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他微笑，至少还有你在这里……
  至少，还有你。
  35
  “这不是……”柯磊一脸白痴地瞪大眼睛指着正向他们走过来的人：“陈……那个全？”
  迟尉赠他一个“你真搞笑”的眼神，这能是陈全？陈全若是这么酷我就把他养在家里供起来。不过——
  他歪着头打量，还真是长得像。而且，好深的妖力，竟然连我都看不出他眼里的异色。
  激烈的缠斗突然变成了诡异的会面，迟尉翘起嘴角，有趣极了。
  看向漾，他眼底深处的晃动一波一波，最终又复归平静，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鬼不妖的东西离开他的身体，向那处光明伸出手：“……曜，是你么？”它的身体透明得像一阵风，眼里的红色已是相当黯淡。
  那人轻轻托起它的手：“我在这里。”
  银色的，温暖的光。
  为这光芒，仅仅为这温暖的光芒，我的一生，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献给这个人，献给我唯一的光明，他说，我在这里……
  为什么，那么晚，那么晚……
  它曾是一顾倾城的绝色歌姬，邂逅他，却不能令他爱上她；它曾化身为清丽圣洁的异国公主，吸引他，却无法使他迷恋她；也曾经变成了浪迹天涯的孤单少年，换得与他的擦肩而过……绝望的爱啊绝望的爱，我是不是，应该恨你呢……
  它突然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曜……陪我一起走吧，活着的时候，不能奢望你会爱上我，那么，至少，陪我一起走，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漫天火红乱舞，燃烧的身体化为鬼界，在那些红色的火焰中，仿佛看到他的笑容，宽容的，温暖的笑容……这是，期待了一生的情景，他们如同情人般纠缠在一起，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之前，是它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
  一代食人魔头就此终结？柯磊感觉不可思议，竟然还捎带着送走一个？！他站的太远，又听不懂那怪物的嘟囔，于是难免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容易，仿佛一出戏，没有高潮就落下了帷幕。再看看两位斗神大人——一脸未完待续的表情。他于是警惕地后退两步，又把目光转向那一团旺盛的鬼火。
  果然，那个长的很像陈什么全的男人从熊熊火焰中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望着漾，他的笑容优雅：“好久不见，斗神。”
  漾垂下眼睛，“再不快滚，我就出手了。”
  那人耸耸肩，“看来这不是个再会的好地方。那么，下次见了，斗神。”银光乍现，他微笑，“即使过了一千五百年，你的烂脾气依然是一点也没有变，漾。”
  漾凶狠抬眼，那人却在银光中渐渐消失。
  柯磊疑惑：“谁啊这是？”听着他跟漾说话的语气，莫名其妙地就给他有点不爽。
  迟尉做惊恐状：“银斗哪，您没看出来？”
  “啊^？”柯磊转向漾，那你为什么不顺便灭了他？
  漾冰冰冷冷地盯着迟尉：“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斗？”
  “……”
  他冷冷一笑，“我也看不出。”
  不远处的鬼火依旧燃着，已是凄凄楚楚的细小一团，漾挥剑一扫，乱尘纷飞，让迟尉联想起一个词——挫骨扬灰。他不尽对着他眯起眼睛，怎么看，也不像重感情的人，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斗，让你也下不了手呢……？
  *　*　*　*　*　*　*　*　*　*
  第二天早上的课，柯磊全部用来补眠。
  “听说了没，林江路的千年老树昨晚倒了，还被劈成两段儿，这城市最近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前排女生八卦的声音传入耳朵，正好用来当做催眠乐。
  ……
  ……郁郁葱葱的古树，阳光洒下来，漫地斑驳的光点，我这是在哪儿呢……？他在梦里环顾四周，天空的颜色蓝得那样那样美……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嗯，这个地方真不错，鸟语花香，可是，内心那种澎湃的感觉是什么？我在等谁？等谁？
  他在梦里转身，有个人向他走了过来，咦？这脸，从哪儿见过呢……？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对那人笑，那人就仿佛如同痴了般，望着他，楚楚可怜又恐惧地望着他，画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那人绝望地伸出手，他在喊，梦里是没有声音的，那么，看口型，他喊的是——“油”？？？
  什么油？聒噪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柯磊皱起眉头换个方向继续趴着，“油”啊……柴油机的功率是XXXX，汽油机的功率……什么乱七八糟！他气哼哼地睁眼抬头，妈的！睡个觉都不能安生！
  对了，刚才梦里那个人是谁？怎么那么眼熟？那眉眼……那是……
  允幽！！！
  他吓了一跳，老天，为什么会梦见他？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柯磊委曲，我呸！没事我想他干嘛！
  江成和王宇平在旁边看着他一会儿瞪大眼睛，一会儿无奈状，一会儿自我唾弃，一会儿又义愤填膺……江成拍拍王宇平：“路克！走火入魔，就是这个状况！”一搭柯磊的肩：“哎柯磊，听老大说前几天在街上看见你和一特正点的妞儿走一块。快给哥们讲讲，是咱学校的吗？”
  柯磊还在为做梦的事郁闷，“啊，我怎么不记得？”
  “说是短头发，穿一身白衣服，挺瘦一女孩。”
  “……。不知道。”这说的是漾吧？
  “装！”王宇平给他一个大力熊掌，拍得柯磊差点没扑到在桌子上，“你丫最近都不乱搞了，被迷得不行了吧？那小妞那么美啊？”
  “美——，美不胜收哪。”柯磊故意懒懒地拖长了腔调，让你去瞧上三天那死人脸，看你还能美得出来不。
  不过……想起“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确是很美……脸上又有要上火的感觉，他把下巴搁在桌沿上，真的，永远，不想让别人看见那样的他……
  王宇平和江成愣愣地看着他那旁若无人的痴呆样，“这算不算，典型的‘恋爱综合症’？”
  36
  “请问这是梧桐园A3区4栋4215室吗？我们是XX快递，有您的包裹。”
  “哦。”
  “请您签个字就可以了，这儿，”年轻的速递员把一张单子递上来：“收件人，‘漾…’咦怎么是单字儿？”　他纳闷地看一眼柯磊，“是‘漾’先生，对吧？”
