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4-05-25 15:08      字数:4980
  从昨晚的容貌改变,到仅剩七天内不接回本命而导致的暴毙,让朝歌想起了山外望仙村的那位传说中的「将卫」。
  据说,将卫当初消失了几十年,忽然再次出现的那晚,就非常急着要村人一同进山寻仙。结果天一亮就暴毙而亡,而且死后容貌大变。
  会不会是有人接了将卫的命呢?如果真是那样,出山就有望了。
  朝歌兴奋之下,开始逐一在石刻记录中寻找有关将卫的字样,而且是专挑上军村案例来看。因为已经知道望阴村老少没人知道有关将卫的传说,那就说不定当初的将卫是误进了上军村。
  遗憾的是,直找了两个多时辰,几乎翻遍了上军村的所有记录,也没看到「将卫」两字。
  正疑惑着,洞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怕触犯了什么村俗规矩,朝歌展开隐身术,准备应接进洞之人。
  神侍一个人提着袋东西走进洞内,先在长台下拜了三拜,然后打开布袋,从里面取出一锤、一凿,还有一个刻刀,接着上一次望阴村的接命记录,开始把昨晚的经过刻上石壁。
  「神侍」二字顾名思义,就是神的侍者。
  望阴、上军两村各有一位,专司供神接命诸事。
  看看有关神侍的自身记录就会有趣的发现,几百年来充当神侍的人,大多都有过被成功接命的经历。
  因为凡是被成功接命者归魂醒来后,大多体内都残存了些祖先的东西。一经证明,他们就会被尊为智者,也就是铁定的神侍接班人。他们在族中的权利不下于族长。
  但接命并不是随便什么情况下都可以进行的,必须在被接命者处在生命垂危期,因为只有这样躯体和神智最虚弱时,祖先命局才可能顺利的接入。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接命失败的先例,一旦失败,被施术者必无生机。
  所以村中虽不乏觊觎神侍一职之人,但一想到前提和后果,也就畏而止步了。
  朝歌看着神侍那年老而修长的身影,心中一动,也许这位离神最近的人能给他些答案。
  朝歌暗暗施展隐身术绕出洞口,然后再走近向洞里问:「老人家,我可以进来吗?」
  长者神侍回头看是昨天的那个蛮族年轻人,笑了笑:「没事的,进来吧。」
  经过接触后,朝歌才发现这位和蔼的神侍,不但没有任何所谓的敬神禁忌,而且在得知朝歌对这位天神也充满敬畏之情后,很是高兴。
  在他看来,一个蛮族的年轻人这样懂礼貌很是难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认可了本族之神。
  在石壁上刻字是辛苦活,朝歌想代年老的神侍来刻却被拒绝了,因为这些石刻是在向天神通报自己的代神作为,必须要亲力亲为。
  就这样,老神侍边刻着石刻,边和朝歌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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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多数民间神话一样,老神侍虽然跟朝歌聊了许多有关天神的显圣事迹,但关于天神的真正来历,却也是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又有不同的是,老神侍并没像很多讲神怪传说的人那样,一提到神仙来历,不是从天而降,就是横空出世。他肯定的说,望阴山这位天神是有来历的。
  据说,很久以前,这石壁上就有天神留下的一部分石刻。虽然石刻内容有如天书般难懂,但里面记录了很多神秘的事情。
  只是后来石刻被一位疯掉的神侍给毁掉了,随着年代的久远流逝,那被疯神侍毁掉的石刻天书究竟长什么样子,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在望阴、上军两村被封居山林的近千年岁月里,前后总共出过一百多位神侍。
  这百来人中,村人能记得名字的不多,除了年代近些的还能叫出几个名字来,其他绝大部分只能在族谱里查到了。
  不过,这位传说中毁去石刻的疯神侍,倒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名字叫:鲵伯。
  鲵,是一种两栖鱼,夜晚可以发出婴儿般的哇哇叫声。
  跟据村中传说,此鱼可以通灵,娃娃们的魂儿要是被山林里的树怪草妖勾走,它可以帮忙找回,所以村人们对其奉若神明,从不捕食。
  据说,这位鲵伯五岁的时候,常发夜症惊梦,家里人觉得是山里的树怪草妖作乱,于是在山溪里捞回一条大鲵养在家中。
  说也奇怪,自从大鲵被捞回的头夜里,哇哇叫了几声后,鲵伯就再也没闹过夜症,从此也得了个小名:鲵娃。
