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混账，小小年纪就会搞阴谋诡计。胤禟倒不是心疼表妹，就事情本身，他觉得蠢儿子们应该得到教训，还没等到人回来，元春就跪到他面前。
  “是我教子无妨，求爷原谅他们。我愿意向天下人解释，郭络罗妹妹并没有做任何丧德之事，她温柔宽厚，她绝对配得上阿哥侧福晋的身份……”
  元春这样说，胤禟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想维护雪莹，也不是顾忌郭络罗家，他就是想让儿子正常一点，别这么偏激，耍小聪明只是一时的，不能帮助他们在皇家安稳的生活下去。
  树敌太多迟早要在阴沟里翻船。
  元春不相信他，那样防备的，豁出一切也要保住儿子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胤禟。
  他笑得很难看，说：“你安心养胎。”
  胤禟是有觉悟的，就算面前是悬崖峭壁，他也不会松开元春和那四个兔崽子的手。显然，这么以为的只有他，儿子们会闹，就是因为感觉到危机，至于元春，他要是相信自己……就不会说那样疏离客气的话。
  去年的经验告诉他，冷战不可取，无论他怎么生气怎么折腾自己，元春跟没就没有反应。胤禟觉得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样。
  元春不同他生气，也不闹，总是逆来顺受。
  平时是“贤妻良母”，她在意的就只有儿子，根本没有其他。
  他栽到这个女人身上。
  偏偏对方没心。
  ……让春儿爱上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认知他在科尔沁就已经得到了，唯一欣慰的是，在分享了对方的秘密，获得阴阳眼之后，他们牢不可分的绑在一起。这让胤禟觉得，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大成自己的心愿。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为男女之情闹别扭，而是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为了护住儿子，他要放弃雪莹，放弃她背后的郭络罗家，这是必须拿出的态度。
  胤禟在额角揉了揉，谁说生儿子好，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
  阖府上下只有元春对他一如往常，其他人都有了微妙变化。弘晟、弘暲、弘相、弘历……闯了祸还不自知，见了面就给他甩脸色。一个阴帅三个鬼将的实力让府上所有鬼魂都到了风向，他们开始说起胤禟的闲话来。
  什么“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什么“近亲配对，转生脑残。”
  ……
  为了向分分钟就能搞死它们的小祖宗表忠心，良心都喂狗了，九爷你就洗洗睡吧。
  胤禟贵为阿哥这没错，他能处置府上所有奴才这也没错……唯独不能把府上的鬼魂怎么着。胤禟没有迁怒元春的习惯，他将过错全推到了表妹雪莹头上。
  人都是如此，习惯迁怒。
  胤禟的初衷是，尽可能不损伤同郭络罗家的关系。
  虽然他们已经投靠了八哥，彻底撕破脸额娘会难过……胤禟是个混账没错，他内心还是有净土的。一片是元春和儿子们，一片就是为了他甘愿做任何事的额娘。胤禟想得很好，有些人却体会不到其中的良苦用心，他原本想给郭络罗家最后的体面，把表妹“打入冷宫”也好，至少不要直接休弃出门，对方并不领情。
  郭络罗雪莹找胤禟闹了很多次，总说是七阿哥咬她才不小心松了手。
  这个说法是可以接受的，邹齐最近又找过他，严格说来，小七不是标准的疯狗病，他偶尔会忍不住咬东西没错，染上了一些犬类习性没错……病不致死。
  胤禟没对这种说法发表意见，小五小六给他的打击太大，很久没缓过来，熬过了那段黑暗日子之后，现在，什么发现都不能打到他，胤禟已经淡定了。
  本来，生儿子天生疯狗病也不完全是郭络罗雪莹的责任，这才是胤禟愿意让小路子接她回来的原因，可惜，郭络罗雪莹再次让他失望了。
