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4-05-25 15:07      字数:4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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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炮端着一些吃的闯进门来,开头愣了一下,一眨眼就恢复了正常,密锣紧鼓地向彭司令员走去,边走边说:
  “彭伯伯,您干嘛发火呀?是有人要打倒您是吗?别怕!倒就倒,又不是叫您去死,怕什么!倒了还痛快些,省得操心,反正今天不倒明天倒,迟倒还不如早倒的好呢!到您动不了的时候再倒,谁来照顾您?现在正好,还能够动,跟我一起下乡种田去,怎么样?您倒了,我可有伴儿了。”她将一个搪瓷盖钵和一个竹蔑饭篓放在茶几上,招了一下手说,“快来!彭伯伯,吃一吃我这乡下人做的饭。喏,这是馒头,可不要当普通馒头吃了,里面掺了一些土豆面,是我自己做的。到乡下去当农民,哪有那么多白面吃!能有土豆面掺和着就不错了!快来锻炼锻炼吧!别老吃您那将军菜了!吃不了几天啦!喏,这是汤,用鸡蛋做的汤,放了不少味精,要依着乡下人的规矩,这味精可就没啦!我怕您一下子适应不了,慢慢转弯儿吧!来,汤勺也有,别饿着肚子倒下去,到时候爬不起来。”
  彭其以惊奇、喜悦和深受感染的眼光望着这个年仅十八、个子不高的女孩子,愣住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他响应了她的建议,拿起一个颜色不佳的馒头说:“小炮,你讲得好!好!”说完便大口啃嚼起来。
  ※※※
  文工团的小礼堂里重新亮起灯光,百多号人又坐得满满的了,范子愚在大声地说话:
  “同志们!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现在这年头不能按常规作息了,只有在斗争间歇的时候我们才能睡觉,现在不行,要搞学习。”
  “明天搞不行吗?”有人打着哈欠说。
  “不行!学习不能过夜。我们革命造反派不光要能够冲杀上阵,还要做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模范,要坐得住,静得下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的创造性发展,是史无前例的伟大革命,怎么能不注重学习呢?”
  “还是好好儿想一想彭司令员讲的那些话吧!”又有人提出异议。
  “正是为了这个,”范子愚说,“我们才要搞学习。学什么呢?学毛主席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论述,批判资产阶级人性论。不要以为我是心血来潮,我这是有根据的。同志们!我们的斗争还艰巨得很呢!要做好思想准备,真革命假革命,考验的机会就要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说个半截又不说清楚,害得人怪难受的。”有人埋怨说。
  “会跟你说清楚的,不要着急。造反造到现在这年头了,亏也吃了,牢也坐了,要提高点水平,不能老是咋咋唬唬,斗争要有步骤,一步一步地来。我不会蒙蔽你们,放心好了!先拿出书来学习,学完原著再把彭司令员的话拿来对照对照,想想问题,讨论讨论,在通过讨论武装好思想的基础上,我再把一件大事告诉大家。现在,要全心全意搞学习,谁反对学习谁就是反对毛泽东思想。”他抡起拳头往讲台上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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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镜泉政委把电话筒重重地按下去,松开手,扭转身。
  “什么事?”正在啃着最后一个馒头的彭司令员关切地问道。
  “丢脸!丢脸!丢尽了空军的脸!”陈政委无头无尾地说。
  “快讲清楚。”
  “骰山基地让台湾两架战斗侦察机剃了光头去了!”
  “剃光头?”司令员火了,把没有啃完的馒头往桌上一放。陈政委进一步说明:“两架敌机从海面上超低空飞来,一到海边就突然拉起来直插骰山基地,在基地上空来了个俯冲,贴着跑道剃一个光头跑了。”
  “雷达兵干什么去了?”
  “学习去了,写心得笔记去了。”
  “飞行员干什么去了?”
  “搞‘三忠于’活动去了。”
  “高炮部队干什么去了?”
  “正在搞晚汇报。”
  “乱弹琴!乱弹琴!”司令员气得火冒三丈,“当兵不打仗,尽搞鬼!会要亡国的!”
