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4-05-25 15:08      字数:4981
  尽管朝歌坦诚相告,如今的他就像一个祸星,走到哪里都会带来灾难。闻弱却似乎全然没听到,反倒笑了笑,眼神里彷佛在说,她很想看看梦里那个小男孩长大后的样子。
  于是两人并肩走出了小院。
  卧牛坡因坡如卧牛而得名,闻人氏族世代居此。
  除了那栋老宅还有些气象外,闻人氏族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
  三代单传,到了闻人宗器这一代上迟迟不见有后。好不容易晚年得子,刚给儿子取了大名闻人聪,老人家便咽气归西了。
  只留下孤零零的老妻闻人氏,一个人带着幼子相依为命。
  好在闻人氏族久居此地,在卧牛坡人缘甚佳,闻人氏孤儿寡母还不至于日子难过。
  一晃眼,闻人聪今年已经八岁了,天生的灵气早早显露出来,颇见聪慧。
  这一夜,年老的闻人氏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丈夫闻人宗器见了他们母子也不说话,直接进了祖先祠堂,一把火就把祖宗牌位烧个精光。
  闻人氏一急就醒了,梦中所见历历在目,觉得这梦有些怪异,不知道是不是在预告些什么,于是取来龟甲准备骨占。
  可还没等她架火烘烤,一直在边上注意母亲的小闻人聪,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妈妈,祖爷爷坟边那棵老槐树烧了。」
  起初闻人氏还没听明白,直到小聪又重复说了一遍,老太太才回过神来:「小孩子,别乱说话。」
  可等到火烤之后,根据龟骨上的裂纹一查祖传占词,写的居然正是:「寐不能安,坟有火忧」。再托人到祖坟地里一看,果然有位嫡亲祖上坟旁老槐树的部分枯枝,被农民火耕时没控制好给烧了。
  老闻人氏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就问儿子是不是之前听说过祖坟的树被烧的事。儿子却说根本不知道,他是从母亲取龟甲时的手势中看出来的。
  这下老母亲可被惊住了,祖传骨占是几千年间,通过特殊仪轨和观察积淀下的经验,再从各种徵兆中进行预测的,而内怀心事之人,其一举一动未尝不能看作一种徵兆。
  能随机在其中看出事物本质的,自古就没听过几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具备了惊人的天赋。
  老闻人氏抑制不住激动,赶紧带着儿子去堂上拜祖先,没准已经衰落的闻人氏族,会在儿子这一辈上再次迎来辉煌。
  可就在她急急忙忙领着儿子迈进祖堂那一步,只听到「喀嚓」一声脆响,最中间的祖先牌位忽然深深裂开一条大缝。
  心里正高兴着的闻人氏没有多想,只以为春乾天燥导致木裂,依旧想领着小聪跪下拜祖,小聪却死盯着那块裂开的祖牌一动不动。
  老闻人氏觉得有点不对了,问儿子:「你看到什么了?」
  闻人聪瞪大眼睛,怯怯的说:「两天后,我们家会来三个生人……」
  老闻人氏:「然后呢?」
  闻人聪没有回答,可老闻人氏在儿子那双瞪大的童眼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惊恐。
  两天后,朝歌和闻弱双双出现在闻人老宅的门前。
  为了不招人注意,此时的朝歌早已换了一副更加普通的平民相貌。
  这一路上,他为闻弱疏通经络,再加上闻弱从小因骤失亲人而郁积的心气渐渐趋散,居然慢慢可以说话了。
  只是闻弱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真要畅通无阻的表达,可能还要一段时日,再加上她性格本就聪慧喜静,也不觉得有迫切需要把话练得通畅。
  她把要说的都写在了一张纸上,说是听母亲临终前念叨过,闻人这一支是他们的同族,该多亲近亲近,所以趁着有空就来联络联络。
  闻弱和朝歌的到来,着实让闻人老太太怔了一怔。这门比远亲还远了十几辈的闻家,忽然找上门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两天前儿子的那句话,等问清两人来历后,她才稍稍放下一颗惊魂未定的心。
  在那张表明来意的纸条上,闻弱虽没提到朝歌身分,但闻人老太太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只一看这两个年轻人不经意间表现出的默契和亲昵,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关系了。
  她忍不住多端详了朝歌几眼,看这年轻人尽管相貌普通,那双眼睛却绝不是凡人,不禁也为闻弱暗暗欣慰。
