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23:43      字数:4906
  康熙自信一笑,“孙儿听说吴六一有个义父,名叫洪家声,犯下了杀头重罪,已在大牢中关押了八年。孙儿想着,吴六一为官正直清廉,秉公执法,应当奖赏,便赏他父子团圆,共聚天伦。皇祖母以为如何?”
  “呵呵呵。”太皇太后端着茶盖,笑指着康熙,“看来孙儿已有妙计,不需要祖母帮助了。看着孙儿一天天长大,成为一个好皇帝,祖母心头高兴呀。哎哟,如今祖母老了,脑筋也转不动了,现在就盼着孙儿给祖母生个重孙子,然后含饴弄孙哪。”
  康熙早就和皇后同了房,可皇后的肚子愣是没动静,他也很是无奈。况且他年轻气盛,心不在女色在社稷,倒不怎么着急。微笑着敷衍太皇太后,“孙儿一定尽力,早日实现祖母的心愿,也请祖母体谅体谅孙儿。外忧内患,孙儿精力不足,难免有些忽略了后宫。”
  “好啦,你别在这给祖母贫嘴。”太后站起来给花儿浇水,“去吧,别在这儿闲晃,回宫批折子去。祖母身体尚好,还等得起你。只要你把祖母的话放在心里就好。”
  “孙儿记在心里呢。”康熙拱手告退,“孙儿这就走了,不扰祖母清净。”
  见康熙出了殿门,太皇太后扔下瓜瓢,长长的叹口气,“胡宫山哪。”
  “微臣在。”胡太医扶着太皇太后到软榻上坐下。
  太皇太后揉了揉额头,“你说,这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呀?皇后外貌端庄秀丽,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平日历对我也算孝顺,怎么皇帝对她就是不上心呢?坤宁宫的门庭呀,可是冷落得很。”
  胡宫山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话却十分斯文,“这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皇上的心意更是微臣不能揣摩的。”
  “嘻。”太皇太后度他一眼,“你会不知道?你怕是不想知道吧。这皇帝,瞒着老婆子有意思么?我是他的祖母,还能不如他的意?”
  胡宫山默不作声。
  太皇太后也没指望他回答,转了转蜜蜡佛珠,“你说,苏麻喇姑和伍次友见过几次面了?”
  “是的。据外面传来的消息,苏麻喇姑还为伍次友做了几双鞋子呢。”胡宫山身为太皇太后的心腹,除了不敢谈论皇帝的,其余的事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皇太后的手顿了顿,“皇帝知道苏麻的心思吗?”女子的绣品不能外传,这样一双布鞋,就有定情的意思了。
  “微臣想,以皇上的聪明才智,应该是有所察觉的。”胡宫山慢慢的捶着太皇太后的肩膀。
  “唔,我得好好想想。”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过了会儿又问,“墨尔今年也该有十六岁了吧?我记得她是十二月的生日。怎么瞧着跟个十三岁的丫头似的,还没长大呢。”
  胡宫山放松拳头,改为捏揉,“人与人之间的生长情况是不同的,有些人发育得快,有些人便发育得慢。微臣看,墨尔应是属于后者。”
  “原来如此。”太皇太后放松了肌肉,“墨尔丫头颜色好,又聪明,还重感情。她和苏麻相依为命长大,天天同吃同睡,感情不可比拟。有她们姐妹陪着皇帝,劝着皇帝,我也能放心。罢了,罢了,就再看看皇帝的行事吧。这两个丫头,我是当孙女儿养大的,可是疼爱的很,万不能委屈了她们。”
  “老祖宗睿智。”胡宫山微笑着奉承,“微臣也喜欢这两个懂事的小辈。”
  康熙的行动力很强,回到乾清宫,看见办差归来的魏东亭,问道:“洪家声出狱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奉旨释放吴六一,然后安置在府中,命人为他梳洗更衣,只待皇上的下一个旨意了。”魏东亭跟着康熙入了殿门,苏麻忙端了热茶上来。
  康熙端起杯子闻了闻,“这不是泠泉茶楼的‘吓煞人香’么?”
