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7 23:43 字数:4890
或许是这情绪太强烈,幽篁居的熊猫不满的道:“有什么好烦心的?这种事情,也能困扰你?”说着呸出了松子壳。
如今苏锦已经开启了内视,只要集中精神,便能看见幽篁居的景象。她素来是个爱干净的,瞧见一坝子的松子壳,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隐忍着怒气道:“自己打扫卫生!没事别随便插话,以免被人发现。有话晚上再说。”
“哼。”被无情限制说话时间的熊猫,鼻孔朝天的哼了声,噼里啪啦的嗑松子泄火,倒是没有再开口捣乱。
苏锦回过神,眼光一扫,发现苏麻掏出根红绳,比划着伍次友的破布鞋,然后拴结做记号,小心收回了怀里。然后提着茶壶掀开帘子进屋。
苏锦差点捂脸:姐姐你至于这样么?第一次见到伍次友,就打算给人家做鞋子?伍次友一介耿直书生,到底是有多么的才高八斗,多么的斯文俊秀,多么的学富五车,值得你个大姑娘一见倾心啊?咱们身边的康熙不比这位差,怎么你还这么没眼力界儿,快速的陷进去了呢!——亲自旁观经过的苏锦不得不感慨,剧情的力量真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吐槽完毕,调试情绪后,苏锦加入旁观党。耳边听着伍次友略带讽刺的问,“索中堂是真病还是假病呢?”
康熙有心试探他的能力,便故作无知的问:“这病还能有假不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民生聊到朝政,从鳌拜说到太皇太后,从中午说到日暮,滔滔不绝,相谈甚欢。直到魏东亭小声提醒“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恐家中长辈担忧”,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告别。
路上苏麻一直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引得魏东亭侧目数次。好在康熙一直沉默骑马,回味今天的收获,没有发现苏麻的异状。
皎洁的月光似一匹锦锻,遥遥的铺展于夜空。夏虫躲在花间草丛,窃窃私语不停歇,吵得屋里的人难以入眠。
凉爽的夜风徐徐吹拂,窗台上的一盆柠檬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苏麻轻轻翻个身,盯着帐顶含苞待放的雏菊,却是神游天外。“妹妹,你睡着了么?”心里有事辗转反侧,苏麻索性撩开帐子,撑床坐了起来。
“姐姐,我还没睡。”天青色绣翠竹帐子中传来应和声。
作为康熙身边有头脸的女官,苏锦姐妹的房间雅致,不输寻常小姐的香闺。宫中的两位boss均非吝啬之辈,时常赏下些精致的小玩意。
料想苏麻有话要说,苏锦掀开薄被下床,趿上软底绣花鞋,点亮炕桌上的蜡烛。顺手倒了杯温水饮罢,回头看苏麻也批衣过来了。
苏麻自己倒杯水搁着,两姐妹盘腿对坐,有些秉烛夜谈的架势。
“姐姐想聊什么?妹妹洗耳恭听。”苏锦打破沉默,装模作样的揉揉耳朵。
苏麻被逗得一乐,不知想到什么,脸蛋儿晕红一片,“妹妹,你觉得伍先生这人如何?”到底是个汉家女子,提起心上人,露出了娇羞与忐忑。
苏锦意味深长的笑,此刻的苏麻春心初动,就像现代的初中生,年少慕艾,情思朦胧,急需与人分享,以求指点迷津。“伍先生为人豁达,才思敏捷,敢于针砭时弊,乃是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妹妹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主子非常欣赏伍先生,甚至想拜他为师。”
苏麻眼光大亮,“妹妹也是这样想的?早先拜读了伍先生的《汉赋九问》和《兰草八章》,便知伍先生乃真正有学识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心上人得到家人的肯定,苏麻显得很是欢快。
苏锦单刀直入,斟酌着用词,“姐姐可是对伍先生有……好感?”
苏麻闻言低了头,讷讷不成言语,“伍先生生于贫寒,仍不忘奋进……”在苏锦的灼灼目光逼视下,点头承认,“姐姐很欣赏他。”
苏锦沉吟片刻,颔首道:“姐姐歇息吧,妹妹知道你的心意了。如果今后有需要,太皇太后和皇上那里,妹妹会为你分说的。”
苏麻反而蹙了眉尖,略带迟疑的道:“妹妹?姐姐这事……”真的能成?叹了口气,摸出怀里的红绳,“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倘若两情相悦还罢,万一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岂不是辜负了锦儿的一番美意吗?
