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4-05-25 15:07      字数:4847
  挥幸桓隼习椋墙夥乓院蠼岬那祝挥形幕昙捅人∥逅辏歉龉迅荆幸桓龆樱锤藕Τば蘸恕D抢习榧仁欠蛉擞质潜D罚Τそ峄橐院竺挥性偕吹亩右丫懒⒐ぷ鳎研〖彝グ苍谖浜海虼撕Τぜ依镏挥辛礁鋈恕C康庇锌腿死捶茫习樽苋衔钦液Τぬ钢卮蠊ぷ鳎硬焕创蛉拧5笔辈晃牛蟛晃剩辉诳腿烁绽词迸菀槐瑁缓缶投愕礁舯谌ィ虻匠坷镒龇谷ァ?br />
  胡处长独自一人坐在一间空屋里吃饭。所以称为空屋,是因为这房间的布置实在太简陋了。屋正中放一张小圆桌,有一条腿是新安上的没有上漆,墙边摆了两把沙发式样的木椅子,中间连茶几都没有,此外就是那两条供他们老两口吃饭时坐的骨牌凳了。这凳也是旧的,凳面上有铁钉和锤子敲得凹下去的痕迹。本来他这一级干部是能配给全套家具的,而且他手上又正好掌握着这方面的大权,但这老头很倔,偏要把人家不要的破烂东西搬回自己家来,新的一样也不要。他的理论是:“我是个粗人,只用得粗东西。”
  饭桌上摆着三样菜,一样是鱼,一样是笋干妙肉,一样是辣椒蒸肉皮。这最后一样是他近年来最爱吃的菜。对于这,他也有理论:“参加革命前,老子做长工,连猪毛都吃不到;当红军以后,三餐难得一餐饱;现在,娘卖X的!肉吃得不爱了,要吃肉皮。”为了他这个癖好,老伴吃了不少亏,每回他要吃肉皮了,就要买不少的肉,不管肥的瘦的,几乎要老伴一个人承担。目前,老伴显然是早就吃饱饭做事去了,剩他一人在喝酒,每夹一点菜送进嘴里,就把筷子放掉,望着光溜溜的墙壁出神。
  “胡处长,我来看您了。”
  刘絮云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亲戚,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跨进门去。
  “不要讲得好听,有什么人会来看我?不晓得又是什么阴谋。”胡处长可不客气,扭头望了刘絮云一眼,仍对着他原来的方向说话。
  “您是怎么啦?把所有的人都看成阴谋家啦?我小刘在您的领导下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搞过阴谋?”刘絮云说着,坐在他对面的骨牌凳上。
  “过去不会搞阴谋的,如今都学会了,好人剩得不多,我看透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您看我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那你自己晓得,我懒得去一个个调查。”
  胡处长的老伴及时把茶送来了,就放在饭桌上,造成一种两人对饮的令人误会的场面。刘絮云谦恭地欠欠身表示感谢,将药箱取下来放到墙边的木椅子上。
  “处长,”总是由刘絮云找话开头,“您的风湿病……”
  “没有了,没有了,什么病也没有了,如今只有肝火,吃药治不好的,喝口酒还能压一压。”
  “您虽然好了,可我不能不关心啊!本来领导上只叫我给首长打针送药,都是副参谋长副主任以上的,还轮不上您哩!我自己看着过不去,你副参谋长怎么的了?你当过红军吗?胡处长是浏阳共产的老干部,跟司令员、政委都是一起,就没有人关心关心他,等级观念太强了,我就喜欢打抱不平……”
  “你不要讲了,你打抱不平有什么用?你顶多给我送点药来,还能做什么?我如今不是要治病,我要讲话,不准我讲话我的病就来了。”
  “那您就讲嘛!讲给我小刘听嘛!”
  “讲给你听?你明天又来斗争我,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
  “我才不干那个。”
  “哼!不干,不干的更高明,专干阴谋诡计,害死人。”
  刘絮云觉得将话老往自己身上扯不太妙,要转弯谈谈别的才好,便提起医院的事情。
  “您在医院过得还好吗?”
  “好!好得很,再去一回我就死在那里了。”
  “怎么啦?”