  “我明天下去看看。”政委说。
  “我去!”司令员拿起自己的军帽往头上一扣,好像现在就要出发似的。
  “不,”政委摆着手说,“你不要去,还是我去,问题出在政治上,是我的责任。”
  “我是司令,贻误战机,是我的责任。”
  “你不能去,你要好好在家里想想自己的问题,过几天就要开党委会了,你现在还往部队跑,怎么行呢?”
  “我有什么问题?我的问题就是剃光头!我是个司令,不是政治家,部队剃了光头是我的罪。我要去赎罪,要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不能当混世魔王,不能把人民的江山拿来当钢盔,只图保住自己的脑壳不挨打,要有点心肝!”
  “你压压火好不好?压一压,压一压,我真怕你。”陈政委焦急地追着他说,“你这个样子,下到部队又会乱讲话,怎么收场呢?你怎么得了啊?”
  “什么不得了?再剃得一回光头我就不得了!这也怕,那也怕,讲不能讲,动不能动,这些鬼名堂比敌人还狠!去他娘的!我不怕!怕丢官,还怕不怕丢江山?!”
  一轮明月高挂在中天,在走动,向着一片黑云大胆地迎上去,黑云龇着一排利齿在等着它。它不躲闪,不绕开,也不停止前进,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想把黑云烤化。但这是徒劳,只照白了一线云边,眼看它就要被活活地吞下去了!
  第十六章 绑架
  南方的陆地真美!
  彭其将军坐在他的专机上,将前额贴紧机窗玻璃,贪婪地俯瞰着地面上千变万化的色彩,露出了微笑。
  他这架双引擎的螺旋桨飞机曾经载着他几乎游遍了整个中国。黄河中下游的莽莽平原,江南一大片烟波水网,西北高原的浩瀚戈壁,南岭丛山海浪般的峰波,都以各自的不同格调互相区别得清清楚楚地印在这位老红军的记忆中。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飞机的轰鸣声是随着地面景物的变化面变化着的。当横越黄河的时候,飞机唱着浑厚延绵的低音合唱曲;当低飞于江南水网地带时,听到的是琴声和雨声;当翱翔于戈壁、草原之上,耳边时而有牧笛高吟,时而又是大风呼啸;当遇上南岭屏障,飞机高高腾起时,直觉得海浪松涛交相起伏,给人以壮丽辽阔之感,一切忧愁都随浩波远逝。从南隅东飞,经骰山沿海一线,彭其的专机来往最多,所有地形地物早就在他心中画成一张图了。惟有一样他是永远记不清的,就是那地面上变幻无穷的颜色。去年春天,那条小河的水是湛蓝湛蓝的,今天来看,变成一线灰白了;早上望见海滨金光跳跃,傍晚又变得深沉莫测了;那一大块荔枝林园年年五月是红绿相间,一片杂紫,但有时偏红有时偏绿,叫人捉摸不定;即使是那些大体为灰色的蜿蜒如带的公路,也像百节蛇一样,一段与一段颜色不同,因受着沿途不同景物的影响,对比和渗透使它千差万错。当然,粗心人是看不出变化来的。彭其将军细细玩赏着天空下面这幅丰采多姿的图画,凝神在窗前,像古玩鉴赏家一样爱不忍释。这是祖国的大地,是自己领兵守卫着的花园!辛勤的工匠们在日夜奔波劳累,热汗浇了一地,变出这许多丰姿异彩来。有谁来蹴一脚,就可能荒掉一片,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他感到自己乘坐的飞机是一块盾牌,非常灵活。在昊空中巡弋比关在办公室里舒服得多,开朗得多,连呼吸都通畅得多。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挥散着郁气,使心地坦坦荡荡,洁净如洗。你看大地是那样广博,天空是那样高远无边,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就如一粒尘埃,落进海里不会影响海水的颜色,浮在空中也遮不住太阳的光芒。尘埃时而扬起,时而落下,亿万年如此反复,无须慨叹、赞美、树碑立传,平平常常而己。但人与尘埃究竟不同,人有思想和精神,是尘埃乃至飞禽走兽所不能共有的。人只要有了忘我的精神,热爱人民的精神,就能把自己的肉体看作如尘埃一般微小,扬起落下都无关紧要。彭其将军此时的微笑正是出于这种心情。
  专机来到骰山机场着陆,司令员走出机舱,径直朝外场值班室走去。老资格的地勤战士很远就从他走路的姿势看出了来人是谁,互相传递着消息:“彭司令员来了,师长政委要挨剋了。”
  他在外场值班室向值班飞行员详细询问各种情况,不断地点头,不断地皱眉思索,拿出中华牌香烟来一人分给一支。他从值班室出来,正好遇上一部轿车开到他面前停下,里面走出师长和政委向他行礼。他装作没有看见,向停机坪望了一眼,直对塔台走去,又绕过塔台走向跑道。失职的师长和政委尴尬地跟在他后面追来。