苏锦淡笑着安慰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貌美如花,温柔似水,贤惠持家,如此优秀的女子,伍先生未必无意。你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待妹妹想个周全的法子,姑且试他一试。”
苏麻欲言又止,心中不乏期待,便“嗯”了声,扭身上床睡觉了。
苏锦吹熄的蜡烛,躺在床上听着苏麻平稳的呼吸,倒是久久不能入眠。干脆闭了双眼,灵魂进入幽篁居,和熊猫商量去了。
☆、大婚
七月流火,饮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真是开胃解渴、浑身凉爽。
苏麻擦擦嘴角,舒坦的出口气,毫不避嫌的夸赞自家人:“天气炎热,还是妹妹煮的酸梅汤好喝又败火。”
说到苏锦的得意之处,她便仰着精致的脸,扯出一个兴味的笑,“难道当朝首辅家的茶水不合姐姐的口味?我可听说老祖宗吃了索家的闭门羹呀!”光是想象一下太皇太后的轿子,绕着索府转了整整一圈,仍然不能得门而入,苏锦心里就乐得慌。“幸好老祖宗胸怀宽广,不是爱较真的人,否则我看索中堂怎么收场。”
苏麻环视四周,关上了大门,方回来点着苏锦的额头,“妹妹慎言!索尼三朝元老,连老祖宗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咱们皇上也对他尊敬有加,鳌拜更是不敢与他争锋——他不是我们两个宫女能评论的!”
“姐姐别生气,”苏锦讨好的给她打扇,“我就在这说说罢了。谁叫他老狐狸装聋作哑,以退为进,让主子在鳌拜手里吃亏。”她本来就不是鲁莽之人,早就凭借过人的耳力,侦查好了环境,四周即使风吹草动也不能瞒过她的耳朵。
“你呀。”苏麻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索家如今风头正盛,如日中天,老祖宗和皇上还得仰仗索尼的威望,牵制鳌拜党羽,收回朝廷大权;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贤惠秀丽,端庄孝顺,老祖宗将聘其为皇后。赫舍里氏就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啦!”
“噢,原来如此。”苏锦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去给皇上报个喜讯,让正主儿也知道知道。说不定还能讨个赏赐呢!”
乾清宫东次间。殿内放置了数个冰盆,三伏天一点燥热也无。
苏锦端着楠木托盘,用手肘抵了抵站岗的魏东亭,“皇上在做什么呢?我煮了荷叶莲子汤,你要不要尝尝?”
魏东亭喉咙里的“当然”二字还未出口,殿内康熙便扬声问道:“是墨尔来了吗?还不快进来。”最后一句已略带催促意味。
冲魏东亭使个眼色,苏锦忙不迭答应,“哎,是墨尔,主子。”小宫女打开湘妃竹帘,魏东亭跟在苏锦身后入殿。
一股清凉之气带着薄荷香扑面而来,闻之使人神清气爽、头脑清明。“主子先歇歇吧,用碗解暑的汤水,再用功也不迟。”苏锦盛了一碗双手奉上。
康熙接过碗,也没忘记尽忠职守的魏东亭,“东亭也用一碗吧,墨尔的厨艺不错,比得上御膳房那些大厨了。”
“皇上谬赞了,墨尔哪能同御厨们相提并论,您不嫌弃墨尔手艺粗鄙就好。”在紫禁城里生存,苏锦向来贯彻低调谦虚之道,不愿给人留下恃宠而娇的印象。
康熙也不叫人试毒,手执玉勺用得高兴,细嚼慢咽的吃完,这才开了金口,“墨尔无需妄自菲薄,朕心里有数。对了,让你探听的消息有结果了吗?”
“正要禀报此事呢。”苏锦福身行礼,“墨尔先给皇上道喜了,老祖宗为您择了佳妇,不日后宫便能迎来女主人了。”
康熙漫不经心的“哦”了声,“是索尼的孙女?”丝毫没有惊奇之色,龙颜一派平静淡然,一点没有对大婚的喜悦期待了。
“皇上料事如神,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魏东亭举着大拇指,啧啧赞叹。
苏锦望望二人,恍然大悟,“敢情皇上早料到了,害得我在此浪费了半天表情,巴巴的接了差事,盼着讨个好彩头呢。”
康熙哈哈一笑,大方的挥挥手,“墨尔看上了什么?朕给你就是,用得着讨赏么?”