  “是贾氏指使他们污蔑我，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不是故意松手的，七阿哥他咬我……嘤嘤，天生疯狗病同我有什么干系？那狮子狗是姑爸爸给的。”
  ……
  胤禟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他再次刷新了对表妹的认知。
  好，真是太好了。
  竟敢往额娘头上扣屎盆子。
  胤禟转身离开芙花院，就算皇阿玛决定要烧死这贱人，胤禟都不管了。这种只知道勾心斗角不懂孝道对亲儿子没有半点母爱的东西……死了才好。
  活着就是造孽。
  御史台的老头是不好打发的，考虑到事情在京城范围内有太大影响力，康熙必须做点什么安抚资额写打鸡血的民众。第三天早朝，圣旨就下来了，大抵是说郭络罗雪莹丧德，不配做阿哥侧福晋，即日起贬为媵妾，接回郭络罗家教养。
  董鄂氏犯了那么多错，也就是遣送回家，连嫡福晋的封号都没撤。康熙觉得他应该一视同仁，收回侧福晋封号已经是莫大的耻辱，送回家重学妇德更是让人抬不起头。郭络罗氏刚被小路子接回来，不到五天又回了娘家，这回有圣旨压着，想逆袭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样的结果基本达到了御史台的预期，他们跪下高呼“圣上英明”，顺带点了宜妃亲哥哥的名，让他好生管管没规矩的女儿，最好是去宜妃娘娘跟前求个得力的嬷嬷。
  郭络罗家彻底没脸，几个待嫁姑娘将郭络罗雪莹恨得彻彻底底。
  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她们是倒了血霉，和这蠢货同宗。
  顶着郭络罗家的名号，在这风口浪尖上，如何能觅得良人？
  郭络罗家想找康熙求情，没门。
  想勒令宜妃，让她想办法把侧福晋封号求回来。若是五年前，宜妃真得妥协，如今五阿哥是皇宫里的暗卫统领，九阿哥是御用钱袋子……她还怕什么？
  就在翊坤宫里，宜妃指着魏佳氏的鼻子就是一顿好骂。
  “不会教女儿就别把人往皇家送，丢人不说，当心丢脑袋。贾元春就算出身再卑贱，父兄全都不成器，那又如何？胤禟喜欢她，万岁爷中意她，阿哥福晋们对她都客气，御史台的老东西也挑不出错来。女人啊……出身虽然重要，能不能生儿子，会不会做人更重要。如今圣旨都下了，你找本宫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翊坤宫里，魏佳再怎么横也不敢同宜妃呛声，挨了训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郭络罗家又什么立场威胁宜妃？
  他们支持的原本就不是胤禟，而是胤禩。
  魏佳氏“大闹”翊坤宫被胤禟得知，他不客气的在早朝结束之后拦下舅老爷说了很不好听的话。如今的九阿哥已经不是离了郭络罗家就站不稳的小儿。别的不说，他拥有的财富就能动摇一切信仰。胤禟放过狠话之后，表妹就被放弃了，郭络罗家不能操纵胤禟，也检不到任何便宜。与其继续僵持，不如将筹码全部压到八爷身上。
  因为没有新的进展，流言就逐渐平息下来，事后，八福晋还带着礼物上门找过贾元春，因为生子秘方的关系，她对弘历等人颇有好感，就算真是告黑状扳倒了表妹雪莹，那又如何？八福晋对这个只会炫耀自己完全不长脑子的表妹一点好感也没有。
  元春不傻，她明白八福晋的意思。
  郭络罗雪莹≠她≠郭络罗家。
  她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正如自己之于贾家。
  这之后，日子又恢复平静，胤禟因为心有所念，并没有在元春怀孕之后大肆宠信后院别的女人。一来，他不急色；二来，实在不敢让别的女人生孩子。
  胤禟怕了。
  三月在蜚语流言中过去，迈上四月的坎儿，喜事连连。
  大福晋怀孕的消息让八旗贵妇疯狂了，她们好似忘了伊尔根觉罗氏连生四个闺女这事，唯心的认为这一胎铁定是阿哥。
  你说为啥？
  撇开贾元春那四胞胎儿子不论。
  五福晋第一个吃药，她怀孕了。
  八福晋第二个吃药，她怀孕了。
  大福晋第三个吃药，她也怀孕了。
  ……
  这药若是没用，能让她们怀得这样整齐？
