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4-05-25 15:07      字数:4909
  鹑硕髁耍康绷诵⊥担克潘酪簧渭痈锩氖辏灰桓鼋不暗娜ɡ疾恍新穑渴遣恍校比徊恍校灰邓坏绷烁龃Τぃ愕绷怂玖钜膊恍小D苄械闹挥邢衽硭谋K牵涑晒砹耍姹隳阆虢彩裁淳徒彩裁矗肴ヂ钭季吐钏=褚估铮硭谋?赡苷诼钆砥洌钏挥辛夹模醋疟鹑税押坏比死凑阏飧鏊玖钜桓銎ǘ疾桓曳拧?br />
  司令员拿起了电话:
  “给我拨门诊部。”他等了片刻,“门诊部吗?……找你们主任。……你是值班员吗?……你去把你们主任找到,要他到我这里来一下,我是司令员。”
  他放下电话,在办公室里随便走动走动,有点像当年在陆军当纵队司令的时候,正在考虑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那样。那时他要年轻多了,脑子的效能很高,虽然也常常沉思默想,但动作很机敏,从注视地图到叉手靠在椅背上,从静坐转变为走动,从吸烟到忽然扔掉烟头,都是很快的,断然决然的。现在却不然,他的动作慢起来了,使人感到是在敌人的地雷阵里建起的司令部,不能随便乱动。而他自己感觉到的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支了,脑子的效能急剧地低落下来,往往一件小事要做很长时间的思考。惟一保持了过去那种风格的是,一旦思考成熟,便果断做出决定,再也改变不了。
  他在窗前看到门诊部主任方鲁通过了门卫,将要提步登楼时,遇上了邬秘书,被邬秘书挡住寒暄。司令员皱起了眉头。邬秘书带着方鲁来到司令员办公室。司令员叫方鲁坐下,问道:
  “下午送陈政委到医院去,你去了吗?”
  “我去了。”方鲁回答。
  “他的情况怎么样?”
  “是因为受了刺激,引起心脏病发作,大问题没有,在那里休息两天就可以回来。只是,他这个病,要尽量让他心情平静一点,不要经常受刺激就好。”
  “是啊。”
  邬中按照平常的惯例,掏出保密本来坐在一侧准备记下司令员布置的任务,便于以后协助检查督促。
  “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事,”司令员向他下了逐客令。秘书只得收起保密本走了。
  “你还等一等,还有事。”司令员对方鲁说。
  “您身体不舒服吗?”方鲁主动发问,他以为司令员夜晚叫他来,除了看病不会有别的。
  “不,不。”司令员摇着头说。
  方主任一看不是为了治病,估计是要布置什么工作了,便拿出记录本来。
  “你拿这个干什么?我最不喜欢随便讲点什么都要去记。过去打仗的时候,哪有那样多笔记本!记多了还怕落到敌人手里去。无论布置什么任务,都是记在脑子里,脑壳一挨了炮弹就算了。”
  方鲁被司令员的幽默言谈引笑了。
  “你过去是学什么行当的呀?”司令员问。
  “一直在部队工作,人手不够,有时要无牛得拿马耕田,什么都摸过一下。”
  “那你会不会治神经病呢?”
  “神经病……像神经官能症这样的病,现在还没有什么特效药啊!”
  “不是,不是,我是讲癫子,癫子。”
  “疯子啊?那叫精神病。”
  “对对对,就是你们讲的那种精神病。会吗?”
  “我们门诊部没有治疗精神分裂症的条件。”
  “我不要治,我只要你看一下,一个人是不是疯子,这你会看吧?”
  “这当然会啰!”
  “哦,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给谁看哪?”
  “不要急,你不要急。”司令员说着,拿出一支烟来,他知道方鲁是不吸烟的,便没有给他。刚要点燃,又想起了别的,忙把烟放下,“慢点,我有烟抽,你一点吃的都没有,给你泡杯茶吧!”说完他自己起身泡茶去了。
  方鲁怎能要司令员给他泡茶呢?连忙起身想去夺杯子,说着:“司令员,这怎么行!要泡我自己动手。”
  “怎么不行?要是我到了你的家里,你给我泡茶不?”
