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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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4-05-22 14:00 字数:4850
李崇安可惨地登门去跟程国公解释,这位大概解释完后气不顺,没隔几天城里有只言片语说起这事时,居然没半个字是对李崇安不利的。话里话外,只笑话那安表妹羊肉没吃成反惹一身骚,对安表妹的名节也只略过不提,大部分人是讥讽那位安表妹势利,攀高踩低之类的。
如果不是李崇安嫡亲的舅舅上门赔礼道歉,李崇安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安表妹。
经此一事,倒是可怜了程帛尧,平白无故得个“闺阁明珠”的诨名,一时间让她变得有那么几分炙手可热起来,这对她来说可真是天大的麻烦事儿。
卷一 屠龙手 第五十章 少年,你真诚的眼神打动了我
“闺阁明珠!尧尧?”
程柏涛直接笑抽,程松溪也乐呵呵地打量自家小妹,见她到底露出点微羞的笑意,这才收回视线。程国公也乐得很,自家女儿在家在外向来都不遮掩,竟有人把她认作“闺阁明珠”,依老程看自家女儿分明是“闺阁懒珠”。
“好了,莫再取笑尧尧。”程妈其实也忍不住乐,只是想到这“明珠”的来源,到底还是有些不快。对李崇安舅母便生了几分不喜,幸好李崇安是个明白的,要不然这亲真是不结也罢。
“大哥,你要是再笑,我可不保证还会帮你做间谍。”最近程松溪在某次聚会上,对某位姑娘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觉得那是个可以持家,也可以相亲的姑娘,于是近来常受邀参加各种聚会的程帛尧就成了他最好的谍子。
说到这个,程松溪也不见半分羞赧,大大方方地道:“只要娘亲同意,我倒也没什么。”
……
一听这话,程妈哪能同意,连连摆手,又问道:“尧尧,那余家姑娘品性如何?”
“喜欢下棋呢,说是灶上功夫也极好,说话做事很直爽,和家中几个姐妹似乎也处得不错,偶尔还会关照一二,是个有长姐风范的。”凭心而论,余清辞比程松溪从前预订下的那位要好许多,不过程帛尧唯一觉得值得称道的还是人家会下棋。对小程七段来说,会下棋的人心地都比较干净一点,虽然脑子里弯弯绕绕不少,可总会比较懂大局一些,配自家兄长还是不错的。
“靠谱就行,回头娘再给你去相看相看,若真是个不错的。娘就替你请官媒去。到底是集英阁大学士家的姑娘,比那王侯府邸里出身的就是要少几分痴颠骄矜多几分清澈温婉,尧尧,你以后也莫学那些个痴子。”程妈一想到淮南侯府的七姑娘,就像吞了苍蝇似的,那姑娘现在竟还没订人家,不肖想自己的儿子了,却对自己的女婿虎视眈眈,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老程看着自家的孩子一个个说娶的要娶了,说嫁的也留不了多久。心中一阵感慨,忽地又道:“尧尧,你也好好在家待些日子。家里虽说有几个绣娘,但嫁衣还是自己绣为好,便是不绣嫁衣,盖头手帕总要绣上。”
曾经有一段时间,小程七段对绣花还是很有兴趣的。而且还学得不错,可她太懒了,一片叶子她都能绣一年,让她绣盖头得绣到什么时候去:“好吧,我绣帕子,娘啊。剩下的女儿就靠您了。”
“懒丫头,将来嫁过门去看静山那孩子说不说你,真个是样样都通样样稀松。”程妈自然知道女儿一嫁过去就是郡王府当家做主的。只不过这么懒的闺女,日后别连家都懒得管才好。成日里就知道死睡死吃死玩,一点儿没个待嫁闺秀的模样。
忽地,程妈觉得自己宠女儿宠得太过了,转个背去就要给女儿请个教规矩的。将来要常进宫常见宗室王公,礼仪有些不同。程帛尧一见这苗头要冒出来。赶紧到程妈面前秀了一圈儿自己在云涯道院学来的礼仪规矩,然后程妈就知道了,她这闺女是真懒啊,不是做不到,也不是做不好,就是懒得做。
端着点儿,公主世家贵女也就这么副作派,不端着的时候,站着一定要找个靠背的,坐着肯定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糟心样。程妈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你爱咋样咋样,只要以后在外边别太难看就行。
“瞧着你在云涯道院真学了些东西,这王年倒不全是在外边瞎玩,这样也好。你与静山相处这么些年他还能稀罕你,见着你私底下这破样儿也不以为意,意味着这孩子真习悦于你,否则谁受得了你这懒怠样儿。”程妈万分感谢秦王,都见过女儿了,居然还能为李崇安去御前求下赐婚旨意来,真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啊!
