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4-05-25 15:10      字数:4733
  她看着波洛,态度显得十分坚决。
  她严肃地说:“你怎么不早点过来?”
  “对不起,夫人。我一直在帮警察调查呢。”
  “只要罪犯回答问题不就行了?你怎么会想到罗伊纳·德雷克会是凶手呢?别人恐怕连做梦也想不到吧?”
  “我一得到关键线索就一目了然了。”
  “关键线索是什么?”
  “水。我想要找的是晚会上哪个人身上是湿的,而他本不该弄湿衣服。杀害乔伊斯·雷诺兹的人势必会全身湿透了。想想看,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摁入水桶中,她肯定会挣扎,水溅得到处都是。凶手肯定弄湿了。于是得想办法提供全身湿透的理由。大家都挤到餐厅玩火中取栗的游戏时,德雷克夫人把乔伊斯带进了书房。女主人让去,她自然会跟着走的。而且乔伊斯自然不会对德雷克夫人起疑心。米兰达只告诉她自己目睹过一桩谋杀,仅此而已。于是乔伊斯被害,凶手不用说全身透湿,必须得有个理由。她开始制造一个借口,她还得有证人看见她全身弄湿了。她手执巨大的花瓶站在楼梯上等待时机,花瓶里灌满了水。正巧惠特克小姐从玩火中取栗游戏的屋里出来——里面太热。德雷克夫人假装开始感到紧张,让花瓶跌落,确保它掉下去时让水洒到自己身上。
  她跑下楼梯,惠特克小姐拾起碎片,而德雷克夫人不停地抱怨自已把这么漂亮的花瓶打碎了。她力图给惠特克小姐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她是因为看见了什么,看见有人从作案现场出来。惠特克小姐当真了,而当她对埃姆林小姐说起时,埃姆林小姐明白其中有文章,于是她让惠特克小姐告诉了我。”
  “于是,”波洛抚摩着胡子说,“我也知道了到底谁是杀害乔伊斯的凶手。”
  “可乔伊斯根本没有目睹过什么谋杀案!”
  “德雷克夫人并不知道呀。她一直怀疑她跟米切尔杀害奥尔加·塞米诺娃的时候有人在石场花园看见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明白是米兰达而不是乔伊斯?”
  “当我听到所有的人都说乔伊斯撒谎时,我不得不接受事实。那么明摆着会是米兰达。她常去石场花园观察鸟、松鼠等等。米兰达告诉我说,乔伊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说:‘我们无话不谈。’米兰达没有参加晚会。于是小骗子乔伊斯就可以用她的朋友告诉她的故事来吹嘘自己目睹过一起谋杀案——很可能是想要给你,夫人,大侦探小说作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的,都怪我。”
  “不。别这样说。”
  “罗伊纳·德雷克,”奥列弗夫人沉吟道,“我还是没法相信她会干这种事。”
  “她各种条件都符合。我一直不明白,”他又说,“麦克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在生活中要是能遇见她,她会是什么样的呢?嘿。我看我是碰见她了。”
  “那米切尔·加菲尔德呢?他们真不般配。”
  “有意思——麦克白夫人和那喀索斯,这一对可真不同寻常。”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精明强干——天生就是个管事的好材料——还出人意料地是个好演员。你要是听见了她哀悼小利奥波德之死就好了,她拿着手绢,哭得跟泪人一般。”
  “叫人作呕。”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哪些是好人,哪些不是吗?”
  “米切尔·加菲尔德爱上她了?”
  “我怀疑除了爱自己,米切尔·加菲尔德还有没有爱过别人。他想要钱——大量的钱。也许一开始他寄希望于给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留下好印象。从而让她在遗嘱中把财产留给他——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不会轻易上当。”
  “那伪造的文件呢?我至今还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很迷惑人。应该说,伪造得太多了。不过只要好好想一下。目的很明白。只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行了。”
  “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全部遗产归罗伊纳·德雷克所有。附加条款显然是伪造的,哪个律师都能看出来。附加条款首先要经过检验,专家会提供证据推翻这一条款,那么原来的遗嘱就会生效。既然罗伊纳·德雷克的丈夫死了,她会继承全部财产。”
  “那么那位女清洁工作见证人的附加条款又作何解释?”