  “那当然哪!”
  “坐那里去,你是我请来的客嘛!”
  司令员把茶端来,方鲁起身双手接上。
  “唉!”司令员坐下,“革命革到现在,上下级关系有点隔膜了。你们这些人呢,也总是首长首长,恭恭敬敬,其实那心里,不见得买我这老头子的账。”
  “那不,”方鲁说,“我不知别人怎么样,我是觉得,一些老首长,都是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打天下的英雄,现在革命胜利了,应该尊敬他们。而且我还觉得,老一辈的人有一种朴实的本质,那是在革命战争的艰苦条件下养成的。现在出来的人,就是缺那点朴实的美德,花花草草太多。”
  “要是那个老头子有一天被打倒了呢?”
  “就是被打倒了也应该客观评价他的一生,不能因为他今天倒了,前几十年都是反革命。”
  “你这个话不见得是对的呀!”
  “我反正跟司令员讲……”方鲁笑笑说。
  “是啊,”司令员点点头,“我是同意你这个看法的。”
  一个喝茶,一个抽烟,相对沉默了一阵。
  “今天的公审大会你去了吗?”司令员问。
  “去了。”
  “胡连生挨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文工团那些人……”方鲁摇头。
  这时,邬秘书轻轻地、脚步完全无声地走进来,好像有事请示,见正在谈话又不好插嘴,便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机会。司令员背对门口,没有看见他。
  “你看他是反革命吗?”司令员继续问方鲁。
  “那些话当然是错误的,不过……”
  “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反常呢?”
  “唔……”方鲁竭力思考着说,“好像……”
  “反常,他很反常,你给他看看病好吗?是不是疯了?”
  司令员走向藤睡椅去端自己的茶杯,发现邬中站在门口,略微吃惊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来请示,警卫连那个战士怎么办呢?”
  “我自己来处理,你快回去!这里没有事了。”
  “是!”
  秘书走了。
  司令员端起茶杯目送着他的背影拐弯下了楼,他走去把门关紧,扣上。
  “这样,”他喝了一口茶坐下,继续说,“你给他诊断一下。要真是精神病,就开一个诊断证明,该治疗就去治疗,该休养就去休养,怎么样?他是一个老干部,干了四十年了,有了病,我们要给他看哪,不能不管哪!”
  “是,我知道了。”方鲁郑重地点头。
  “他可能不承认他有病,也不会让你给他看,怎么办呢?你就告诉他,是我叫你去给他看病的。总而言之,你要想办法给他看成这个病。”
  “我一定做到。”方鲁表示着决心。
  “那好,诊断结果及时告诉我。”
  方鲁向司令员告别,司令员伸出手来同他握手,相互握得紧紧的……。当这个四十多岁的门诊部主任下楼以后,司令员走到窗口去,望着他通过门卫,一直走到看不见影子为止。他好像办完了一件大事似的,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小动作的扩胸运动,身上的疲劳减轻了许多。在办公室走了走,又开门走到外面去,从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头,后来在女儿房门口停住了。敲了一下门,女儿出来。
  “湘湘,”爸爸温和地说,“那个小伙子没有吃饭怎么办哪?”
  “你说怎么办呢?”
  “要给他搞点吃的。你去跟厨师讲一声吧,叫他下一碗面,要半斤,记住,少了不行。煎两个荷包蛋,再把我那个腊肉搞一点。你快去吧!”
  “他要是又不吃怎么办呢?”
  “会吃的,我端去给他吃。”
  女儿找厨师去了,彭其拧开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许淑宜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腿,戴上老花镜在那里看报。老头子走过去,远远地端详了一阵。
  “什么报啊?”
  “大学生办的造反报。”
  “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办报了。文章写得怎么样啊?”
  “讲道理的少,骂人的多。”
  “革命嘛!”司令员讽刺地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就是这些打架骂娘嘛!”
  “你又胡说了。”
  “在家里讲一讲,到外面去你以为我还这么讲吗?我不会像胡连生一样,蠢得要死。”
  湘湘在敲门,爸爸走去开了。
  “我跟厨师讲了,已经在做。”女儿说完就要走。
  “慢点,孩子,你来,我跟你讲个话。”爸爸指了指一把椅子,叫女儿坐下。
  “讲什么?”