  苏麻收起楠木托盘,“回主子的话,是那里的茶。那日您不是说这茶好嘛,墨尔顺手买了些进宫。到底是民间的茶水,也比不得宫廷贡茶,皇上将就着用些吧。”
  “朕看这茶不比贡茶差。”康熙笑了笑,呡了口清汤,满嘴的醇香,“以后去洞庭湖看看,这等好茶,不要淹没民间了。”
  苏锦磨好了墨,福了福身,道:“皇上,墨汁已得了,纸也备好了。”
  “朕这便给你旨意。”康熙瞥了眼局促的魏东亭,走到案旁,捉起一杆湖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写好了旨意。显然是早有计量,成竹在胸。
  搁下毛笔,康熙吹干墨汁,“这道旨意一旦到了吴六一手里,那整个京城就是他的了,就连朕和太皇太后的性命也交到了他的手里。”
  当皇帝的能不留后手,康熙想了想,把天子之剑赐给魏东亭,“有了这把天子之剑,对待心怀不轨之人,你可先斩后奏。东亭啊,你和朕一起长大,朕令你节制吴六一,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魏东亭跪下,双手高举,接过宝剑,声音有些激动,“奴才定不辜负皇上的厚恩。”
  “去吧,把事情办妥,朕重重有赏。”康熙把圣旨卷起,递给魏东亭。
  “嗻,奴才告退。”魏东亭把剑抱在怀中,双手接过圣旨,躬身退出。
  见天子盯着魏东亭的背影,不知道在思量什么,苏锦扯了扯苏麻,对康熙道:“皇上大可放心。东亭与咱们一块儿长大,家里又有严父教导,他是什么品性,难道您不清楚吗?”
  苏麻给康熙添了热茶,“退一步说,皇上不信魏东亭,难道还不信您自己的眼光吗?”
  康熙叹口气,端起杯子又放下,“说的也是,朕拭目以待。”
  魏东亭出宫办事,天子有些坐卧不宁,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在关乎家国性命的大事上,还没磨练到不动如山的程度。
  九门提督府上,魏东亭行事却很顺利。魏东亭展开圣旨,洋洋洒洒的宣完。然后多番试探,发现铁丐确如考察般,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魏东亭松了口风,“吴大人,请出门看看。”他心头也是揪了个心的,万一吴六一有谋反之嫌,那洪家声就成了把柄。凭着铁丐的一片孝心,以其义父生死相要挟,不怕铁丐不就范。不过,这计策自然是落了下乘。
  二人踱出衙门。院中停着一顶青布小轿,轿夫拉开轿帘,里面坐着的赫然是洪家声。
  “义父,义父!”吴六一疾行几步,跪在轿门前,扶住洪家声。铁铮铮的汉子,眼中竟见了泪水。
  “六一啊!”洪家声颤声呼道。想他一个无知老儿,深陷大狱,有个义子挂念孝敬,是何等幸事啊,老天对他不薄呀!
  父子二人相聚,自是动情万分。魏东亭看了有些感慨,想不到铁丐也有心软之时,“吴大人,洪老义父是皇上特旨恩赦的。太皇太后也说,京城红顶子多如牛毛,而铁丐只有一个,太皇太后希望你无论做多大的官,永远是铁丐。”
  康熙这手恩情牌是打得非常成功。魏东亭见铁丐动容的模样,十分满意,按照铁丐的意思,将洪家声送返大牢,魏东亭立即拍马回宫缴旨。
  乾清宫,苏麻站在宫门口眺望,看见魏东亭小跑归来的身影,立刻去房报告康熙,“启禀皇上,魏东亭回来啦。”
  苏锦把墨条搁下,打来清水侍候康熙净手,笑道:“咱们还是第一次这么盼着东亭回来呢。瞧皇上急的,最后这个字都写坏了,可惜了这篇佛经。”
  “不可惜,不可惜。”康熙笑着摇头,“墨尔觉得可惜,就自个儿抄一篇,呈给老祖宗,表表孝心。反正你的楷写得不错,料想老祖宗不会嫌弃。”
  苏麻却不理他们俩,拉着魏东亭的袖子,急急问道:“快给我们说说,这事儿可成了?”
  “成了!”魏东亭口干舌燥的,哑着嗓子答了声。
  康熙道:“快,苏麻,给咱们的功臣上杯好茶。墨尔去搬个绣墩给他坐。”
  几人便到了稍间里喝茶。
  魏东亭牛饮了一杯茶,用袖子抹抹嘴,细细的将经过叙说了一遍。
  康熙连赞了三声好,才道:“苏麻说的没错,朕没看错人!魏东亭,你的差事办得好,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魏东亭拱拱手,“奴才不要什么赏赐,只希望将功折罪。”
  ☆、谈话
  趁着康熙出宫散心,苏锦收拾了桌,把折子分类叠整齐,又将用不到的籍放回架上。两姐妹各有分工,苏麻伺候康熙的衣食住行,苏锦自然就打点笔墨纸砚,皇帝的房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来的,一般都是苏锦领着小全子在做清洁整理。
  用鸡毛掸子搀了灰尘,又绞了湿帕子擦拭家具,即使屋角放着冰块,苏锦也热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把活儿忙完,叫了小宫女提些热水,正准备回庑房洗澡,便见苏麻皱着眉头回来,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裳。
  “咦,姐姐你回来啦?”苏锦奇怪的问,朝她身后望了望,不见康熙和魏东亭,“怎么是一个人,主子和东亭去哪了?”
