄昏中宴离马上英伟的身姿,比谁都强硬的眼神,却也比谁都温柔地看着自己。他充满遗憾地吻着自己,发誓泰安内城中再见,却决绝的,义无反顾地跳下城墙,迎向费的三十万大军,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看城上那道夹在白色丧衣中的红。“不要让别人碰我。”他说。“暗,我只属于你,所以,由你来亲手杀了我吧。”他答应了,自己的箭赶在一片压抑的黑色之前,射穿了他,停止了他有力的心跳……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他呢?是否也记起了过往种种,记起了与自己在一起的每点每滴?
  他自冰凉的水中站起,眼神射到简的眼底。是绝望。他伸手解开了简绑得乱七八糟的腰带,脱下了他的外衣。“不会穿就叫彤云帮你穿。”他至今连内衣都穿不上,裹着外套便来到了他的房里。
  简的皮肤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皮肤的厚度增加了,但是却比平常更加敏感。薛暗的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极冷,一直钻到他的体内,浑身因他而痛。他反手抓住薛暗的胳膊,粗鲁地将他拖出了木桶,扣在自己怀里。他浑身都是那么冷,连带着也冰了他的全身。像极地中求生的遇难者,简抱着薛暗,越抱越紧。
  他说的……他都知道!那时,秋闱钻进了自己体内,疼痛夺去了他的意识,但并不是一片黑,他被动的,清楚地看到了宴离的过去。残酷中求生的童年,由被追杀到反过来追杀追杀者的少年,追求心中理想,硝烟滚滚的青年……他好像一直是一个人。直到遇到薛暗,看见那道黄沙中等待他的身影,他第一次感到了被等待的温暖,不知不觉改变了方向,朝着他走去。死硬地胡乱编出一个与他不同的目的地,却不想,他竟微笑着跟随,再也没有走开……电影似的回忆时间不长,还是有断点。比方说,薛暗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他,原来是这么瘦吗?他是有力气的,虽然打闹时总是输自己一截,但他的确有肌肉,隐藏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下。现在抱紧了他,才发现,他结实的,其实就只有手臂而已。
  薛暗的吻落在他左肩窝上。一下一下,轻柔又认真。那里,曾经被一根绑着红缨的长枪贯透,流了他满身的血。所以,契冲的长枪,便再也没有绑过缨。身体换了,灵魂的伤痛依然还在,牵着他的心,疼得发麻。
  简觉得被他亲吻的地方开始紧绷,一种绝对不是,又近似于疼痛的感觉出现。他一手握住薛暗对于男人来说过细的腰,一手扯住他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摔到床上。看见他被撞疼,又心疼地想安抚他。压上他白皙的身体,看见他又那样盯着自己。还是绝望。气恼地封上他没有被寒冷褪去血色,依然艳红的唇,一使力咬破了它。他的血沾上他的舌尖,咸,又甜。他忍不住狠狠去吸吮这美妙的味道。
  薛暗吃痛,却没推开他,而是反口也咬破了简的嘴唇,跟他一样非要喝了他的血才甘心。
  简被咬,却笑了出来,放弃了他的唇,撬开他光洁的牙齿,深深探入他口中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原来是一样的啊……
  薛暗见他笑,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笑什么。”
  简两手撑起上半身,笑看薛暗的脸。总算有点血色了。低头,看见他胸前尖尖立起的两颗粉红小点,心里嘭地一下炸开了,拼命去吸,吸得自己舌头都疼。薛暗是被他吸疼了,但同时也忍不住战栗,全身已不再冰冷,被简有些粗暴实际上却用心呵护的热情所焚烧,于是决定再用自己反过去点燃简。
  他的手来到简的下身,摸到了他的欲望。简一顿,含住他的|乳头一时不动。他张狂地大笑,一把推翻简,反身将他压在底下,唇印上他的胸膛,一路下滑到他全身最坚硬的地方,张口含住了它。一声呻吟滑出简的嘴角。在中国,他没交过女朋友,更没交过男朋友,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会如此敏感。他因为自己的那声呻吟感到丢脸,抬腿一架,袭上薛暗的侧腰。薛暗没有防备,被他轻易一腿就架到了床内侧,还是趴着的姿势。
  简欺身爬上他的后背,右腿插到薛暗两腿中间,薛暗也是心甘情愿被他分开,配合地打开得更大些。简浑身热血沸腾,从背后看着薛暗,别有一番风韵。他浅黄的长发或落在床铺上,或披散在后背上,被汗打湿,紧贴住皮肤,说不出的妖冶。他的后背极瘦,甚至能清晰地看见突起的椎骨,腰又细,胳膊因为没怎么用力,也看不出有什么肌肉,整个身材跟简一比,就只剩柔弱。这样的视觉效果,强烈刺激出简身为男子汉的膨胀感。他觉得喉头和下身同时一紧,握住薛暗的细腰,刚要英挺地进入,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没做过,但总听说过。今天绝对是场意外,他来薛暗房间是为了跟他告别,本没想到这么煽情的一幕,所以什么准备都没做。曾经在某酒店大堂中见过专门伺候男人的鸭,人人手里拎着一个小整理箱,装满了瓶瓶罐罐。有朋友跟他说,没有润滑剂,身下的人会疼到死。头脑中的热度未退,却稍稍清醒。勉强压制一下自己的冲动,将薛暗扒开,自己跪趴到他旁边。“上去。”他命令到。薛暗一愣,没反应过来。“上去!”他大吼,被自己的欲望逼得浑身是汗,嗓音都变得粗哑难听。薛暗回神。“你怎么……”“少废话!”简喊道“你想看着我被憋死吗?!”薛暗咬咬牙,起身扶住他,让自己进入他。但才刚刚进去一点点,就感觉到简明显地一缩。他吓得立刻停住,知道他是疼急了。“快点!”简又冲他吼“你越慢我越疼。”薛暗坚决地摇头,打算从他体内撤出来。简却扭头一把抓住他。“别走。”语气突然变得很软,简直是在哀求薛暗。“我能忍住。”薛暗点头,眼眶有些湿了。一挺身,强有力地贯入简的身体,听见他一声压抑不住的叫喊。他快速动着,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帮他减轻痛苦。