  “怎么拉,怎么扯,”他憋足一口气,突然喷出来,“把你当人?”
  “没有给您用电疗吧?”
  “什么电疗?电刑!好好生生一个人,给你上电刑,不晓得犯了什么法。”
  “我可没有尝过那个滋味儿。”
  “你去尝尝吧!我讲不出。娘卖X的!老子五次受伤,没有一回受过这么大的罪。”
  “我那回陪您去,还特意跟他们主任说了不要给您用电疗,怎么又用了呢?这些人哪,没有一点无产阶级感情,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人搞鬼哟?”
  “有!就是有人搞鬼,是一个大鬼。”
  “是谁搞您的鬼?您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是谁呢?”
  “是谁,我不能告诉你。早两天来问,我会讲,今天,我不讲了。”
  “那是为什么?”
  “人家已经倒了霉,我不能落井下石。”
  “那是谁呀?我们这儿谁也没有倒霉呀!”
  “你不晓得,你在门诊部怎么晓得!哦!你的男人是邬中吧?”
  “是啊!”
  “那你怎么不晓得?”
  “您是说彭司令员吧?”
  “就是,就是。”
  “嘻嘻嘻……!”刘絮云快活地甜笑起来,“我说您怎么那么大火哩,原来您是怀疑他搞你的鬼呀!您错啦!怪错人啦!彭司令员本来是好心,他叫我们方主任给您看看病,好把您从拘留所接出来送去疗养,风声一过您就可以回来。谁知我们那位方主任心里想什么,借了这个机会想把您害成傻子。您想,好好一个人给你用电疗,你的神经受得了?没有变傻子是您体质好,不然,您还能这么清醒?”
  “你讲的是真话?”胡连生放下筷子望着刘絮云。
  “唉!”刘絮云只顾自己往下说,“也难怪您觉得到处都是阴谋诡计,我们这儿搞阴谋诡计的可真是不少,自从您出事儿以后,管理处长的位置就空出来啦!师一级的职位,谁不羡慕啊!在管理处下属的一批科团级干部就算我们方主任级别最高,人缘关系最好,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你在门诊部工作,你应该晓得嘛!”
  “我又没有钻进他肚子里去;再说,我那回到医院讲了不给您用电疗,他知道以后还恨着我呢!处长,您给我想个办法调调工作吧!我不想在那儿干了。”
  “慢点讲你的工作问题,你先给我讲清楚,你怎么晓得彭其的本意是……”
  “我当然晓得,邬中不告诉我呀?”
  “哦!是的。”
  到此,胡连生的注意力已被刘絮云的谈话紧紧吸引住了,他停止喝酒,也不吃东西,专心致志来思考其中的各种复杂因果和前后左右的联系。虽然他刚才喝了酒,但喝得不多,只达到他的海量的四分之一,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但不会影响思维,还会因酒的兴奋作用促使他敏感灵活。目前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他感到思路紊乱,反应迟钝,刘絮云讲的问题不能在他头脑中清晰解剖开来,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模棱两可,得不出准确的和肯定的答案,看来是电疗在他身上起作用了。他最后只得摇摇头说:“搞不清楚,搞不清楚,你不要跟我讲了,我搞不清楚。”
  “您是不是疯子这您搞得清楚吧?”
  “那我清楚,我不是疯子,我心里明白得很。”
  “他们把好人拿来搞电疗,这是事实吧?”
  “这是真的,我一世也不会忘记。”
  “是我们方主任把您送去的,这个您记得吧?”
  “记得,两个大个子兵抱着我上车,我还打了方鲁一个耳光。”
  刘絮云噗嗤一笑,故意用言语刺激他发火,说道:“我说您哪,现在这一阵子好像是什么都记得,过两天您就啥也记不住啦!我倒是相信我们方主任的诊断,他说您是疯子,我看不假,休息一段以后还得去上电疗,不上电疗怎么行呢?有病不给您治怎么行呢?”