  鲵娃极其聪明,他六岁开始跟村里的先生识文断字,满十岁的时候,先生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他了,可见其聪慧。
  村里大家都说这孩子可惜了,要是放在山外,这定是状元的料子。但现在,山里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个族长罢了。
  就在所有村人都认定,不久的将来,鲵娃必然接任族长的时候,他却迷上了天神庙内洞壁上的石刻天书。
  据说鲵娃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开始迷上洞内石刻的,常常一进洞就是一整天。
  开始家人还没太在意,可鲵娃这一迷就是五年,而且入洞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居然是带上乾粮,进洞一住就是几个月。
  原本那个聪明俊秀的族长继承人鲵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破衣烂衫、眼神迷茫的半呆子。
  鲵娃的父母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儿子就彻底毁了,只好狠着心把他锁在家中,可奇怪的是,无论锁的怎样严实,对鲵娃都如同虚设。
  无论寒暑,每天太阳初升,阳光照在洞口的时候,那个眼神呆滞、破衣烂衫的鲵娃都会一刻不差的站在洞内,一眼不眨的盯着壁上石刻。彷佛在那难以理解的石刻之中,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
  后来鲵娃的家里人也就死心了,任他去吧。除了隔三差五的往洞里送些乾粮外,全当没养过这个儿子。村人们也都对此唏嘘不已,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忽然傻了呢?
  这样又过了五年,就在所有村人几乎彻底把鲵娃淡忘了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那一年山中大旱,颗粒无收,寅吃卯粮,两村人都为了明年的生计愁云惨雾。
  这一晚,望阴村的族长还是在煎熬中入睡的。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晚族长并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眯个囫囵觉,而是清醒无比的做了一个怪梦。
  毫无来由的,村长在梦里见到了几乎被他淡忘了的鲵娃。这时已经成年,但依旧破衣烂衫的鲵娃端坐洞中,神光四射的眼睛,令族长不敢正视,更不敢想像这就是往日那个迷茫痴呆的鲵娃。
  怪梦到此并未终止,族长不但清晰的在梦中看到了有着神一般眼神的鲵娃,还听到了他那神一般的话声。
  梦中,鲵娃告知族长,此刻的他已经是神的传声人。今年山中之所以遭此大旱,完全是因为村中人心日久涣散,怠慢了天神。要想得雨,必须在明日辰时三刻,号令所有村人到神庙前焚香祭天。
  族长醒来的时候毫无睡意,梦中之事清晰的就像他刚从神庙中回来。
  更让他惊异的是,就在这一晚,他的老婆跟他做了同一个梦。
  而且,半个时辰后,当神侍和几个族中长辈一同登门的时候,族长才知道,梦见那个怪梦的,远不只他和老婆两人。
  消息一传开,人们开始相信这个梦的确大有来历,所有男女老少纷纷准时聚集,蜂拥着向神庙而去。
  途中,当望阴村人遇到因为同一个怪梦而蜂拥前来的上军村人时,众人心中的惊异一下达到了顶点。
  杂沓闹声中,两村人拥挤着来到了天神庙前。
  此时,一缕初升朝阳把洞内映照得红霞满壁,破衣烂衫的鲵娃端坐其中,神光四溢的眼睛正望着洞口张大嘴巴的人们。一下子,杂沓吵闹声消失了。
  辰时三刻,神庙洞口前,两村村民准时焚香祭天。
  而后,在一片烟香祷告声中,大雨倾盆而下。
  从这一天开始,望阴、上军两村迎来了三十年的风调雨顺,也迎来了千年神侍中绝无仅有的神之传声者:鲵伯。
  如有谁作奸犯科,一经族人聚会确定,鲵伯就会在神庙前对此人发出天谴预言——某时某地某人,或遭雷击或吐血暴毙——无不应验。
  朝歌原本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说的。从他看到天坑中那个刻满古怪排法的天干地支开始,他几乎就已经认定,这位传说中的天神,说不定只是古代某位隐居此地的大术士。
  鲵伯的这种种传说,似乎更验证了他的想法。毕竟,很多被村人看作是天谴的法力,大术士也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鲵伯被村人看作傻掉的那十年中,显然是在逐一参悟着什么,并在此过程中渐渐具备了不可思议的术力。
  至于后来被毁掉的那些石刻,想必不单是有关这位大术士的一些记载,很可能还记录了他留下的某种千年密术。
