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23:43      字数:4876
  虽然手指已经红肿酸软,但是苏麻精神十分愉悦。想着心上人能穿上自己亲手制作的布鞋,她的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甜。“不碍事的,我想趁着空闲时间,多为他做几双鞋,下次出宫一起给他。”说着垂下羞红的脸,典型的热恋中的女子模样。回忆起伍次友破旧的布鞋,又欲盖弥彰的解释,“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得照顾自己。”
  苏锦暗暗叹口气,扫了眼禁闭的门扉,那位爷打算听多久壁角啊?“姐姐,我看老祖宗的意思,是想留你常伴身边的。”恐怕不会答应你出宫嫁人啊。
  提到太皇太后,苏麻停止穿针引线,不由蹙眉沉思起来。她是当事人,何尝没察觉,只是老祖宗不开口,她便装聋作哑罢了。嘴长在别人头上,她管也管不了。
  内心烦闷,苏麻干脆收好鞋底,“妹妹,还记得咱们入宫前,刘大娘说的话吗?我只盼着二十五岁后放出宫,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她的目光空洞,语气怅然,“咱们宫女的命苦,可后妃的命更苦。皇上只有一个,嫔妃却有一群,一旦年老色衰,圣眷不再,她们只能深宫望月,独守空房。再说,宫里头藏龙卧虎,一不小心,连命都保不住。”
  把深埋许久的心里话掏出来,苏麻反而觉得松快不少。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归属地,所以不怕曲折坎坷的道路,再多的荆棘也挡不住她的决心。
  苏锦盯着姿态优美的菊花,怔怔的出了会神,她的方向在哪里呢?
  梆子声远远的传来,康熙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拳头。
  “苏锦,苏锦,你给本仙兽想什么呢?赶快稳定心神!”幽篁居里的熊猫气得跳脚,苏锦差点儿就产生心魔了,“你不是想回家吗?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对!我要回家!苏锦的灵台一阵清明,脑海中灵光一现,九转回心决自动运转,忽然间,头中“轰隆”一声巨响,仿佛什么限制被打破,霎时间,苏锦的功力进入二重天。
  感觉各处经脉又拓宽了一层,苏锦来不及打开内视,便听见苏麻问道,“妹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竹叶的清香味?”
  恐怕是突破功法时产生的味道吧?苏锦这样思索着,却不敢实话实说,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晚上用竹叶沐浴了,可能是我身上的味道吧。”
  见苏麻不疑有他的点头,苏锦悄悄的松口气。
  康熙有颗七窍玲珑心,自然不比苏麻好糊弄。擦半瓶法兰西香水,味道估计能传到门外,这体香嘛,就值得商榷了。伸手叩叩门,扬声唤道:“苏麻,墨尔,你们在吗?朕进来了。”自己推门入内,丝毫看不出偷听的愧疚。
  不愧是康熙大帝,还真能装!苏锦默默的吐槽,福身行礼,“皇上,今儿个是您的新婚之夜,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康熙真诚的笑,“朕想你们了,过来看看你们。哎,坐下吧,不用多礼。”不过来,哪里听得到实话?对于自己被嫌弃,康熙还是有些介意的,他自认是个有责任心的,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谁知苏锦姐妹却视后宫如火坑,避他如蛇蝎。
  “我们有什么好看的。”苏麻依言坐下,垂目反驳。
  记得电视剧中,康熙对苏麻有意,一度想纳她为妃。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让他们说清楚。苏锦看看这两人,知趣的退场,“皇上累了一天,想必没顾得上用膳,我这就去小厨房,为您做份宵夜。皇上,您稍稍坐会儿。”
  “嗯,去吧。”康熙有话对苏麻讲,苏锦不在也好。“麻利些,朕等着呢。”
  “放心吧,饿不着皇上。”苏锦笑笑,转身离开,顺手关上门。
  苏麻倒杯茶捧给康熙,“皇上您尝尝,这是今年墨尔制的菊花茶,清热去火、平肝明目。”
  康熙瞧她一眼,余光扫过针线筐,沉默的呡口茶,在口中品味一会儿,才笑道,“这茶不错。墨尔总喜欢鼓捣吃食,也有几分天赋。”
  苏麻笑着称是。别人夸奖苏锦,比夸奖她还开心。
  “苏麻姐姐,”康熙喊出多年不用的称呼,语气郑重了许多。
  苏麻不由挺直背脊,听着天子的惊人之语,“朕知道你不喜欢宫廷,也不愿为妃为嫔。朕还知道,你看上了伍次友——那天你倒茶的手都是抖的,茶水险些烫着朕。”
  被说中心事,苏麻微恼,“皇上,您都大婚了,说话得稳重点儿。”
  “别气,苏麻。朕是认真的。”康熙的表情严肃,负手站起来,“朕可以如你的愿,老祖宗那里朕也可以帮你。但是,朕有个条件。”
  惊愕过后又是喜悦,苏麻胡乱想了片刻,稍显犹豫的问道,“什么条件?”