  大阿哥府的好消息来了没两天，十三福晋兆佳氏也有了音讯，皇家迎来了一波怀孕热潮。拜生子秘药的功力所赐，九阿哥府的门槛都被踩烂了，只要不是敌对阵营，同九爷有那么点往来，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宜妃这才从郭络罗雪莹留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拖元春的福，翊坤宫也是人来人往，四月份收的礼比头年加一起都多。
  找她的大多直接，礼物送到了就说生子秘方之事，在胤禟这儿攀关系的多是众大臣，他们不好直接求药，只得说一些暗示性强的祝福语。
  比如——贾侧福晋这样的功力，铁定能一举再得四男，九爷恭喜！
  胤禟非常坦然的接受了对方的恭维，完全没按预定的剧本走。
  说好的谦虚呢？
  说好的秘方呢？
  第083章
  胤禟觉得；自元春进门，他中规中矩的人生就玄幻起来。
  一举得四男；简单。
  开阴阳眼借鬼魂之力搞情报系统，容易。
  那好歹都是针对自身，如今倒好；【林氏生子秘方】加上【贾家珍藏的怀孕须知】竟然让阿哥福晋齐刷怀孕。胤禟的人生也跟着飘飘然。
  每天都有大臣套交情攀关系。本来，他同郭络罗家已经划清界限，对方好似忘了他对表妹雪莹的作为，往来比过去更密切。那谄媚的表情，那甩节操的话。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虽然多了苍蝇环绕四周；这也就是甜蜜的烦恼；作为商人阿哥；他原本应该被糟蹋被嫌弃，在瑟瑟秋风之中守着大堆家产死去。本来的确是这样，三十九年选秀之前，他存在感虽高，挨骂的频率更高。他真心维护八、九、十同盟，却被当做是空有财富不长脑子的傻蛋。
  自幼时起，真心待他的就只有老十胤俄，至于胤禩，他的目的从来就不单纯。
  因为有个辛者库贱妇出身的额娘，老八的童年是灰暗的。养在惠妃娘娘跟前，活在大阿哥胤眩囊跤爸拢恍值苊瞧鄹骸０恕⒕拧⑹耸秦范T刻意经营起来的。他背后有根基深厚的郭络罗家，而老十则是温僖贵妃唯一的儿子。
  温僖贵妃钮枯禄氏，果毅公遏必隆之女，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康熙接连克死了两任嫡妻，就没敢再立后。后宫以温僖贵妃和佟贵妃为首，地位仅次于太皇太后孝庄以及太后孝惠。佟氏高调，温僖则深居简出。
  八阿哥胤禩同老九老十交好的时候，温僖贵妃还没死，正是借郭络罗家和钮枯禄家之势，加上亲切随和的信箱，对朝政的敏感度……八阿哥一步步走到今天。
  起初是想借两位背景雄厚的阿哥保护自己，之后是想利用胤禟的财力。从三十三年温僖贵妃死那一刻，老十就成了附属品。老九太聪明，他需要被牵制。
  帮扶胤禩的时候，胤禟是死心塌地的，他是八爷党的核心，甚至没给自己留下退路。直到三十九年赐婚，元春进府，他得到康熙的认可，选皇阿玛和八哥之间……选择了濡慕已久的皇阿玛。
  胤禟觉得，这不是背叛。
  他只是遵从内心选择了不符合八哥期待的道路。
  之后的人生就精彩起来，八哥想要挽救，想把钱袋子拉回自己的阵营。他尝试了多种方法，从元春入手，从宜妃入手，从十阿哥胤俄入手……他没有成功，老八老九就疏远了。
  因为利益维持的关系，总有破裂的一天。
  胤禟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八哥不再登门，老十倒是十年如一日。真情与假意一目了然，胤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原本应该为八哥鞠躬尽瘁，帮他对付老大对付老三扳倒太子……忍痛的退出让他从纷争中摘出，悠然看戏。胤禟很珍惜宁静安详的生活，满朝上下，唯有他看得清楚，笑到最后的不是太子，不是八哥，而是隐忍的四哥，外人眼中身为太/子/党的四哥。
  说实在话，只要想到结果是这样，他就后怕得很。
  四阿哥胤禛是怎样的人满朝上下谁不知晓？
  得罪了他绝逼没好果子吃。
  若是为了八哥在夺嫡战中与老四决裂……他登基之后圈禁都是轻的，指不定就是抄家斩首。只要想到这个，胤禟看财迷儿子元宝的眼神就温柔起来，不愧是春儿亲生的，不愧是继承他优良传统的儿子，在这么多兄弟之中，他一眼就看出老四的不同，因为有他，同四哥相遇还能闲话家常。关系虽不如老十三这样铁，已经算得上相处和睦。
  胤禟想过的，若迫不得已一定要站队，他立刻抱住四哥的粗大腿。胤禛却好似没看出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