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      更新:2024-05-22 14:00      字数:4872
  永自然得体谅一下小李师弟的良苦用心。待李崇安把人领走,张世永就坐到了程帛尧坐过的位子上,端起茶倒掉,从茶海里夹出另一个茶杯来给自己和国师倒上茶。
  上好的红茶茶汤分外橙红明亮,如被稀释过的血一般:“想死在我手里也不是不行,你很清楚我们想要什么,如果能让我们满意,未尝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对于再次重生的渴望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杨玉绫地缓点头,尔后又重重地低下头:“好,小须弥里原本就有的丹药已经不多了,那些丹药才是真正有用的,小须弥里种出来的草药做出来的就是仙翁阁里的丹药,这些我都可以献出来。”
  “仙翁阁的丹药就不必了,那有毒。”杨玉绫法宝中的丹药不多这个答案,张世永听罢大松一口气,如果那样的丹药也能成批出产,当真会掀起腥风血雨。
  杨玉绫猛地看向张世永眼睛,她很诧异,她从不知道仙翁阁里的丹药有毒,每一种丹药小须弥都只告诉她益处,从来没听说过有毒:“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垂目含笑,张世永道:“若不是仙翁阁的丹药和你卖的那些胭脂水粉有毒,陛下何至于如此发作,若光只有好处谁会把你当妖异,奉若神明还差不多,但那偏偏是毒草,你便自然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囚禁起来。”
  在张世永如冰似雪的双目与笑容里,杨玉绫垂下头来:“倘若给我机会,我会做得更好。”
  “再让你重活一次?”国师大人只觉得这女人病得不轻,国师大人学究天人,但他只相信他算到的,没算到的一概不予理会。
  “是。”
  “本质如此,纵重活百世,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人的命运是由心性决定的,如你多重活一次,便是积累一次憎恨,永远也不得解脱。”国师说完不再理会,冲张世永一点头道:“我去外边等你,速速解决。”
  “好,师伯且于园外稍侯。”张世永说完站起身来,小炉上温着的茶汤已经喝完,他道:“你们可以出来了,杨侧妃,请你把东西拿出来。他们早些交差,我也好早些满足你的心愿。”
  所谓的“他们”,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人,丹药自是贵重的,张世永不打算过手。只见他手一挥,杨玉绫怔愣地发现自己的小须弥又可以把东西拿进拿出了,只是她本身却已经进不去了。这一刻杨玉绫感觉到了绝望,她懵懂间感觉到,自己很可能没有再重活的机会了。
  她甚至隐约间猜到,她的重生跟张世永关系不大,倒是和小须弥有关:“张师兄,我忽然又不想死了,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世。”
  “我说过,你的命不在我掌握里。”张世永自不会揽下来,杨玉绫给便给,如果依然不给,他也失去了再周旋的耐性。横竖皇帝陛下对丹药也并不是非得到不可,如果杨玉绫非不给,也自会有陛下的人来处置她。她是死是活,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来做主。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丹药。”
  杨玉绫的答案一点也不出乎张世永的意料,张世永又是一笑,低声道:“你随意,本该给你个没有痛苦的死法儿,或者让你很艰难地活下去,是你自己放弃的,杨侧妃。从这里到宫中要走半个时辰,到我见到陛下之前还有一刻钟,你还有最后半个时辰外加一刻钟来考虑清楚。想好了,把丹药给他们,他们自会信号给我,给与不给你看着办。”
  说完张世永就往外走,哪管得杨玉绫在后边哭闹,走到园外国师正站在一树冬青前赏雪,见他出来看了一眼道:“世永啊,其实你还是心软了,不过修道之人,心软一点没错。但脑子要清醒,该下狠手的时候也别怕脏了手。”
  “师伯,她身上有我一段因果,若不是事先知晓,她还能有命留到现在。”张世永可不是善男信女,再往深了说,李崇安也不是,他只是遮掩得好,加上环境相对简单,不用表现出来而已。这世上,在宫廷宗室这样的地方,活下来的就没有善男信女。
  “了结了既可,你想问你的卦盘?”
