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4-05-25 15:08      字数:4957
  坐在床上的小红呆呆的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两年前网吧打工的那个甜辣椒似的可爱小川妹,现在更多了几分商场上的干练和成熟。只是有点消瘦和疲惫的样子,让梁库看起来有点心痛。
  「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坏蛋……」
  小红还是那样看着虚空有点幽怨,念着念着像是真动了气,回身用手指不停的点着墙上照片中小梁库的小鼻子,「坏蛋坏蛋坏蛋……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又开了家店,好累哦,快给我按按肩膀!」
  说着,小红转过身,背对着照片中的小梁库,微微的来回晃着肩头,那样子,就真像是享受着梁库的一双大手在轻轻的揉按。
  「我算过了,这家店最多半年回本,到时候就再开一家。等你回来的时候,咱家的连锁店就快要开遍全城了。哼!你看看,你家的小红不知道有多能干……」
  大概是发现不自觉中已经把自己当梁库的人看了,小红噗哧一声,桃红桃红的笑出一脸的幸福。
  此时的梁库像是被小红狠狠的在心尖子上掐了一把后,又按到了蜜缸里,那感觉─美!
  「好了好了,不闹了,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宝贝快点睡觉了,乖哦!」
  可爱的小红,在情感的滋润下如同一个活泼的小精灵,刚才还一脸疲惫,现在已经是一颗饱满充盈的水晶葡萄。就像又回到了十六七岁一样,几乎是蹦蹦跳跳的打开衣橱,拿出了睡衣……
  猝不及防,梁库窒息了……
  柔媚的夜光穿过桃红色的落地窗帘,投射在只有川妹才独有的光洁皮肤上,泛起一层暖晕,如梦如幻的空间里,到处都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处子体香。
  梁库的手没了,脚没了,肋条骨也没了,只剩下一颗巨大的心脏在猛烈跳动着。以前只有在旧书小说里才看到的血脉贲张,此刻他正真实无比的体验着。
  直到小红穿好睡衣躺回床上,鼻息渐沉,快要被心脏烧开锅的梁库,这才渐渐降下温来。摸摸心脏,抹抹头汗,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要命啊!」
  本来这时候只要梁库乖乖地摸出门去,也就没什么事了,可偏偏门都已经开了一半,却勾魂儿似的非要想看看小红熟睡的样子。结果就在梁库把一张长脸慢慢凑近的时候,小红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此刻四目直线距离三厘米半,梁库的瞳孔瞬间爆炸。
  就在梁库以为要世界末日、天塌地陷的时候,小红却丝毫没有惊诧,像在梦中一样,张开双臂,把梁库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接着甜甜的睡。
  可是,没等梁库再次长长的舒口气,小红又很快的睁开了眼,好像觉得哪里不对,用手掐了掐梁库的脸,再掐掐自己的脸……
  惊叫!
  其后果是,梁库自然少不了被老母一顿痛扁。扁完,老太太就催着两个年轻人准备办喜酒结婚。以老太太的话讲:饭都煮熟了,还不赶快入席!
  梁库委屈啊,什么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冤不冤啊!死活不认。
  最后小红的川辣脾气爆发了,趁着梁妈不在质问梁库,是不是没煮成熟饭你就不娶了?是不是觉得娶我小红特委屈你?