  “你住嘴!”胡处长果然发火了,“我要揭发他们的阴谋,娘卖X的江醉章,不晓得他跟什么人勾结在一起,要把我们红军杀绝。彭其成了反党集团,陈镜泉逼得连话都不敢讲,我,成了疯子,娘卖X的!想用电疗把我整死。都是他们搞的,都是这些臭笔杆子野心家,一肚子的鬼。我要上北京去,我要去告发他们。红军还没有死绝,我到北京总能找到几个人。你看我告不告?我一定要告。他们想夺权,想翻天,想把我们都打倒,好让他们来。你以为我很想当这个管理处长?我早就不想当了,没有文化,工作困难,但是你要来抢,我就不给,坚决不给!我要交就交给一个好人,能做好事的人,阴谋家,不交!”
  “您不交能行?您是疯子,谁还听你的?”
  “再听见有人讲我是疯子,我就要打他娘卖X的!”
  “人家有证据,我们方主任是医生,他诊断您是疯子有科学道理,您说您不是疯子您有什么道理?有什么根据?”
  “我心里清楚,这就是证明,我能把那几天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方鲁是怎么给我看病的,他怎么把我送到医院去的,我心里想些什么,我都能讲得清清楚楚,哪里有一个疯子是那样清楚的?方鲁给我看病,他看什么病?问了我几句就下结论了。”
  “他还给您做了脑电图,证明是您过去留在里面的一小块弹片引起思维紊乱。人家有科学根据。”
  “屁!他给我做什么脑电图?我在那个拘留所,做什么脑电图?”
  “后来在医院给您做了。”
  “医院做了,我晓得,是做了一个。我怕他们搞鬼,做完以后,我把脑电图抢过来,在正中间按了一个指印,故意按得很重,是这只右手的大拇指。你们可以叫保卫部化验化验,有我的指印就是我的,没有我的指印就是假的。我早就防了他们一手,想搞假的搞不成。你以为我不清醒吧?你看我清醒不清醒?我清醒得很。”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太好啦!”刘絮云意外地听到这个情况,高兴得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
  “跟阴谋家打交道,就是要动点脑筋。”胡连生也为自己的高招十分得意。
  “您这个话能不能写出来?”
  “写出来做什么?”
  “写出来去告状,要求保卫部门化验脑电图。我们邬中目前正在北京,我可以给您寄给他,一直告到北京去。”
  “我不要他去告,要告我自己去。”
  “您总得写出来呀,不写,人家怎么拿去研究?”
  “我不会写。”
  “您就说吧!我来给您写。”刘絮云说着便拿出钢笔来了。
  “不,不要你写,我又认不得几个字,谁晓得你写些什么!”
  刘絮云有点着急了,眼看就要得到的意外成功却又遇上了困难。怎样才能使他钻进圈套呢?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戒心,他又是那样不易受挑拨,他自以为正直,其实是个蠢人。对待这种正直的蠢人,因受了损害而变得十分过敏的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诱使他上当?这是一个难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难题。精明的刘絮云这时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好用了,在一个蠢人面前显出了自己更愚蠢,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一时想不出很好的办法,只得拿出最后的也是不太可靠的一手来试试了。
  “处长,”她说,“现在有很多同志为您打抱不平,其中也有我一个,大伙儿都担心您可能过一段又要去上电刑,一个老红军,受过五次伤,六十以上的人了,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磨!大伙儿商量着,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们门诊部很多医生护士都对方主任搞阴谋害人很不满意,可能会要找他问个清楚的,到时候您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作证?”
  “作什么证?”
  “就是刚才讲的指印的问题,您只要把您在脑电图上按过指印的事儿一讲就行了,一查就会查出真假来。其实,您不讲也行,反正以后去受电刑又不是我们去,我们不过是在旁边看不过去,才冒着得罪方主任的风险,自己站出来说公道话,您实在要不能作证我们就算了,公道话也别说了,自己管着自己,何必操那些闲心!您不作证,大伙儿都被动,目的是为了您不再受电刑,您倒反而害得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要我证明按了指印?”
  “是啊!”
  “那有什么不能证明!我是在上面按了指印嘛!又不是假话。”
  “到时候我来请您去作证,您能去吗?”
  “那有什么不能去?就是要搞清楚嘛!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嘛!我讲了的话我都负责,我不怕惹祸,脑壳掉了碗大一个疤。”
  “那好,咱们就说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