  “是,请师伯见教,这些年于卦学上稍有进步,便推衍出一些来。如果说杨玉绫身上有我一段因果,程师妹身上就有我一段缘法,不过却是孽缘。”张世永轻笑出声,想起程师妹,印象里就是个可爱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再看也还是那样儿。他不纠缠于缘法,只是学卦的习惯,一定要弄明白,否则心里会存疙瘩。
  “如今已经没有了,原本是有的,不过有的却是一场不应存在的短暂孽缘。”国师说完走人,小儿女情爱什么的最烦人了,所以一辈子孤家寡人才是大道所归!
  松出一口气,张世永解了心头惑,就不会再纠缠在这件事上。这位别说是没喜欢程尧,就是喜欢上了那也是大大方方,当拿时拿当放则放,更何况他也有他的小青梅。一直到宫门口,张世永才收到信号,那女人到底还是怕死。
  “陛下,您交予小道的差事,如今已完成。”张世永站在皇帝陛下面前时,愈发如同梅花枝上砌下的白雪,皎洁出尘。
  皇帝陛下很满意未来国师的卖相,比现任国师那不修边幅的野士样,未来的国师真正有不萦一物的仙风道骨。等丹药送达后,皇帝陛下开始考虑杨玉绫的死活,以及那两个孩子的去处:“张道长以为,此女当如何处理?”
  张世永笑而不语,皇帝陛下表示:朕知道了!
  不久后的某天,传来杨玉绫疯了的消息,程帛尧就知道最后他们选择的是给杨玉绫下药,至于李淿和李骁被宗室以病亡为借口发布死讯,然后和襄王一起被暂时软禁于襄王府。李崇安说,那两个孩子过几年会被当成义子,仍旧放到李景名下,如此说明李景已经不在皇帝考虑的人选之中了。
  至于李景现在是个什么境况,李崇安一直没有说,李景怎么落败的,李崇安也没有告诉她,程帛尧便知道有些手段李崇安不想让她知道。她觉得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才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但很快她就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卷一 屠龙手 第七十章 我想走,你留不住
  杨玉绫“疯了”,李景尚在软禁中,周存光也背了个“永不叙用”的结局,小程七段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临了,以后不用再担心仇恨值满满的重生者来搞死她,也不用担心李景上位让她和李崇安没好日子过。结果,她最近相当愁人,因为李崇安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脸一日比一日寒气重,到最后满府都笼罩在他放出来的寒气里,如云遮雾罩让人愈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也很委屈啊,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把李崇安给得罪着,有心问李崇安吧,李崇安就拿一副“你应该明白”的眼神看着她。凭她一百四十上下的智商,还是一点头绪没有,她实在想不通,有好日子不过,李崇安这是要耍什么花腔儿呀。
  真是愁也愁死人了……
  至于到底哪天开始变的,仔细想想好像是那日李崇安小染风寒,她可老实地捧着药去投喂,待到病好后,李崇安还跟她下了一局棋来着。再然后就不怎么对劲了,她那段时间自说自话嘴太多,自己都想不起自己具体是哪一句招得李崇安饭照跟她吃,觉照跟她睡,床照跟她上,可就是跟一冷库似的,特招人愁。
  “宝雨,你们几个帮我想想,我到底怎么着了。”程帛尧愁得头发都快掉下一把来。
  几个丫头也不是一天到晚跟着她,再说这几个丫头学武的,心思未必有程帛尧细呢,问她们就是问道于盲,哪里会有结果:“郡王妃,您和郡王爷在屋里不爱外人在的,婢子们几个是真没看出来,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就是现在看着也好好的,在她们几个看来一点变化都没有。往日里郡王爷怎么宠郡王妃的,如今也还是一样一样儿的。雨露云烟四大丫头傻傻地觉得自家郡王妃就是日子太舒坦了,非要找点事儿出来折腾折腾,反正她们郡王妃向来是最爱折腾的。
  “算了,我就知道问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来,我还是自个儿再想想吧。”程帛尧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李崇安病着的时候,开玩笑说谁先死谁后死怎么着的话,可是她的答案很标准呀,如果他先死她也不想着再嫁人,好好到云涯道院潜心修道。这答案不可能有错的。
  她难道当时眼神不够真诚,言语不够动人么,不可能的。当时李崇安还很是感动了一番呢。所以没道理是因为病中的事,李崇安病着的时候她很尽心了,自己病了喝药都不带这么上紧的。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呀,做人妻子不就是该这样么。
  午饭时分,李崇安从外边书房进来和她一块用饭。她看着李崇安还是气压低低,心头一阵无奈。待撤下碗筷喝上茶后,程帛尧决定好好跟李崇安谈谈,这样的日子过着很让人不舒坦好不好:“师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冷着我。你这样我心里很不舒服的。”
  瞟红狐狸一眼,李崇安轻笑一声说:“你能有什么不舒服,照得好睡得好。成天还有闲悠悠地去天元茶馆找人下棋,你的日子连我都羡慕得紧。”
  这到底是什么神剧情呀,程帛尧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李崇安有这样当着面说话,却好像隔得很远的状态:“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么。就算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是不是?”