  “你……”他把许淑宜手上的报纸拿掉,“你也听听。我跟你讲,孩子,经常到这里玩的那个文工团的小赵,不怎么好啊!”
  湘湘立刻低下头去,脸上阴云密布。
  “怎么啦?”妈妈不明白地问。
  “那天冲政治部,有他一个。”彭其不由分辩地说,“以后,不要把他喊到我们家里来,起码,这文化大革命当中不要喊他来。他们文工团那些人……”他伤心地连连摇头,“心肠不好。”这话触发了湘湘的心病,她并不为赵大明争辩,只是紧紧地咬住嘴唇,转过身去。妈妈估计,她多半已在偷偷地流泪了,免不了心疼女儿,便对老头子说:
  “文工团的人也并不是个个都坏嘛!”
  “不管如何,”彭其坚决地说,“这是非常时期,不能感情用事。”
  湘湘既不为赵大明辩解,也不点头同意爸爸的话,猛然间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看你,”许淑宜埋怨彭其说,“你刺痛了她的心,知道吗?”彭其难过地闭了一下眼睛。
  “女儿不小啦!”许淑宜说,“我看她这些日子老是闭门不出,身体也在消瘦下去。问她是什么事,她总是不愿意说,多半是为了那个小赵。你不跟她说,小赵也不会来的,自从锁上钢琴的那天从我们这里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了。”
  彭其听了,心中更觉难受,好像一切罪孽都是自己的过错。为了减轻心理上的负担,只好不想它,提起了另外的事:“你到医院去看看陈镜泉吧!”
  “他怎么啦?”
  “下午看着斗胡连生,他受不了那个刺激,心脏病又发了。你去看看他,趁着旁边无人的时候,告诉他,我已经做出安排,给胡连生搞一个精神病的诊断,把他也送到医院去。你叫他给医院那方面打个招呼,不要让胡连生受罪,他那条命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啊!”
  许淑宜连连点头,准备明天一早就去。
  彭其从卧室里出来,下了楼,散步似地走进厨房,正好厨师已把面条做好,他拿双筷子挑开来看了看,觉得满意,便端着去找那个警卫连战士。警卫班长把司令员带到拘押那个战士的地方,司令员推门走了进去。战士一看司令员端着一大碗面条来了,颤颤抖抖,不知所措,眼泪夺眶而出。
  “打了你,受了委屈吧?”司令员放下面条说。
  “不是,不是,首长,您打得一点也不痛。”
  司令员笑了,指着面条说:“你赶快把这碗面条吃掉,要不,我还会打人的。”
  夜已深沉,微风习习,南方这说不上寒冷的初春是可以当作秋天看待的,这时在野地里散散步,比总是关在房子里要好。司令员这个小院子,虽然不过几亩见方,但比起办公室和走廊来,还是要宽大多了。他在房前的那片地方转来转去,时而看看正在站岗的是哪一个战士,时而去听听警卫班宿舍里的鼾声,时而又独自想想问题,心里念道:
  “也会有人来关心我这个老头子吗?”
  忽而又记起了那个正在吃面条的战士,漫步来到他窗前,探头望了一下。战士发现司令员又来了,忙把门拉开。
  “吃完了吗?”他走进来。
  “吃完了。”
  “够不够?”
  “吃得很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春喜。”
  “十九岁了?”司令员端详他一阵,揣摩着问。
  “是的,首长,我十九岁。”
  “你好像是湖南人?”
  “我家里在湖南浏阳县。”
  “哦!我们是同乡。”
  “您也是浏阳人?”战士改用浏阳土话。
  “唔。”司令员点头,看了看表,“你快睡觉吧!年轻人爱睡。”说完站起来要走。
  “我不能睡,”战士心情沉重地说,“还要写检查。”
  “写了几个字没有?”
  “刚开个头。”
  “拿给我看看。”
  杨春喜战战兢兢地把他那张仅仅抄了一条语录的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