  刚见面就提出要看人家族谱,实在有些冒失,所以朝歌和闻弱决定先住下再说。
  虽然不算富裕的闻人老太太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可以招待,住的地方却很多,毕竟老宅子大着呢。
  吃中饭的时候,一直在外面撒欢儿的小聪回到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朝歌和闻弱。
  乡下小孩子怕生,小聪立刻躲在了老妈妈背后,转着圆溜溜的一对大眼睛,好奇的看看朝歌又看看闻弱。
  闻弱拿出刚刚街上买来的糖果递给小聪。在零食攻势下,小聪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很快和两人熟了起来。
  对于闻弱的细心周到和善解人意的聪慧,在来卧牛坡的一路上,朝歌早已深有体会。
  从来没有一个像闻弱这样细致聪慧的女孩,如此近距离的介入自己的生活。
  当初在齐宏祖家见面的那一刻,闻弱独特的气质已经让朝歌走神了一次。如今,走神的次数更是随着时光推移,与日渐增。
  从没尝试过这种感觉的朝歌一开始甚至有些逃避,他把自己这种少见的意志薄弱归罪于练了接命术后的心绪紊乱,但很多时候他又偷偷自问,就算是在没有习练接命术前,他就真能纹风不动的面对闻弱吗?
  没有答案,只有走神。
  时间已经将近子夜,闻人老太太又看了看西墙上的挂钟,再过不久,这一天就算是彻底过去了。看来,儿子的恐怖预言并没有应验,尽管对儿子的天赋稍稍有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安心与松了口气。
  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院外传来了敲门声。闻人老太太皱起了眉。
  敲门的是个有点急躁的矮瘦子,一进来就比吃了十斤生蒜还冲的问:「这里是姓闻人吗?谁当家?」
  一嘴的外地口音让老太太心里猛地紧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挂钟,还差一分十一点,看来是躲不过了。
  同在一个大院内,朝歌和闻弱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各自推开门向外看,闻弱正要走出去,朝歌连忙闪进来止住了她。
  矮瘦子好像是赶急路赶热了,外套搭在手上,只穿了一件背心风风火火的就往里走,经过院内挂灯的时候,后脖子上隐隐现出一个纹身来,那图案正是八门中杜门的象征图腾。
  朝歌心头起疑,此时此地怎么会出现八门中人呢?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吗?仔细一看那纹身图腾的颜色,此人显然只是杜门的一个附属小跟班,也许另有他情。
  朝歌心里暗暗作了准备,悄悄耳语闻弱不要出去,两人静观其变。
  矮瘦子穿堂入室,那气势简直比进了自己家还嚣张。进屋一屁股就坐在主人位上问:「老太婆,闻人家还有活气儿的没?出来见我!」
  老闻太太也正气儿不顺着呢:「见你?大半夜的我见鬼了。」
  矮瘦子:「嘿!怎么说话的呢?」
  老太太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我就是闻人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矮瘦子斜瞅了老太太几眼,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八门印章的信来,扔到老太太面前桌上:「自己看,快点,我还得往回赶呢!」
  闻老太太毕竟出身玄门世家,见那信上八门印章,眼神不由得一紧,心想:自己孤儿寡母的,怎么和风头正硬的八门扯上关系了。
  等老太太打开了信,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八门自从灭了天元一派后迅速崛起,尽管重新整顿后力量空前强大,但身为少主的冷步芳深知八门有个致命的缺欠,那就是空有术力,却不懂捕捉先机的预测。
  于是他一面亲自做了楚玉的推车侍者,一面紧急号令全门,在全国范围内广收预测奇书,以图在最短时间内补强八门弱项。传承千年骨占正统的闻人世家自然名列其中。
  闻人氏是知道八门实力的,但正因为本家自古传承千年,从来瞧不起利益熏心、臭名昭着的八门,再加上现在索取的是闻人世家祖传了上千年的骨占秘术,哪里会肯。
  老太太当下把信又摔回给矮瘦子:「祖宗留的东西早不知道在哪辈子失传了,别误了你往回赶,赶紧走人吧!」
  矮瘦子冷笑:「老太婆都这岁数了,别在我这找不自在……」
  老太太被气的直哆嗦,桌子一拍:「滚!你给我滚……」