  康熙回过身,嘴角勾起笑容,“条件嘛,事成之后,朕自会告诉你。”
  夜深人静,苏锦和苏麻互道晚安后,吹熄蜡烛上了床。
  帐子落下,疲惫的苏麻很快入梦,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苏锦迅速闪身进入幽篁居。
  幽篁居中正在下着毛毛细雨,水洗过后的竹叶艳丽发亮,散发着浓郁的竹叶香味。苏锦在院子中央高大的紫竹下面,找到了吃葡萄赏鱼的熊猫。
  “你的日子过得挺悠闲啊。”苏锦的衣裳是竹屋中的布料所制,外表看着挺不起眼,却有较好的防御功能。这点小雨倒淋不到她的身上。
  熊猫侧过脸不愿睬她,自顾自的揪葡萄吃。
  苏锦也不生气,审视了下四周,用精神力控制着移来一把竹椅,放在撑开的荷叶伞下。自己站在熊猫面前,软语央求道:“好了,仙兽大人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您大仙有大量,原谅我这次。”
  “哼。”熊猫鼻中喷出一股气,傲娇的抬起下巴,讲条件,“今晚我要吃烤乳猪。”
  苏锦忙点头,“烤什么都行,只要您把食材准备好。”除了这位不吃竹子的熊猫,空间里还没有见过其他动物,也不知道以往的肉食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每个人都有秘密,熊猫不讲,苏锦也不会多问。
  见苏锦态度诚恳,熊猫态度软化了,勉强扯扯嘴角,朝竹椅努努嘴,“坐吧,你想问什么?直说便是。”回复高贵的仙兽模样。
  “我的功法突破到第二重了。”苏锦的语气有些激动,练功是为了延年益寿,以便回到家人身边,她在回家的路迈出了一大步。
  肉滚滚的爪子灵活的剥皮,熊猫大口吞下果肉,才慢慢的开口,“我知道。你刚才境界不稳,我感觉到了。”
  苏锦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你点醒我。”
  熊猫摇摇头,语气深沉,“你执念太深,我劝你看开些,不然,你还是放弃修炼吧。要知道,修真最忌心魔。”
  说完,跳下竹椅,挥挥爪子,满地的果皮消失不见,“明日起,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今晚你做好菜就可以离开。”他的谈性不高,晃悠着脑袋回了竹楼,身影消失前,留下一句话,“紫竹空间有了变化,你若是有兴趣,自己去看看。”
  苏锦沉默着听完熊猫的话,看看笼罩在雨幕中的竹林,发了半晌呆,才缓缓迈出步伐。
  ☆、亲政
  云消雨霁,凉风送爽。
  极目远眺,经过雨水的洗涤,碧空无边无际,几朵棉花似的白云,凌乱而有序的盛开。金乌西垂,射出霞光万道,万事万物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中。远处黛绿的山脉横贯南北,高低起伏迤逦而行,好似沉睡万年的青龙,一朝醒转,即将踩踏云霞,一飞冲天。
  宽广的湖泊傍山而生,水面平滑如镜,倒映巍峨青山,云蒸霞蔚。水芝灵秀,红幢绿盖,铺天盖地。“放舟芙蓉丛里,一望无极,梃梃者如夷光出浣,丽华晓妆,嫣然有态;偃偃者如新妇得配,倦而忘起。而风吹英落,又如姮娥脱遗,上结太虚之气,下临元冥之宫……”
  湖边泥土肥沃,青草茂盛,零星点缀着野花。苏锦盘腿坐在湖畔的大青石上,脑海里回荡着熊猫的劝诫。天地苍茫,万物刍狗。在巨大的宇宙中,人类是渺小的尘埃。仙道轮回,长生不死,于她而言,皆是虚无缥缈的幻境。她孜孜追寻的东西,无非是温暖的家庭罢了。管它什么执念,管它什么修真!她的心愿很小很小,她从未奢望白日飞升,只求此生无憾!