“娘,如果一个人非要你改变自己去适应他,我觉得不值得,所以他喜欢我我是这样,他不喜欢我我还是这样儿。再说,我在外边端得挺好的,谁也没挑过我的礼,这不我还挣了个‘闺阁明珠’的诨名么。将来大哥二哥有了闺女,也不至于因为我这姑姑私底下的懒样子而不好找人家。”程帛尧想着自家人口简单,再想想秦王府,秦王虽然只有两个嫡子,府里也只有一个庶出女未嫁,她以后抬过门就直接是郡王府的女主人。可其实,秦王府的关系错综复杂呀,关上门在家自然简单,打开门就是整个宗室,那也不简单好不好。
说到底,程帛尧就是因为怕麻烦才一直鞭策自己对李崇安保持距离,结果保持了这么些年,程妈直接给她来个釜底抽薪把她卷巴卷巴送给了李崇安。
秦王府两个侧妃和几个庶妃都算简单,如今秦王都五十了,对内院早已经淡了,加上秦王世子地位稳稳当当,秦王府倒也没什么。秦王府要真有点什么麻烦,也出在秦王世子妃那儿,世子妃嫁到秦王府多年,膝下仍然没个孩子。
秦王府规矩严,嫡长没出生,不会放开了让庶室先生出庶长来。也就是李崇安他娘去得早,否则不定得出什么事儿:“对了,娘,你给我找个大夫好好调养着身子吧。这些年在外边其实也没少吃苦,经常耽误吃饭,在外边寒一阵暖一阵的没个定数。虽说静山一直关照着,可他学药理也没学怎么给姑娘家调理身子,世子妃一直没个孩子,我不愿将来为这事忧心。”
本来想调侃女儿两句,说不嫁的人这时候都想起孩子的事儿来喽,但程妈话没出口,只是揉揉女儿的脑袋,柔声道:“娘知道你是个想得长远的,明日娘便请人去把宋老太医找来。你且安心,咱家内亲外戚也没哪个身子不利索的,嫁出去的女儿个个都身体极好。你素来身子骨也好,偏你小时候爱装病逃学,装出个体弱多病的名头来,娘都没好意思跟人解释。”
幸亏程帛尧想起这出来,宋老太医第二天来,老半天才扶好脉:“华玉夫人,令嫒身子骨倒是不错,只是有些体寒,少也得调理三年才成。也好在是这会儿就开始调理,等来了信儿再调理那就迟了,我开个方子,每隔七日诊脉易方。”
老太医的话让程妈眉头都打成了蝴蝶结,送走老太医后,程妈才后知后觉地道:“尧尧,你身上还没信儿吗?”
这五年闺女一直在外,又有师姐在旁,程妈以为闺女身上早来了信儿,也知道该怎么处理。哪曾想闺女过完年就十六了,身上竟还没信儿,这让程妈没法不担心。可程帛尧没事儿人一样,她在现代来潮也晚,别人喊她程三段那年才知道什么叫“面包”,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说到面包就一定是吃的!