苏锦知趣的福身称谢,康熙的东西都是珍贵之物,次品根本入不了乾清门。她倒也不贪心不足,惹皇帝厌烦,“昨儿个内务府进上的一对富贵猪木雕,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墨尔十分喜欢,不知皇上能否割爱?”苏锦生年属猪,对猪较为偏爱,以前还养过荷兰猪当宠物。
“你就喜欢收藏这些小玩意。”显然,康熙对苏锦的爱好有一定了解,“东西都是你和苏麻收着的,自个儿拿去顽便是。”
“多谢主子慷慨解囊。”苏锦欢快的福身,那可是黄花梨木雕,还是内务府制造的御用品,价值不言而喻!康熙还是有些良心,不枉她又当姐姐又当妈,多年来仔细的照顾他。
“好了,别偷乐了。”康熙的语气含了纵容,“下次朕送你整套生肖瓷器。记着把那棵新得的兰花搬回去给苏麻。”苏麻跟太皇太后一样,喜爱莳弄花草。“现在嘛,陪朕去趟慈宁宫,朕得去对老祖宗诉苦,说朕不愿意娶个柿饼脸皇后。”
苏锦愕然,哭笑不得的问道:“皇上打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苏麻姐姐亲眼所见,赫舍里氏是个秀丽的姑娘呀。”
“听太监和宫女嚼的舌根。”康熙淡淡的道,“有人不愿意朕娶索家的闺女,朕听到未婚妻是个无盐女,岂能不和老祖宗抗议一下,让他们称心如意?走吧!”
这位少年老成的天子,度过一年的光阴,便长十年的心思。如今行事是越发周全,愈加叫人看不出深浅,不敢妄加揣测了。
苏锦垂眸掩去心底的震惊,恭顺的低头跟在天子身后。
有太皇太后这尊大佛坐镇,联合索家的势力,赫舍里氏的入宫之路还算平坦。连多次上奏,以“满洲下人之女”,不可立为皇后的鳌拜,也遵懿旨做帝后大婚的司礼官。——太皇太后这招用得妙,鳌拜总不能自打嘴巴。
皇帝大婚的吉日定在九月初八,礼部和内务府忙乱了两个月,新皇后终于乘坐花轿进入皇宫。大婚的洞房设在坤宁宫东端二间,房内墙壁饰以红漆,顶棚高悬双喜宫灯。洞房西北角设龙凤喜床,床帐和被子都是特制的百子帐和百子被,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龙凤喜烛照亮满室的喜庆,康熙来回踱步,又走回床边,左瞧瞧右看看,磨蹭着不肯掀新娘的大红盖头。
赫舍里氏是满洲姑奶奶,即使读过几本闲书,也改不了性子里的爽朗。等的不耐烦了,索性自己揭开盖头,嘟嘴嗔道,“皇上,您看我,是长个柿饼脸吗?”她倒是聪明机变,一句话就化解了新婚夫妻的尴尬。一句自嘲的“率真”之语,极容易获得人的好感。
倘若康熙只是个心智与年纪相同的少年,赫舍里氏无疑成功拉近二人的距离。康熙凤目一挑,面露喜色,违心的恭维道:“朕从未见过你这么美丽的女子。”
满洲姑娘大方是大方,却如何也比不上汉家姑娘的柔美风姿。何况,赫舍里氏当真对得上苏麻的“端庄秀丽”评语,不过也仅止于此了。皇后嘛,贤良淑德为首,容貌就次之。
二人聊到大婚的繁琐规矩,赫舍里氏抓住时机问道:“皇上,宫中的规矩多,万一臣妾出了错,怎么办哪?”
康熙轻笑一声,眼底神色不明。靠在明黄色的龙凤呈祥大迎枕上,趁机给赫舍里氏敲警钟,“你只需紧紧的记住一条——朕说你对,你就是对的;朕说你错,你就是对了也是错的!”话音里尽是不容挑衅的霸道与□。即使是皇后,也不得忤逆皇帝。
赫舍里氏心头一咯噔,这回故作聪明了,谁想康熙根本不上当。面上故作老实的点头,“知道了,皇上是臣妾的主子。”
康熙见赫舍里氏装模作样,顿时失去了趣味,推脱有公务要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宁宫,将新婚妻子独自留在洞房。
☆、承诺
烛火“啪”的跳跃了一下。
苏麻顺手拿起剪子,剪去烛花,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窗台摆着一个细腻的青花瓷花盆,里面菊花珍品“十丈珠帘”开得热闹,粉白的花丝缕缕下垂,苏锦用手帕蘸了清水,小心擦拭深绿的叶片。
粗粗的白棉线卷成一团,几块裁成鞋面的厚绒布,有序的堆放在针线筐中。苏麻埋头使劲儿扎着千层底,烛光下神情专注而美好。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房门口,苏锦耳朵动了动,若无其事的绞干手帕,细声细语的劝赶工的苏麻,“姐姐,针线活明天也能做,停下来歇会儿吧,当心伤了眼睛。”
虽然手指已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