  第一次,真的是会疼死。但他别无选择。这就是他们的爱。疼痛,却不得不爱。伤了他,比伤了自己还要难过,却不得不一次次伤他。
  简强忍着薛暗带来的冲击。真的太疼了,比他小时候被车撞还要疼。但他必须忍受。舍不得薛暗来受这份罪,因为他在很早以前,就让他遭受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让他亲手杀死自己。并且,现在,出了泰安内城,重回契冲后,他仍无法教他平静,再次把他送到了腥风血雨之中。
  薛暗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在一声呐喊中结束,力竭地趴上了简的背,但旋即想起他正疼得厉害,便迅速翻身。简已经痛到不敢动,维持着刚才受力的姿势。薛暗轻手轻脚地帮他翻身,慢慢躺到床上,自己则卧在他身边。
  “你该走了。”休息了片刻,简闭着眼说到。
  薛暗下床,默默地穿衣,一层套一层,总共六件,红得刺目。是夏天,很热,但他还是穿上了它们。他微笑,为了自己现在能够准确无误地穿好衣服而高兴。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他将头稍稍后仰,感觉到了简的气息。
  “要小心。”
  “好。”他答应。其实究竟谁的风险更大,现在还不知道。
  “要懂得放弃。”
  “好。”他不会傻到去赌命,他还要安全地回来他身边,陪着他,每天每天……“刘挽太不对劲,你要小心提防。”
  “知道。”简松开薛暗。“走吧。”
  薛暗点头,眼里的绝望消失不见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悲剧发生!真的真的不能,不能再让他死去……
  简替薛暗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诛夜。天已经全黑了,与他的衣服融为一色。诛夜看到开门的简,略微吃惊,迅速低头。“王,可以出发了。”
  简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但也不避。“守好他。”
  诛夜一愣,但很快点头。守好他……这句话,王曾经跟他说过一次,在千年前,费军先头部队攻入契冲的时候。暗自握紧了拳,诛夜再次点头。给了承诺,便会去做。这,与那份契约无关!
  薛暗与诛夜走了,静悄悄的夜色中几条人影追了上去,想避开简,但还是被他看见。他关上门,一点都不担心。一个是契冲最好的神射手,一个是他最得意的部下,关北侯府的那些庸兵何足为惧?走到床前,却迟迟不敢坐下。身后还是一跳一跳疼得厉害。抓起床铺凑到鼻尖,满意地嗅到了薛暗那特别的花香。究竟是什么花?转头,看见窗外今夜格外皎洁的月,淡得如同他的发色……
  “真是香艳的一晚。”脑中冷不丁传来一句话,简全身僵住,血冲头顶。“就是有些太疼,还好我忍住没出声,不然就没得看了呵呵。”
  老天!!怎么忘记了,还有秋闱这个家伙……
  第五章(契冲篇)
  简站在城墙上很轻易便能把橘城附近的情形尽收眼底。那条宽阔的官道上还是无人,城门大开着,却只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连国来的难民自丛林中冒出,进城补充过干粮清水后便又匆匆离去。谁都知道费军要打到橘城了,没人会傻到选择这个时候进城久留。原本为了方便过往商贾,契冲一些重要商贸城镇的正门都是昼夜开启,即使是半夜三更往来进出的商队也是络绎不绝,如今这般冷清的场面,更增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简对着官道旁的一片苍翠皱眉。是谁这么白痴把城门开在了面向密林的一方?!一望无际的高大树木简直就是费军的天然隐身衣,白天还算勉强可以看见林中动态,若是到了夜晚,费即使再庞大的队伍也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树丛不知不觉间杀到城下。
  简背手而立,沉声吩咐道“项提,拨出你手下一半人马,用最快速度把前面那片树林给我铲平。”
  项提是朝廷派驻橘城一万士兵的将领,年五十有余,家族接连三代手握契冲兵权,到了他这一代,长子项正接了全国兵马帅印,他则成了禁军统领。可是这样一个家世显赫的人,此次费军来袭,现在在位的契冲王薛赦竟然除了他的统领头衔把他派来橘城送死?!
  “是。”项提领命,走下城头开始调度。
  刘挽走到简身边,与他并肩看向茂密的树林。“没想到项提竟然会愿意听你的话。”
  简冷哼一声。“害怕的话就干脆将我一刀杀了。”项提为什么执意将自己的一万将士归到他这个来历诡异的人名下,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但项提又的确是对他唯命是从一点看不出来有什么企图。这关北侯就大大地不同。大张旗鼓地请他来帮忙,实际上却是监视。薛暗和诛夜出走,他派人追击,却在他面前对此事绝口不提,就像从未有过那么两个人跟着他一起来到橘城一样。
  刘挽阴恻恻地笑道“你砍光了那片树也是没用的。”
  “有没有用就不关你的事了。”
  “这可是我的城,怎么能不关我的事?你是我请来保城的,不是要你将军队变成伐木工人。”
  简懒得跟他磨嘴皮,转身看向城内。“我又没动你的人。”
  项提工作效率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