不过在现代她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所以程妈愁坏了,她还乐呵呵地让去拿药的丫头跟宋老太医说不要开太苦的药:“是啊,师姐从前也问过,不是说十一到十八都有可能吗,我十五也不迟。如今有宋老太医调养,想必不会有问题的。”
宫寒难孕,哪怕是调理得当,只怕子嗣上也艰难。李崇安是宗室子弟,偌大的郡王府要后代承袭,要是闺女身上不来,就是成了婚且有婚书上的条约在,日后也少不得要为李崇安纳妾,无子这一点太损伤闺女了:“尧尧,你要知道,你不是推迟来初信,而是宫寒阻碍了月信,宋老太医虽没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尧尧日后子嗣上可能会有些难。倒不是说不会有,只是会来得晚一些,麻烦一些。”
“这倒真是个麻烦事,不过,也没关系了,我去跟静山明说了,他要是嫌弃咱们就退亲,他要是能接受,我自知道该如何去珍重于他。”程帛尧心里虽然也有些担心,但并不多,只有一丝丝。她也不想瞒李崇安,她知道对古人来说香火传承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不会等到日后成亲了再说,那样反而不好。
程妈本想劝她不要说,可心里却也清楚,这事现在不说,婚后也得说。倘若嫁过去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没得让女儿跟秦王世子妃一样在外三天两头被挤兑得暗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儿。
而李崇安听到这事儿,首先是脑门里出现“孩子”这俩字,然后莫明寒了一阵,他挺小就没了妈,虽一直自觉是个独立自主的成人,可“孩子”俩字一出现就让他觉得自己都还没长成呢就要谈孩子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儿。
“诶,你想什么呢,给个反应行不行。”程帛尧面上一点也不露,其实心里却有些忐忑,从这点儿上来看,她觉得自己现在是有些在乎李崇安的。如果李崇安说介意,她现在仍旧能爽快地转身离去,可她不能保证日后还能这么爽利。
“不……不碍事,我就是没法想象自己做父亲的样子,这会儿才觉得自己还不够沉稳成熟。尧尧,也就是你,竟……竟把这话也拿来说,还自个儿来跟我说,你真是……真是个让人糟心的。”李崇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很快又放开这点不好意思,郑重地说:“尧尧,不要心思太重,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天大地大,可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从前没学过这方面,日后好好钻研,想必能找着法子,如果还是不成,我也答应你,婚书上所约诺的每一条都将践行无虚。”
这家伙果断说不来山盟海誓的动人话呀,不过少年,你真诚的眼神依然打动了我……以及我的心!
卷一 屠龙手 第五十一章 上天总爱折磨人
照着宋老太医的方子煎药,汤汤水水喝下去滋味倒也不苦,浓稠的药汁子一碗一碗喝下去,程帛尧倒只当喝有味道的水。但李崇安偶尔瞧见一回,那乌黑黑的药她眼也不眨一口灌下去,然后就跟宝露讨果子干吃,满嘴葡萄干嚼得脸鼓成包子,李崇安却看得心里一阵抽搐。
他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搜罗了京城各大铺子里各种糖果和果子干送来,每隔几日就送一次。在子嗣艰难这个问题上,李崇安知道他可以不在意,但多得是人替他在意,所以他不能说“停药吧,咱不喝了”这样的话,只能送些甜口的小零嘴教她服药后清清嘴里的药味儿。
果然世间没有十足十的圆满之事,那么好的一桩天定姻缘,偏偏遇上这么一道坎。若是有母亲在,李崇安或还可去向母亲说一说,或从母亲那里找几句宽慰的话,又或者从母亲那里讨个主意来,偏偏他母亲去得早,自不好去与父亲说。长嫂虽早如母,毕竟不是母亲,他此时也只能把这桩子事放在心里熬着罢了。
发现他不妥当的还是秦王,这些日子李崇安去程国公府去得少多了,要搁从前一得闲工夫就得在国公府泡半天,好在名份都定下了,只要不逾矩天天去也不碍:“静山呐,有心事?”
“父王,无事。”
“无事却苦着张脸,平日恨不得长在程国公府,这段日子却老在王府转悠着。”秦王本也没这么细的心,还是用饭的时候秦王世子妃提了几句,说是小叔近来眉目间有郁郁之气,似是有不顺之事。
“尧尧身子不适,日日里喝着苦药汤……”李崇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谈。
秦王还以为儿子是担心小未婚妻的身子。又怜小未婚妻喝那么些苦汤药这才苦了张脸,因而忍不住笑道:“真是小儿女一双,吃五谷杂粮总有三灾四难,你在云涯道院也学过医药,连这个都看不明白。”
虽有一肚子谋划算计,但李崇安始终是长在相对简单纯粹一些的环境里,上有父亲顶着,下有长兄扛着,他又长年在外游学,总信世间无难事。这件事真就是他人生里遇到的最难解决的一件事了:“是,儿子懂了。”
最终李崇安也没把话跟家里人说,而是自己一点点消化着。并设想着假如到最后果真无子,又该如何处理来自宗室和长辈的压力。他自离不得程帛尧,这一生一世他就认定了红狐狸,所以他想自己先把事情处理好,而不是教程帛尧嫁过门后与他那长嫂一般清清寂寂。每次饮宴归来都躲在院子里哭一通。
“父王,院长有意让我接掌云涯道院,您看此事可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