  “尧尧,你心里当真有我么?”李崇安问道。
  “有啊。当然有了,崇安师兄以前是我的师兄,现在是我的夫君,我心里怎么会没你呢。”程帛尧觉得这会儿自己智商真是低到了一定程度,李崇安这么一问,她都傻了,难道是李崇安智商太高,所以他做什么问什么她这个智商只一般高的人都无法理解。
  “也仅此而已对不对。”
  这个问题有陷阱的感觉,程帛尧心想您老到底想让我怎么死,直接说好了,干嘛拐弯抹角的让人糊里糊涂:“那要不然呢,我还得怎么把您放在心里?”
  一听到这个“您”字,李崇安就知道自己把红狐狸给惹火了,她平时对谁都你来你去,从来不用敬称,就是秦王和程国公她也用得少。至于平辈她从来不用,但倘若她对从来不用的人用个“您”字,就意味着她正火气升腾:“你也会生气么。”
  靠,姐不侍候了,这阴阳怪气的家伙,我要离家出走!这才成婚多久,他李崇安就要反水,看样子是不想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看您老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一下子没有斗争目标,这才闲得没事跟我置气。李崇安,赶紧变回来,否则咱们趁早别过下去了,有什么意思。”
  现代人,合则聚不合则散,习惯了分分离离,所以这样的话能从程帛尧嘴里说出来,不奇怪。哪怕她经过了十几年的古代闺秀生涯,可她并不是传统的闺秀,没有一直被拘在深闺,她活得和现代并没有太大区别,因此她依然留着现代的一些习气。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会和李崇安轻易说别离,毕竟婚姻是慎重的事,她是真的快要被李崇安弄成神经衰弱了。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尧尧,你时刻准备着转身离去,不会有丝毫留恋。所以这样的话你总能轻易说出口,从前没成婚时,你总是轻易说和离,我只当你哪时还无法安心信我。可到如今,你依然无法相信我一分一毫,尧尧,是不是我待你不论如何好,将来一旦行差踏错半分,你都会毫不犹豫离开我,甚至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李崇安记得那天下棋时,她提了自己一片黑子,他玩笑似的说“尧尧,你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她说“那是,我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要不然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呢”。
  接下来是怎么样来着,他也是嘴欠,为什么要说接下来的话,他接着说:“尧尧,我一着棋错,你就提我一片子,倘若有一天我一步走错,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眼皮子也不带眨的收拾我。”
  那会儿她落下一枚白子,笑得仿若玉白的棋子一般通透可人:“你想太多了,我才不会收拾你,我只会潇洒的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留下一片衣袖。”
  听完这句他还当是俏皮话,笑哈哈地说:“放心,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我就是真有行差踏错的一天,你也别想着能这么轻易跑掉。”
  “那你想错了,真有这么一天,我想走,你留不住,就像一个人想寻死,一百个人也拦不住一样儿。”说这句话时,她看着是在笑,但李崇安听清楚了她语气里的坚定与认真。从这份坚定与认真里,他听懂了她的心意,她或许有些喜欢他,但她的心里始终没有他,这么些年来他执着地想在她心底留下烙印,可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