  “我的假设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发现米切尔·加菲尔德和罗伊纳关系不正常——说不定在她丈夫死之前就发现了。盛怒之下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在遗嘱中加了一条,要把全部财产留给她的外国侍女。这女孩子准是告诉了米切尔——她想要嫁给他。”
  “我还以为是费里尔呢。”
  “那是米切尔编的,还挺能迷惑人的。没有证实。”
  “要是知道附加条款真有其事,他为什么不娶奥尔加好得到那笔钱呢?”
  “因为他怀疑她是否真的能得到遗产。法律中有一条是关于过分的影响的。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年老多病。她以前的遗嘱都是把财产留给亲属——法庭觉得这些遗嘱才有说服力。这个外国女孩子她才认识一年——而且无亲无故的,即使附加条款是真实的也很容易推翻。另外。我怀疑奥尔加是否有能力买下希腊的岛屿——甚至也不会答应去做。她没有有权势的朋友,也不懂生意场上的合同之类的。她迷上了米切尔,但她只想到要嫁给他,好使她能呆在英国——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而罗伊纳·德雷克呢?”
  “她迷上了他。她的丈夫残疾了好多年。她正值中年,热情奔放,恰恰身边来了个小伙子,出奇地英俊潇洒。女人很容易迷上他——可他需要的——不是女人的姿色——而是实现他创造美的冲动。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钱——大量的钱。至于说爱——他只爱自己。他是那喀索斯。许多年前我听过一首法国老歌——”
  他轻轻地哼着:
  看吧。那索喀斯;看水中。
  看吧,那索喀斯。
  你多么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美貌和青春啊!
  和青春……
  看吧,那索喀斯……
  看水中……
  “难以置信——我实在无法相信有人会仅仅为了在某个希腊岛屿上建个花园而去杀人。”奥列弗夫人不肯相信。
  “你不信?你不能设想一下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吗?裸露的岩石,兴许能塑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在裸露的岩石上铺上土,铺上厚厚一层沃土——然后种上各种植物、灌木丛、树木。也许他在报纸上看见某位造船行业的百万富翁为他心爱的女人在岛屿上建了个花园,他于是想——他要建一个花园,不是为哪个女人——而是为他自已。”
  “我还是觉得太荒唐。”
  “对。确实有点。我怀疑他是否觉得自己的动机十分卑鄙。他惟一能想到的是为了创造更多的美景,只能这么干。他为了创造简直发了疯。他创造了石场花园以及其他花园的美景——如今他眼前浮现出更多的美景——整个岛屿处处是美景。而罗伊纳·德雷克迷上了他。对于他来说,她只不过是能让他创造美的财源而已。对——他可能真是疯了。神要毁灭谁,首先就把他逼疯。”
  “他真的那么想要得到他的岛屿?甚至被罗伊纳·德雷克这种女人牵住脖子他也在所不惜?总让她管得死死的?”
  “还可以出事故嘛。我想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在罗伊纳·德雷克身上降临。”
  “另一次谋杀?”