  但两村的集体托梦一事,却让朝歌有点想不明白。就朝歌所知,在各家术类之中,这样的大范围托梦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如果那真是密术所致,这样的神通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鲵伯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朝歌继续听了下去。
  三十年后,也就是鲵伯五十二岁的那一年,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
  鲵伯忽然变得性情沉郁,开始又像三十年前那样,整天对着壁上石刻呆坐,对于村中事务也渐渐疏于管理,最后鲵伯连村人的面都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放牛娃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癫笑着从天坑崖顶跳了下去,人们在坑底找到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疯老头居然就是久闭不出的鲵伯。
  有人就说,这是鲵伯忽然彻底悟透了,扔下躯壳归天去了;也有人说,鲵伯成也石刻败也石刻,如果能看懂石刻,才知道鲵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村人赶到洞中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那些被视为天书的石刻,已经被鲵伯尽数毁去。从此,鲵伯的秘密和他的石刻天书,永远地封存在他的那个时代。
  跟老神侍聊完,太阳已经偏西,洞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朝歌帮老神侍背着石刻器具下山回村。
  山雾渐起,偶于青山溪水间遇有樵夫背柴下山,此情此景真如古画之中。朝歌心中,因鲵伯而起的几分疑郁之情,不觉为之一清。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等在村头好像张望了好久的铁蛋,一把拽住朝歌的袖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迷路回不来了呢……」
  童真的关切之情颇让朝歌心中一热。他与老神侍告别,随着蹦蹦跳跳的铁蛋奔家而来。就在要进院子的时候,朝歌瞥见一脸凝重的村长拉着神侍说些什么。
  吃过饭,铁蛋爸被叫走了,说是到族长那里议事,接着就听到隔壁家的男人也被叫走了。
  听铁蛋说,一般村里只有发生极大的事情,才会召集全村男丁议事,看这情形,似乎是真有事情发生了。
  铁蛋妈在一旁边拾掇家务,边嘟囔着这日子过的不安生。
  铁蛋双眼放光满脸兴奋,在朝歌耳朵边小声说:「想知道他们议啥事不?」
  族中议事的地方就在族长家的院子里。
  朝歌、铁蛋躲在院子外面的柴禾垛后面,支着耳朵往里听。
  族长说话了:「今天晌午上军村来了个捎信儿的……」
  捎信儿的?捎什么信儿?难不成又要来抢婚?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
  族长敲了敲长烟袋杆子,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族长:「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伙都看到了……」
  族长还没说完,村人壮丁们又忍不住发出火来。
  「大家都静静的,听族长说完。」这回说话的是老神侍。
  等众人都静了好一会,族长才皱着眉头吧嗒了一口烟:「这事我一直就没琢磨过味儿来,昨晚上到底是真的天神显圣,还是上军村人演的苦肉计……」
  族长眉皱得更深了:「这事难办了……上军村人传过来的口信儿说,他们也认为这是天神显圣,所以约我们明天辰时三刻一起到神庙前祭天,求天神再次显圣,把昨晚受伤的上军村人治好。
  「如果真是天神显圣,就从此保证两村和睦相处,再也不会发生抢婚事情。可如果不是,就证明上军村人是遭了咱们的暗算,他们就会……」
  院子里的人都没再乱嘴,等着族长说出最后一句话。
  族长:「屠村。」
  死静了一会,有几个年轻气胜血气方刚的后生,憋不住大骂道:「奶奶的,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大部分人还是无奈的摇摇头。的确,与人数众多、世代尚武的上军村相比,老弱病残的望阴村又拿什么去跟他们拼呢?
  很快,仅存的几个力壮后生也住口息了火。从同样神情凝重的神侍脸上,大伙都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