  心念既定,神台清明,眼神熠熠生辉。苏锦不再迟疑,转身离开。空间再好,也无关紧要。在她看来,她是异时空的旅客,仅仅是个暂居者,因为帮紫寰仙子报恩,所以可以使用幽篁居,却不能视其为囊中之物。
  不知何时,茂密无隙的竹林间,出现了一条鹅卵石小道,连接竹楼与外界风光。苏锦从小道回返,嘴角慢慢绽开笑容:突然出现的山脉和湖泊,应是熊猫所说的变化了。她向来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此刻也未萌生探险的想法。转而念及湖畔景色优美,群山钟灵毓秀,又十分开心有个开阔的赏景之地。——紫禁城是金丝编织的华丽牢笼,止得住她的脚步,却管不住她的灵魂。
  乳猪烤得金黄油嫩,香气扑鼻。苏锦沐浴过后,洗去满身的烟火气,方离开空间回到现实。枕着菊花填充的软枕,苏锦恍恍惚惚的想:总有一天,我会做饭做腻的!然后,她就梦到了漫山遍野的金菊,她悠闲躺在花丛中晒太阳。
  在苏锦身影消失的瞬间,空中传来幽幽叹息,分明是紫寰仙子的声音。打坐的熊猫睁开双眼,化作一道银光,飞往院中的紫竹,那是紫寰的本体所育。
  慈宁宫西次间,花架上摆满了花草,或正值花期斗艳争芳,或养精蓄锐以待来年。
  这些花草都是太皇太后的心头好,平时亲自照料,不假他人之手。今儿个秋阳正暖,太皇太后便命人大开窗户,任由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泻入室。先给花草修枝松土,又拿起葫芦瓢浇水,仔仔细细,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帝后新婚期间,为了表示喜庆,苏麻便簪了朵粉菊,穿着素净的粉色旗袍,朝聚精会神的太皇太后福身,“苏麻给老祖宗请安。”
  “苏麻来啦。”太皇太后舀了瓢水,偏头去瞧她,“看看,咱们苏麻也长成大姑娘啰,穿这颜色多好看呀!”老太太浇完最后一株,清水净了手,苏麻忙扶着她,到红木椅子上坐下。
  “老祖宗,”苏麻一如既往的柔顺,“皇上大婚,奴婢心里高兴,自然要穿得喜庆些。”
  太皇太后指着绣墩子,“坐下说,坐下说。”喝口热茶,又问,“皇帝近日来如何啊?”
  “皇上近日吃得好,睡得香,勤学不缀,十分刻苦呢。”苏麻避重就轻,“每日清晨打一圈布库,下午练习骑射……瞧着沉稳了许多。”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听完,慈祥的笑了,“这样我就放心啦。照我说呀,大婚就是一道坎儿,皇帝跨过了这道坎儿,自然而然就成熟起来。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祖宗英明。”苏麻顺势捧了捧做媒的老太太,“您一片慈爱之心,为皇上周全考虑,实在是煞费苦心。”不仅指皇帝结婚的事情,更是指政治联姻带来的好处——亲政。有了索家前面开路,皇帝亲政一片坦途。
  太皇太后拨着佛珠,闻言叹口气,“还是丫头你懂老祖宗的心思。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她已经有个情痴儿子,再也不想要个情痴孙子。赫舍里氏虽然外貌差上三分,但是有雄厚的家世背景,足以与鳌拜的势力抗衡,这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地方。
  “你回去告诉皇帝,就说是太医所言,皇帝龙性初成,肾水不足,两年后与皇后合房不迟。”太皇太后经营后宫数十年,哪里会不知道康熙根本没碰过皇后?不过,皇帝才十二周岁,年纪确实小了些,对女色不上心也好。
  “奴婢遵命。”太皇太后肯开恩,自是最好,否则康熙就得玩一招阳奉阴违了。
  太皇太后是位睿智的老人,苏麻的浅薄心思一眼看穿,她也不点破,只稍稍的点拨一句,“明儿个在御花园,我请太国丈赏菊吃蟹,让皇帝不要忘记过来。当着亲家的面儿,皇帝可得对皇后好些,夫妻恩爱,亲家才能放心不是?”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太皇太后的心向着孙子,却不会在物质上亏待皇后,该有的体面,该有的尊贵,赫舍里氏一样不少,可帝王的宠爱,就不是祖母管得了的。
  秋天的北京是最美的,天空明澈高远,万里无云。香山的枫叶红似火,西湖的舟楫归晚,北海的残荷孤傲。
  心情像蔚蓝的天空般明朗,康熙步伐从容迈进西暖阁,声音畅快而振奋,“好哇,朕还没亲政呢,就来了这么多折子请旨啊!”
  把小山堆的奏折归类放好,苏锦抑制不住喜形于色,多年来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她双手呈上一本奏折,“皇上您看,都是上书房送来的。各部院大臣、各省督抚,差不多都上了折子,全是奏请皇上亲政的。”
  “乖乖!”魏东亭心头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