  “对。最初很简单,必须除掉奥尔加,因为她对附加条款有所了解——而且她还得成为替罪羊,背上伪造文件的黑锅。卢埃林·斯迈思夫人把原件藏了起来。于是我猜他给了年轻的费里尔一笔钱让他伪造一个类似的文件,十分明显是伪造的,因而马上会引起怀疑。这注定要以他的死来灭口。我很快了解到,莱斯利·费里尔跟奥尔加没什么来往,只是米切尔·加菲尔德向我暗示过他们关系密切。我认为付钱给费里尔的是米切尔,而获得外国女孩芳心的正是米切尔·加菲尔德。他警告女孩子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要告诉她的雇主。一方面许诺将来娶她,另一方面却为了和德雷克夫人一起得到巨大的遗产,不惜冷酷地把她作为牺牲品。没有必要让奥尔加·塞米诺娃受指控犯了伪造罪,只要让她受到怀疑足矣。伪造的文件显然对她有利,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因为有证据表明她常代雇主写信,善于模仿其字体。若是她突然失踪,人们会以为她不仅伪造文件,而且有可能对雇主的猝死负有责任。这样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奥尔加·塞米诺娃一命呜呼。莱斯利·费里尔被杀,给人的假像是帮派内讧致死,或者是被嫉妒心强的某个女人砍死。可是井中发现的刀跟他所受的刀伤十分吻合。我知道奥尔加的尸首一定藏在附近,但苦于找不到地方,直到有一天听到米兰达问起一口许愿井,催米切尔·加菲尔德带她去看,而遭到拒绝,这时我才有了线索。不久跟古德博迪太太谈起来,我说不知道那个失踪的女孩上哪儿去了。她回答说,泉水叮咚叮,猫咪落入井。于是我敢肯定女孩的尸首在许愿井里。我在石场花园的树林中找到了那口井,是在离米切尔·加菲尔德的小屋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上。我想要么米兰达目击了谋杀事件的过程,要么她看见了处理尸体。德雷克夫人和米切尔害怕有人看见了——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既然平安无事他们就渐渐放心了。他们制定了计划——并不慌张,但已经着手行动了。她说起在国外买土地——给大家一个印象她想要离开伍德利新村,因为这个地方太叫她伤感了,当然她哀伤之源是丈夫的早逝。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突然在万圣节前乔伊斯宣称目睹过一桩谋杀案。简直是一个睛天霹雳。此时罗伊纳明白,也可以说以为她明白,那天在林中的原来是乔伊斯。她没有贻误时机,立即下手了。然而,事情没有就此了结。小利奥波德来索要钱——他说他想买点东西。他到底猜测到或知道了多少不知道,但他毕竟是乔伊斯的弟弟。于是他们很可能以为他比实际知道的要多得多。因此——他也死了。”
  “你怀疑她是因为有水这条重要线索,”奥列弗夫人说,“那你怎么怀疑起米切尔·加菲尔德的呢?”
  “他从各方面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波洛简单地说,“后来——最后一次与米切尔·加菲尔德谈话时,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笑着对我说——‘离我远点,魔鬼撒旦。找你的警察朋友们去吧。’于是我就全明白了。反过来说也成立。我自言语道,我正离你越来越远,魔鬼撒旦。这么年轻英俊的魔鬼,简直是人间的撒旦……”
  屋里还坐着一位妇女,她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她坐在椅子上按捺不住了。
  “这个恶魔。”她说,“对。我现在明白了。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他非常英俊。”波洛说,“他也热爱美。热爱他用他的头脑、他的想像以及他的双手创造出来的美。为之他宁愿奉献一切。我想,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米兰达这个孩子——他却打算用她来献祭——来拯救他自己。他周密地安排好计划——把它按一种仪式来进行,也可以说向米兰达灌输了这种观念。她将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伍德利新村——他教她怎样在您和奥列弗夫人用午餐的饭馆会面。人们会发现她在基尔特伯里竞技场——有双刃斧的印迹旁边。身边放着一个金色的酒杯——一种献祭的仪式。”
  “疯了。”朱迪思·巴特勒说,“他一定是疯了。”
  “夫人,您的女儿得救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波洛先生,您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您。”
  “她是您的女儿——她是否也是米切尔·加菲尔德的女儿?”
  朱迪思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是的。”
  “而她自己并不知道?”
  “是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在这里与他重逢纯属巧合。我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他。我疯狂地爱着他,后来——后来我感到恐惧。”
  “恐惧?”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倒不是他做了什么事叫我害怕,只是对他的本性产生了恐惧。他表面上温文尔雅,而在这层面纱下面,却是冷酷、放荡不羁。我更害怕的是他对美、对创造的热情。我没有跟他说我怀了孩子。我离开了他——我换了地方,孩子降生了。我编了个谎言,说丈夫是个飞行员,不幸丧生。我不停地搬家。来伍德利新村也是很偶然。我在曼彻斯特签了合同做秘书工作。”
  “后来有一天米切尔·加菲尔德来了,他在石场森林工作。我觉得自己并不在意,他也是。一切都过去太久。但是后来,虽然我不知道米兰达常去森林里玩,我却真的担心。”
  “是啊,”波洛说,“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