  梁库没话讲了,几年的相处,早让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了,尤其是经过昨晚,本就重情重义的梁库,更是被小红彻底击溃了。
  既然如此,那就给句痛快话吧,咱四川妹子最恨拖泥带水的男人。
  咱梁库当然不是那种娘娘腔,娶!当然是娶!只不过这次回来有更急的事要办。
  第二天一大早,梁库就去找牧大师。
  在梁库的资助下,牧大师日子过得很滋润,再也不需要摆个什么煮局来骗吃骗喝了。
  不过,五行配菜这手特长浪费了实在可惜,于是大把时间都用在了自己一日三餐的食谱研究上来。日积月累,这套五行玄菜不但具备了所有普通菜系色香味俱全的特点,还有根据时令调补人体的功效。
  最让牧大师没想到的,还是一次偶然失误配出来的菜,居然有调节心情的奇妙效果。
  不过牧大师还是有心烦的时候,毕竟人老了,妻子又去得早,唯一的儿子却又常年在外从事高风险的自由职业。
  寂寞的时候除了到妻子坟上絮叨絮叨外,他还是要去找那些老哥们的。
  每每路过观音寺,看到这群老哥们依然精神抖擞的奋斗在大众心理辅导的事业上时,他都会油然浮现自己在这个领域上曾经的辉煌和贡献。
  梁库找到这里的时候,牧大师正和一个老哥们争论一个有关「风水法器的造型是否要与时俱进」的严肃话题。
  老哥们认为,古老造型的风水法器,完全可以根据摆放房间的不同来适当的改变一下,就像现在顾客想为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十岁儿子的房间,摆一个麒麟来化化煞气。
  老哥们主张,可以请一尊造型卡通一点的麒麟,因为儿童最喜欢卡通了,只要儿童的心情好,就容易跟麒麟的磁场合而为一,也就能起到化煞的巨大作用,这也是倡导和谐社会的一部分啊。
  牧大师则认为,他首先是绝对赞同和谐社会主张的。
  但不管社会怎样发展,有些原则性的东西是不可以随意改变的,就像自古儿子就要跟老子叫爹一样,要是随便叫点别的,那不就坏了纲常伦法?更何况,风水法器是沿袭了上千年的传承,保留下来的那可都是精髓。不能改,绝对不能改!
  两个老头子争得是面红耳赤,以至于梁库把牧大师拽到一边说明来意的时候,大师依然慨叹:「人心不古了,人心不古了!」
  为了避开术界即将翻天覆地的巨变所带来的威胁,这次把两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可谓耗费巨大。
  小红辛辛苦苦开起的十几家连锁店全都要放弃了──彻彻底底。
  不能转让也不能委托经营,因为十几家店同时转让或委托,不用开新闻发布会,也够震一震城内同行了,这样一来,行踪就难以保密。为此,小红难过到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但她是知道所谓术界的可怕之处,因为鬼魂一样的常疯子,让她现在走夜路还提心吊胆着呢。
  最难办的还是梁妈,梁库怕让妈担心,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就和小红商量好了一起哄老太太,说老妈这辈子都没出过这座城市,现在儿子有钱又有闲了,准备让老妈来次环球旅游。
  梁妈就讲了,要说年轻那时候倒是真想着往外走一走,现在老了也没那个心气儿了,能尽早的看到梁库和小红把婚事办了,再早早的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这辈子她也就知足了,说不定哪天一觉醒不来,也可以踏踏实实的去见梁库他爹了。
  反正这次梁库回来,梁妈算是铁了心,非把儿子婚事办了不可。把梁库急得直乱转,在省城哪怕是多留半天恐怕都有危险,还哪来的时间办婚宴啊。
  最后还是小红想出了办法,反正梁家在这也没什么一亲半友的了,办不办酒席的也没什么意义,这次带着老妈出去转一转,也算是梁库和小红的结婚旅行了,现在都流行这个。好说歹说的,总算把梁妈给说通了。
  为了彻底隐藏两家人的行迹,梁库这次转移计划那可真算是大动作,先在欧美摆足旅游迷魂阵的兜一大圈,期间请中介公司办新加坡移民。
  等一切办好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省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定居。
  最后还是决定迁回来,梁库主要考虑的是,老妈一辈子都生活在中国北方,一旦长期定居在外怕适应不了。
  小红开始着手办梁牧两家四个人的旅游护照。真是有钱好办事,再加上小红的精明干练,不到三天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明天中午起飞。
  就要永远告别这座城市了。
  小红还像往常一样依次在十几家店中巡视过去,从明天开始这一切将与她永远道别,尽管每个店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一手一手建立起来的,但却连声道别都不能说。
  她用手机悄悄的把每个店的门面拍了下来,一家、两家、三家……
  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梁库忽然很想在这座熟得不能再熟的城市里转一转。始终最难忘怀的还是那家卖彩票的小店,一个穷了十辈子的倒霉蛋,就是在那里像化蝶一样,升华成了一个暴发户。