  柯磊耸耸肩，漾从里间走出来，他向后一指：“找他。”
  一个小小的盒子。
  谁玩的这么无聊的把戏？柯磊所能想到的知道漾住在这儿的人就只有迟尉，几天不见他了。对了，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允幽。
  漾把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你退后。”
  喔！柯磊一边退后一边兴奋地想，难不成会是个定时炸弹？
  漾又取出那根长长的银色的针，还没有触到盒子，针柄就闪出耀眼的七彩光辉。他一笑，把盒子丢给柯磊，“送你。”
  柯磊郁闷，怎么我是收破烂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拆开来看，是一串——“手链？”还挺好看，挂着七个彩色的铃铛。再倒倒，有张对折的纸飘出来，“还有情书一份，也送我？”
  漾转过身。
  “嘿嘿，”柯磊晃晃那纸：“你要不要？”
  漾伸出手。
  他故意把那纸拿高了，“不给。”
  漾一个弹指飞过去，柯磊就如同被定住般，动也不能动，他再一勾手，那纸就飘到了他手里。
  唉……忘了他不是会撒娇的女孩。跟你玩玩都不行吗？没见过这么没情调的人。
  “喂喂喂，把我放开吧。”
  没有理他，漾打开那纸，眼睛又变成透视的了，柯磊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纸上不多的几行字。只是……什么鸟文啊这是！！！
  “你去不去吃午饭？请你吃日式料理怎么样？”
  自从看了那几行字以后，漾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电视机的遥控器都快被他给捣坏了。而他，毕竟又不好问，谁写的？什么事？
  ——感觉跟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漾缓缓抬起头望着他：“我出去一下。”
  他说的这句话，不像是个陈述句，倒仿佛是在询问他，我出去一下，行吗？
  “啊？你去哪？什么时候去？”柯磊慌慌张张地移开眼睛站起来去翻出钱包，递给他：“出门什么都要花钱，上公车，记得买票，知道吗？或者打的吧，上去报个地名就行，方便一些……”真尴尬，直觉，他是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而我，什么也不是……
  漾低着眼睛接过，起身，出门。
  柯磊木木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机没有关，无声的画面上，男人和女人正激烈地争执着……他烦乱地揉着一头短短的头发，我在……干什么……
  漾站在楼下，回头，看向那个熟悉的窗口，心里的失望……是什么？
  没有理由要求他一起去。这件事，毕竟，只关于他一个人。就要去面对它了，那些长久以来早已发觉而不愿承认的，绝望的，真相……
  心底有一个声音，希望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希望他，能在身边。
  如同来到这里后所经历的每一个时刻。
  他自嘲地笑笑，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奢望，这么多……
  ……
  “喂！”
  他反射性地回头。
  柯磊从楼上跑下来，“真让人不放心哪，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眯起眼睛，他从那片大楼的阴影向光明中跑来，他向他跑来……他不同于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他是明亮的，阳光洒下来，照不出一丝阴影……
  世纪大饭店。
  “喔，好高档的地方。”柯磊转头对着漾：“我在这儿等你吧。你进去，有服务员给你带路。”
  漾点点头，向前走去。
  “……喂。”
  他停住脚步，回头。
  柯磊冲他笑笑，“我会一直站这儿，等你。”
  37
  推开那扇门，一切，将会明了。
  包厢里坐着的那个人，他的笑容，依然迷魅如初。
  漾有点迷惑，似乎经过了千年的淡化，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早已单薄得随风而逝，剩下来的，就只有最初。最初，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些东西……
  “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他的声音，亦如当日。
  他不语。
  曜笑，“你不记得了，这曾是……”
  “都不重要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就快死了，不是吗？”
  残忍地吐出自己也不愿意听到的句子，“我听人说，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虽然你算不得一个人。”他用灵力在空中画出一个棋局，“下局棋吧，曜。我赢了，你要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你输了呢？”
  “没有如果。”
  曜发出沉而魅的笑声：“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漾。”
  柯磊百无聊赖地在饭店大楼前转来转去，高级商业街，连个吃东西休息一下的小摊也没有。
  烈日当头。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再这样下去非溶化不可，他索性自暴自弃地在路边坐下来，反正我形象本来就光辉不到哪儿去。
  把头埋在臂弯里，漾，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和那个人，那个长得很像陈什么全的据说是银斗的人，关系很不一般吧？或者，就干脆像迟尉说的，老情人？……他还记得漾那天失去理智冷得可怕时，当他回头看见那人出现的一瞬，他脸上释然的微笑。
  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些冰冷的嘲笑，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却不是对着他。
  突然有种被什么堵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吃醋，妒忌，在意，胡思乱想……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高处那些一模一样的窗户。
  ……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