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更新:2024-05-25 15:07      字数:4746
  “在我提笔写信前我踌躇良久,”信的开头写道,“一个卑微的下级军医,无名如我辈,怎敢斗胆给阁下——意大利的征服者写信呢?”自1796年4月12日蒙特诺特战役后就随军征战意大利的图里奥几乎参加了其后所有的战役。他紧随的这位“胜利自由的英雄”,认为他“出征意大利的惟一目的是在这些仍然遭受奴役的人民之中传播革命的福音和平等”。他坚持认为要达到这项高尚而友善的使命,流血是难以避免的。
  但是,付出的代价何等高昂啊?这位军医亲眼目睹了一切:“我的灵魂在连续不断的浴血战斗的血与火中受到洗礼,我第一次看到了无名的军医是何等的克制和庄严!”图里奥指出,事实上所有的军医都遭到了苦难——其惨烈程度远远超过拿破仑将军所知。他们的大部分伤员由于几乎完全不存在急救药物、床以及衣服而死去。“2;000名伤员孤苦伶仃地躺在布雷西亚的街道上!”但是,一位名叫多米尼克·让·拉雷的医生却创造了奇迹——“此后的每次战役,如果说拿破仑将军的名字能够唤起军队火一般的激情,那么在身上有着弹片的伤员的苍白的脸上、在他们感激和希望的泪水里,我们可以看到拉雷医生所唤起的热情。”尽管如此,我们还需要很多。我们需要正规的、组织严密的、装备良好的野战军医院,需要大量受过良好训练的医护人员。我们曾经努力过,但是,“无能而专横的政府军政当局用谎言欺骗我们,邪恶的军政人员掠夺我们的军用物资,不予制止,我们无以见天日”。图里奥坚持,惟有拿破仑将军才能制止这种欺诈的行径,清除大量的腐败无能之辈,制止盗窃医疗物资和资金的行为。
  第三章 新亚历山大大帝(10)
  本月,在累欧本签订初步条款时,我们的医院仍然塞满了25;000名伤病员……大部分的疾病均是由恶劣的卫生状况、受到污染和不够的食物、肮脏的扎营地和周围烟瘴的沼地所引起的……如果不将这些伤兵塞进简陋的小屋,他们不得不躺在潮湿的地上而没有……床垫、没有被盖,甚至连基本的护理条件也没有……目前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糟糕。由于我们的医院缺乏食物,我们眼巴巴地看着伤员活活饿死。在巴左拉一名医院的工人拿出自己的4个法郎买来一点食品……只为救活几个即将饿死的伤员。
  斑疹伤寒犹如野火席卷了我们的医院和兵营……对作战的军队来说,致命的斑疹伤寒都是由于驻地的污秽、缺乏新鲜空气、忽视军人的个人卫生和完全没有人关心而引起的……的确,即使是在米兰的时候,伤病员也被置于最阴暗的角落而得不到任何帮助,因为我们的军官(包括约瑟夫·波拿巴在内)将医院的物资乃至床垫都偷去卖掉了。
  拿破仑是否给图里奥回过信我们不知道,但拿破仑对信的内容做出过反应:负责给各路军队提供医疗供应品的军官的腐败行为向上直通陆军部司令和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直到拿破仑事业的终点都在不断蔓延。尽管偶尔他也许下诺言,后来还为此立过法,但情况却日益恶化。图里奥不知道他所说的情况算是好的,以后的情况要糟得多得多。
  第四章 十字路口(1)
  “1797年6月1日,拿破仑在巨大的古堡芒泰贝洛宫金碧辉煌的大殿,而不是如我原以为的那样在通常接待我们的军事指挥部里接见了我们。”法国外交官梅利托伯爵回忆道。“他早已被身边的严格礼仪所支配。甚至连他的副官和军官也不再能到他的宫中受到接见,因为允许进宫的客人必须经过他苛刻的筛选。受到他的邀请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殊荣,而且是很难得的……他绝对没有被这些过分的荣誉搞得困窘不安或手足无措,而是安之若素,仿佛是习以为常的事。他的接待室以及宫前的巨大帐篷里总是高朋满座,众多将军、行政长官和意大利的达官贵人如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只是为了能够被他垂爱短暂地接见一下。总之,人人都在这位胜利者的傲慢举止面前俯首帖耳。他已经不再是共和国的将军,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自己的法律强加于被征服者的征服者。” 年仅27岁,拿破仑已经获得了比一般年轻人所能梦想的要多得多的成功。作为意大利军的总司令,他为法兰西共和国赢得了急需的胜利。