  门面还是那样小、那样不起眼,那个可爱的三角眼老板娘居然还在,只是容貌比两年前更加枯涩了许多。
  据说两年前从自己这个店里走出去的那个穷小子是个大福星,凡是接触他的人几乎都发了,唯独她自己的生活却依然惨淡。
  从那后老板娘每晚做梦都嘎蹦嘎蹦的咬牙,无论经营怎样困难,她都坚守着小店,她认定终有一天老天会开眼的。
  梁库走进小店,背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让实在没什么气质可言的他,忽然看起来有点让人眼晕。梁库掏出两块钱随意买了一张彩票,迭成了一架小飞机,然后把小飞机送给了三角眼老板娘。
  老板娘向前挪了挪屁股,想努力看清一些逆光中似乎在傻笑着的梁库长相,因为她实在觉得此人有点神经。直到两天后,这张彩票让她中了巨奖,三角眼老板娘才猛然想起那个神经小子是谁,几乎是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我的天!」
  小红用手机拍下最后一家店时忽然笑了,因为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傻小子,背着一大包垃圾袋的空饮料瓶正对着她笑。
  这里正是她和梁库从相识到相知的那个大网吧。
  小红走过去掐住这小子的耳朵:「死鬼!这几天跑啥子地方去喽?」
  傻小子咧着嘴,也学着一口川音:「哎呀哎呀,垃圾婆,咋个往死里掐呦!」
  小红笑得弯了腰,一把就将傻小子的胳臂给揽到怀里,相拥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阵微风吹来,隐约听到两人对话:「啥子垃圾婆垃圾婆叫个没完,好亏哦!」
  「咋子亏嘛?」
  「连婚都没向我求一个,咋就成婆喽……」
  「咋子可能哦?」
  「你休想赖帐哦!」
  相比起来,牧大师就简单得多了。一个孤老头子,一栋老旧房子,说走就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妻了。
  一大早,牧大师就扛着一把锹去了西山。
  西山是省城郊区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山包之一,郁郁葱葱的,远远看起来就像几个巨大簇拥的老榕树。八十年代中期还不流行公墓,牧大师把妻子葬在了这里。
  清明才刚刚除过一次草,牧大师用锹又仔细除了一遍,在坟丘周围一圈一圈的种了许多花籽,然后把坟土给重新培了培。
  老牧边理着坟,边絮絮叨叨的跟坟里的妻子聊家常,已经所剩不多的几缕长白发散垂下来,随着坡上游荡的风一飘一飘:「没想到老了还要挪地方,我本来不想走,孤零零留妳一个人我不放心,妳又那么爱干净,荒草一入春就疯长那怎么行,可又怕咱儿子担心。
  「我呀,去年特意让老哥们给我留了很多花籽,今年正好用上。有妳喜欢的月季、四季香、牵牛、还有鸡冠红。
  「月季最先开,到时候花儿一开起来草就显不出了,妳一定喜欢的不得了!到时候我再捎话让咱儿子也回来看看,上次妳也看到了,咱儿子现在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我就在想啊,咱三口人儿在一起,那日子该多好啊!妳就是走得太早了呀……
  妳走得怎就这样早……」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牧伏在妻子的碑上已经泣不成声。
  入夜,省城最后的一顿晚饭。
  小红觉得牧大师就一个人,干脆把东西收拾收拾搬过来,一起吃个团聚饭,也好明天一起登机。
  梁库刚要出门去省考古大队的时候,牧大师却有事找上门来了。
  要说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听起来有点蹊跷。
  牧大师从西山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刚到家门口,就见到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的观音寺老哥们──老胡和老郑,他们神色疑惑的跟牧大师说了这样一件事。
  今天不是法会也不是节假日,观音寺的生意不冷不热。几个老哥们有事忙事,没事闲聊着就到五点该下班了。就在老哥儿几个边收拾简易地摊,边打趣今天老婆做什么晚饭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拿了一张老照片来问卦。
  搁在往日,就这么一个问卦的,留下两个老哥们就足够了,可今天老哥儿几个都留下了。
  别看这女人穿着普普通通,但举手投足、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子干练和贵气,却又一点都不张扬。一年前朝歌、常疯子还在的时候,老胡就曾经接待过一个政府官员的秘书,就是这种气质。
  这女人拿着一张黑白老照片,是来问卦找人的,老胡就拿出三枚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