  他在宽阔的跑道上弯下腰去,拾起一粒绿豆大的沙子,气得怒瞪着眼睛像看见了敌人一样。回身指着师长命令道:“去把场务连连长喊来!”师长跑步到塔台打了一个电话,场务连连长箭一般跑来了,一边喘气一边听着司令员的严厉批评。
  他横过滑行道,走向飞机大修棚。师长、政委跟在司令员后面,轿车又跟在师长、政委的后面,排成了一列奇怪的队伍。大修棚里,有一部冲床在冲压毛主席像章,另有几个女兵正在用护士的注射器将珐琅质涂料注到像章面上去。战士把各类品种的毛主席像章选了一大堆送给司令员,司令员频频摆手:“不要,不要,不要。”他问战士,从开始做像章以来一共用去了多少铝镁合金,战士说:“不多,只用了半架飞机的材料。”
  他上了轿车,开到基地办公楼前停下,在师长、政委陪同下,走进了他们的办公室。他把军帽取下来往办公桌上一扔,发火了,开头是质问,后来便是滔滔不绝的谈话,师政委要把他的指示记下来,他制止了。
  夜晚,仍是在师长、政委的陪同下,用小车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雷达阵地。雷达连的指导员正在向全连战士讲课。司令员问:“讲什么课?”指导员答:“学习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关于突出政治的指示,批判单纯军事观点。”司令员把脸气红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批吧!批吧!把你的雷达砸烂算了!要它做什么!”
  他还要到雷达团团部去,告诉他们团长要撤掉这个指导员的职务,车到半途,又改变主意不去了。
  第二天起床军号一吹,他命令师长搞了一次师部机关的紧急集合。师长亲自整理队伍,司令员在队前讲了话。声音越讲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队伍中瞪着一对对惊讶的眼睛。他又上了专机飞到另一个基地,看到那里的飞行员在做地面弹射跳伞练习,他非常欢喜,兴高采烈地与飞行员们打招呼,讲话,比比划划。最后还竟然亲自坐进假设机舱,也参加跳了一次,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过,气浪把白烟推向四周,彭司令员乘坐的弹射座椅从白烟中心冲出来,射上数丈高的空中,停在滑梯顶端。他低头望着地面的飞行员们,一阵哈哈大笑。
  他乘车来到一个驻守海岸线的防空兵高射炮团,老远就看到红旗飘舞,听到锣鼓喧天。小车驶进忠字牌楼,只见战士们夹道站立在两旁,高呼着如下的口号:“热烈欢迎兵团首长前来视察!”“高炮战士永远忠于毛主席!”“突出政治,狠抓根本,创造更多的四好连队!”……司令员叫司机停车,走出车门,便有团长、政委前来迎接,他指着他们的鼻子斥问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赶快撤了!上阵地去!”
  他走到一个高炮连阵地,见营棚前面的平地上用红白两色碎石头镶了一个天安门的图案,用葵花和忠字团团围在四周,并有一幅对联摆在左右两侧,写道:“战士忠于毛主席,日夜守卫天安门。”司令员对连队干部说,“你们用什么来守卫天安门呢?就凭这红旗锣鼓?当心敌人把你的天安门炸了!”
  他的专机又离开机场跑道,射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变小,变小,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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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秘书推开那扇外面摆着金桔盆景的窗户,伸出特有的小脑袋朝门卫和前面的小道望了一眼,揉揉眼睛,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在他的身后,保险柜敞开着厚铁门,里面的文件、地图、本本、夹夹堆得一团稀糟,有的滑在地下,有的搬到了办公桌上。桌面上摆着一个没有印页码的本子,显然不是保密本,有一支金属笔套紫红色笔管的自来水笔脱帽躺在旁边。他伸完懒腰,又走回办公桌前坐下,飞快地抄录着什么。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