  还没等矮瘦子再说话,门外早忍不住的王大厨闯了进来:「我当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龟孙子,跑这来撒野了……」
  王大厨是建国前闻人家老佣人的后代,闻人家凋零了,他们感恩图报,就自愿留在了老宅里,始终没忘了照顾闻人母子。刚才给矮瘦子开门的就是他,此刻正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挽起袖子冲了进来。
  朝歌暗叫不好,此刻能让八门派出来的人,绝对都不是吃闲饭的,要真动手,王大厨铁定得吃大亏。
  不出朝歌所料,也不见矮瘦子有什么动作,王大厨脚下一麻就站不起来了。再不想办法,矮瘦子稍下狠手,王大厨都要成废人了。
  朝歌急运术力逆接命局,瞬间把王大厨和矮瘦子两人的命造来个乾坤大互调。
  只见夜灯忽然一阵明灭闪烁,矮瘦子和王大厨同时感到一阵晕眩,等神识各自清醒过来后,当下就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矮瘦子看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以同等惊惧目光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再看看自己的身子,居然就是刚才被自己施术击倒的王大厨。
  这瞬间,矮瘦子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全空了,此刻他眼中的闻人老太太,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下变得异常恐怖和诡异。
  正当矮瘦子吓得几乎就要崩溃的时候,他和王大厨同时又是一阵晕眩。还好,这次清醒后,他的神识终于回到自己的躯壳了。
  吓破胆的矮瘦子再也不敢停留片刻,凄叫一声嗖地窜出堂外。
  朝歌这一招拿捏的极好,快速的转接互调,并没让颇有术力能量的矮瘦子命局在接入普通人的王大厨身体时造成伤害,同时又让矮瘦子相信他遇到了鬼,而不是一个术力高手。
  怕引起闻人老太太的怀疑,矮瘦子疯逃出去的时候,朝歌和闻弱已经双双走进屋来,浑身酸软的王大厨还两眼茫然惊惧地倒在地上。
  老太太不想把这事闹的沸沸扬扬,赶紧叮嘱王大厨别出去乱说,免得真被人看成是疯子傻子。回头又对闻弱表示过意不去,好不容易认了门亲戚,却又赶上这事。
  回到寝房,看着睡得正香的幼子,老太太又想起了三天前儿子的预言,一丝不祥预感笼罩心头,彻夜未眠。
  天刚亮,闻人老太太就来到朝歌和闻弱门前,也不说话,示意两人跟着她走。朝歌、闻弱看着一脸沉肃的老太太,知道必有大事要说,也不问话,静随其后。
  闻人家老宅历代修缮,青砖灰瓦、院落重重,即便住了二十多户外来人家,也还空出许多房子来。老太太领着两人七拐八转,终于来到一个野草丛生的小院。
  三人刚进院子,便惊起了院子中一棵老槐树上栖息的鸽子。每只鸽子脖颈上都拴了一个风哨子,鸽群一起,哨子声便响彻整座老宅上空。
  朝歌抬头凝视盘旋而去的鸽群,若有所思。
  老太太走到西间厢房前,哆哆嗦嗦的掏出一大串钥匙,不用多找,很熟练准确的拿起钥匙打开门锁。
  朝歌在旁边留心着每一个细节,这个貌似荒废的小院,对老太太来说,显然并不是真的荒废了的。
  三人进房之后,老太太可没忘了再关紧门。只见小房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残缺废弃的老家俱,灰尘满布的北墙角,摆着一张已经残破不堪的老式木床。
  老太太看看朝歌:「我力气不中用了,你帮我把那张床挪开。」
  朝歌走过去,抓住床沿,稍一用力便把木制的老床挪到靠西墙一侧。
  老太太随手拣了半截木条子,走到空出的墙边,用前尖后方的木条子去戳刷着白灰的墙皮,没几下居然露出一个半米长宽的扁铁皮匣子来。
  此时朝歌、闻弱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老太太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藏得这样隐秘的铁匣子内,究竟装了什么。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老太太又让朝歌帮忙把铁皮匣子从墙里抠出来,放在地上。
  盖子揭开,只见铁匣内规规整整的叠着四本线装古书。左边两本书名写着:「闻人族谱」,右边两本书名写着:「骨占秘术」。
  老太太一说话,一切都明了了。
  世传的族谱和骨占秘术是整座老宅的基石,也是整个家族的根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