奥地利成了可耻的手下败将,随着成千上万辆四轮马车满载着从威尼斯和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伦巴第的各个城市的古老宫殿和教堂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和艺术珍品流向空虚的法国国库和督政府的腰包,法国的所有村庄、城镇和都市都在对拿破仑将军大唱赞歌。拿破仑将军自己的队伍也没有忘记分享战利品,将军、下级军官乃至军士都发了横财(马塞纳是其中最大的暴富者)。拿破仑给他的母亲莱蒂齐亚和弟弟吕西安留下了大量的赃物,而约瑟夫和路易则靠自己动手攫取。在拿破仑书房里的一张桌子上,由布列纳掌管着一个装满金币和银币、仅仅用来应临时之需的大保险柜。拿破仑在伦巴第平原上创造了他的天方夜谭,巴黎对此十分赞赏。共和派对他的业绩特别推崇,波旁王朝的同情者则表面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实际上秘密计划让路易十八重新登上国王宝座。尽管如此,督政府发现这柄新出炉的剑是柄双刃宝剑,因为在征服的后面是征服者自己——一个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野心的人。
  拿破仑对于他此生第一次得到的荣誉、赞美和权力自然是爱不释手的。他生来就是为了获得这些东西的。整个意大利北方由他的军队统治,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一句话,大臣可以被贬为庶民、贵族可以被剥夺封号和财富,然后被监禁或处死——这就是权力。给拿破仑当机要秘书的布列纳逆来顺受,是祸是福都接受。多亏了过去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这位身无分文的同学,他才得以同享荣华富贵。当他的这位同学闲居巴黎饿着肚子等待新的任命时,曾经在巴黎狭小的公寓里得到过布列纳年轻妻子雪中送炭的接济。可是,现在已今非昔比啦,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弟弟路易和吕西安再也不用像当年在普罗旺斯那样靠军需后勤官的任职军饷糊口了。拿破仑也不会再饿肚子了。布列纳和他的妻子也再不能直呼其名,在没有得到特殊邀请时甚至不能和他同桌用餐了。现在,在拿破仑身边前呼后拥的只有高级将领、大使、公爵、侯爵和伯爵了。
  拿破仑从权力中发现了极大的乐趣,不愿放弃。这就有问题了。督政府催促他尽快同被征服的奥地利缔结和约。但是,一旦此事达成,大部分占领军就要撤回,征服英雄也要打道回府了。这是拿破仑第一次尝到独掌军权、大权在握的滋味,他对权力仍然饥渴;一旦回到法国,他就会恢复到一般守备军指挥官无聊的、受到制约的生活中,他的政治地位和在法国外交政策方面的发言权将被剥夺,芒泰贝洛宫中的独立与辉煌将变成淡淡的回忆。
  在与梅利托和德艾里尔长时间的会谈中,拿破仑毫不掩饰他对回到法国过无聊生活的厌倦。“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了。” 将军在芒泰贝洛宫的花园里和他们进行的两个小时的谈话中说:
  这只是我事业的开始。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在意大利获胜是为了帮助督政府里像卡尔诺和巴拉斯之流的律师成就大业吗?多么可笑的想法啊!一个3;000万人口的共和国,这是法国今天所需要的吗?但是这种时尚和所有其他的时尚一样总有一天要烟消云散的。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用荣誉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至于说到自由,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拿破仑坚持说,一切的关键是军队,而军队将顺从他的意愿。“让督政府试着从我的手里夺走军队指挥权吧,他们会看到谁是军中之主。”他继续道,“国家需要一个首领,一个凭借功业和荣誉而不是凭借其管理学说、理想家的高谈阔论和人民听不懂的演说而闻名的领袖。给群众一个偶像,他们就会满足,他们会很高兴地让自己被牵着走,只要引路人能够聪明地将其真实目的掩盖就行。”然后,他转到军队撤离美因兹的话题,他说:“意大利将任凭我们处置……我们将在那里按照我们的意愿成立一两个共和国……”至于奥地利,拿破仑将抓住伦巴第和曼图亚不放,只把威尼斯让给奥地利,而实权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四章 十字路口(2)