  苏麻用帕子擦了擦汗水,拿起几上的美人扇,呼呼的扇着风,“别提了。咱们本来想去找伍先生谈古论今,去了悦朋店一问,才知道伍先生出门访友去了,大概三天后才能回。今儿个是鳌拜的五十五岁大寿,主子问了鳌拜府的位置,偏要去瞧瞧热闹。我和东亭怎么劝也不听。”
  苏锦倒是不担心康熙的安危:鳌拜有反叛篡位之意不假,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自个儿府上动康熙。“不是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皇上怕是犯了执拗脾气,明知有虎偏向虎山行呢。姐姐放宽心好了,皇上猛不丁的出现在鳌拜面前,势必打乱鳌拜的心神,鳌拜反而不敢把皇上怎么样。”
  杏眼桃腮的小宫女红裳,端了两个西瓜盅进来,讨好的笑了笑,“两位姐姐请用。这西瓜盅是用冰水湃过的,凉滋滋的,十分解暑。”
  西瓜盅是清宫的解暑佳品,清凉甜蜜,沁人心脾,果味浓香。身为乾清宫的大姑姑,苏麻和苏锦沾了皇帝的光,偶尔能品尝几次。
  “瞧你馋嘴的样子。”苏麻端起了大宫女的架子,沉稳而和蔼的笑了笑,“你们拿个西瓜分着吃了吧,也尝尝鲜儿。下去罢。”
  “谢两位姐姐。”红裳端着托盘,欢喜的退下去了。
  二人被打断了谈话,并不怎么恼怒,索性先用完了西瓜盅,才拭了拭嘴角。苏麻心头凉快,说话便带了趣味,“我就知道锦儿聪敏伶俐,跟主子爷想到一块儿去了。”没外人的时候,苏麻习惯称呼苏锦的原名。“皇上带着东亭去探虎穴,把我给赶回了宫!”
  苏锦咯咯一笑,“俗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主子爷不在,咱们姐妹俩好松快松快,偷个懒儿说闲话,岂不是件美事?”
  话音刚落,便听绿衣在门外禀报:“苏麻姐姐,墨尔姐姐,太皇太后传话,让你们二位去慈宁宫,陪老祖宗说话呢。”
  苏麻摆摆手,“得了,老祖宗召唤,我们赶紧去吧。妹妹等等,姐姐先去换身衣裳。”
  冲绿衣点点头,苏锦道:“我一身的汗水,正想去洗漱呢,咱们一起去。”
  小半个时辰后,苏麻姐妹撑着花伞,到了慈宁宫门口。
  二人收了伞,递给守门的小宫女,自行进去了。正殿中,太皇太后正在舞剑,太医胡宫山在一旁指点。
  太皇太后的一个收势,宝剑入了剑鞘,众人皆拍手称好。苏麻和苏锦这才上前请了安。
  把剑递给小太监,太皇太后看向姐妹俩,笑道:“两个丫头来了,快起来。走,去次间里坐坐,那儿凉快。”
  姐妹俩一人一边,扶住老太太的手臂。苏麻笑道:“老祖宗老当益壮,这剑法耍得行云流水的,好看得很。”
  小宫女打起了湘妃竹帘,一行人进了次间,苏锦接着赞道:“想不到胡太医不仅医术精良,武艺也非常高深哪!”
  “来人呀,去搬两个绣墩来。”太皇太后再椅子上坐了,理了理旗袍下摆,才提起:“说起这武艺呀,我听说皇上找了些少年郎,陪着练习摔跤刀剑?”
  苏麻半坐在绣墩上,笑道:“老祖宗明察。前些日子,皇上还让他们下场,与鳌中堂比了比呢。”
  紫禁城中的事情就没有一件能瞒过太皇太后的耳目。这事情她知不知道,端看她想不想知道。此时听苏麻说起,也是一脸兴趣,“哦?结果如何?”
  苏锦往前倾了倾身子,接过话茬子,“一比二十,鳌中堂赢得毫不费力。小魏子当场羞得脸都红了,”其实是气的,“直向皇上请罪呢,还说要自罚半年俸禄。”
  “呵呵呵。”太皇太后乐个不停,让宫女给二人端了酸梅汤,“然后呢?皇上是怎么说的?”
  苏锦便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太皇太后笑了回,捋着胸口顺气儿,夸赞皇帝:“皇帝是个清醒理智的,还没糊涂到功过不分的份儿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