  除非巴黎失策强迫我去媾和,因为我并不打算马上和奥地利结束战争,和平并不符合我的最大利益。你们亲眼看到了我在这里的地位,看到了我在意大利能够做什么。一旦和平确立,我就不再是军队首脑……我势必放弃我所得到的权势和地位……除非我在法国能够扮演和这里同样的角色。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那里的时机尚未成熟,梨子还没有熟透。
  但如果巴黎的政治形势明朗(此时是1797年9月4日果月政变前夕),并且“巴黎的傻瓜们坚持认为需要和平,那也必须由我来做这件事。因为如果我让他人来缔结条款签订条约的话,他将贪天之功,我将被人忘记”。
  当然,拿破仑靠赤手空拳是无法完成这项使命的。征服军队需要成功的将军,但是这些将军需要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窃取不属于他的荣誉。当知名的将军贝纳多特带着一个师从莱茵赶到意大利增援时,拿破仑很快将他送回巴黎——表面上是派他给督政府送回法军在意大利夺取的21面军旗,实际上是将他赶了回去。1797年8月,督政府要拿破仑回巴黎述职,意在让他回去执行9月4日的果月政变。拿破仑却派去了好大喜功、近来名声大噪的奥热罗——奥热罗及时镇压了保王党,因此被任命为莱茵方面几万大军的指挥官——拿破仑眼看桂冠和荣誉落入他人之手又深感不安和嫉妒。
  1797年7月中旬,第一次重权在握的拿破仑将军率领他麾下的5个师在米兰进行了规模空前的阅兵——表面上是庆祝法国革命,实际上是公开对巴黎炫耀武力,表示他是欧洲最有势力的人物。随后他又命令他的师团分别给法国政府中的君主主义小派系写谩骂恐吓信,矛头显然指向督政府。当成千上万的得胜之师,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兵接受总司令检阅时,所炫耀的已经不只是法国的力量,而且是拿破仑自己的力量。“我尝到了指挥的滋味,我不愿意放弃了。”从此以后他将一再如此,巴黎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8月的第三周,拿破仑在米兰悄然无声地庆祝了他的28岁生日之后就在约瑟夫、贝尔蒂埃和梅利托的陪同下出发到马基奥湖和伊索拉贝拉的可爱别墅去郊游。由于天气炎热,他们在夜晚动身,在昏暗的马车里,拿破仑的情绪特别好。“……对妻子也特别的殷勤,”正如梅利托所说的那样,“他会情不自禁地和妻子调笑,做过分亲热状,弄得我和贝尔蒂埃都很尴尬。”后来“愉快而活泼”的拿破仑又讲了“一些年轻时的轶事趣闻”。他们发现伊索拉贝拉是“湖上最美丽迷人的岛屿”,拿破仑在这里可以暂时摆脱作为占领军司令的工作压力。 但是这只是短短两天而已,转眼他们的马车又回到了炎热而充满政治紧张空气的米兰。
  公开同情雅各宾而遭拿破仑恼恨的贝纳多特已经不再挡道了,奥热罗在去巴黎的路上,梅利托已去都灵与皮埃蒙特和萨丁王谈判新的条约。
  奥热罗将军一回到巴黎就成功地执行了果月政变。共和派清除了议会中的保王党及温和派分子,用雅各宾派的政治家取而代之。这加强了雅各宾派在五百人团和元老院中以及卢森堡宫和波旁王朝以前的王宫中的影响。(五百人团曾力图把不久即将成为拿破仑朋友和同盟者的加斯帕·蒙日选入督政府,但由于他人在意大利,而没有成功。)同时,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次成功的政变,巨大的压力落到了拿破仑的头上,因为克拉克将军要到乌迪作为督政府的谈判者与奥地利谈判。
  虽然4月15日在累欧本就已经签订了初步的和平条款,拿破仑设法使乌迪谈判推迟了数月,此间继续进行征讨。幕后的活动是错综复杂而紧张的。被拿破仑派到巴黎与督政府谈判的拉瓦莱特匆匆赶回乌迪向拿破仑通报反复无常的首都形势:新的督政府已经将克拉克解职,并且对拿破仑打算将威尼斯让给奥地利十分不安。更重要的是,拉瓦莱特透露新的督政府已经派密使到乌迪,不仅禁止拿破仑签署条约,而且下令要他立即回到法国。
  拿破仑只得认输,如果他要成为缔结和约者,他必须立即签字。1797年10月17日晚上10点,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