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热 更新:2024-05-22 14:00 字数:4919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小程同学神清气爽地起床伸了个懒腰,丫环姐姐们一个个笑容满满地捧着洗漱用具进来。等到宝云捧了宜山书院的“校服”出来,小程同学就开始皱眉咬牙犹豫着还是不去算了,这校服她有点接受不来……开裆裤啊!虽然绝对看不出来,虽然外边还要再套一层侧开边不开裆的,可是她还是接受无能。
“姑娘,这套婢子已经给您改过了,呐,您看,外头看着跟书院里发下来的一样,婢子把里外两层都缝在一起做成了裙裤。”宝云打小侍候小程同学,早就把小程同学的脾气摸了个门清,这时代裤子都是开裆开边的,偏偏自家姑娘死都不肯穿。
果然,宝云才一说完,小程同学就双眼睁大,捧着裤子看了又看,然后笑眯眯地搂着宝云说:“太好了,宝云,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宝云和宝烟相视而笑,两人着手给小程同学更衣梳妆,因为小程同学年纪还小,加上她又是个怕麻烦的。宝烟只随手把她的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又在发尾夹了两朵小小的海棠绢花,垂下几缕珊瑚珞子来,只一味简单方便。
而杨玉绫从屋里出来,梳的是双螺髻,也是少女可以梳的简单发式,但双螺髻比小程同学那辫子要好看许多。加上吹下来的杏色发带,风一吹来发带随风扬起,弧度漂亮极了,小程同学都忍不住心生赞叹:“真是鲜嫩明丽一萝莉呀。”
可惜……萝莉有毒!
“姐姐好漂亮。”既然人家气场全开地出现,小程同学也不吝于发自真心地赞美一下,虽然还没完全长成,但这绝对是一朵带毒的罂粟,还是一株复仇草。
“妹妹也很好。”杨玉绫在容貌上本身就要比小程同学要高一截,精心打扮后,更是不可方物。
这俩“姐妹”,一个心里充满憎恨,一个满肚子坏水。当程松溪和程柏涛看到两人你“姐姐”我“妹妹”,笑得一个赛一个灿烂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程松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程柏涛也暗叫不好:“妹妹要被蛇妖教坏了!”
……
程小二呀,你妹妹真不是被教坏的,是她本来就把坏憋在骨子里,你没看出来而已。
一路上哥俩都毛毛的,到宜山书院门前时,程松溪叮嘱道:“尧尧,杨妹妹第一天来书院,你多照看着点,还有你上课打起精神来,先生要是再告到我这里来,我可不会再帮你遮掩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快走吧,我和杨姐姐进去了。”宜山书院男左女右,只是课堂分开两侧而已,吃饭倒在一个饭堂里,书院也不拘着男女学生见面往来,只要求守礼守规矩。而且女学生天天回家,男学生就不行了,一旦入学必需住在书院里,一个月有四天假。
虽然小程同学很少来宜山书院,但女学里的学员对她很熟悉,主要是她俩哥哥招了不少小姑娘,她这做妹妹的连带着沾了点光。一进去,就有小姑娘惊喜又意外地招呼她:“帛尧,你今天也来上学了,这是谁呀?”
“嗯,这是我杨姐姐,以后也在这里上学。”程帛尧说着又给她们互相介绍,脑筋好使的人占便宜,再不怎么来,同一个学堂的人只要见过几面她也认得出来。
“刘妹妹好。”杨玉绫却对眼前的人再熟悉不过,御使刘重光的嫡次女,后来嫁给了一个在户部当差的中郎,日子还算过得去。在学院里,刘婷文是程帛尧绝对的拥挤者,所以杨玉绫对刘婷文没什么好感,不过刘婷文倒不曾羞辱过她,因此杨玉绫也不会浪费工夫在刘婷文身上。
“杨姐姐好。”刘婷文哪管得了杨玉绫心里在想什么,她现在只关心中午可以和程松溪一块坐着吃饭而已。
上课铃声响起,这一节课也巧了,正是围棋课。教围棋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名作顾常山,清瘦修长,满满的温和隽永之气,令人感觉如荫荫林木森森而立:“棋下到这里,先后的次序就十分重要,先立后长再补一手就能活,但若是先长,那么黑棋就占据有利点,近而掌握优势。这个定式叫孤雁南飞,大体的变局有如下几种……”
孤雁南飞是比较复杂的定式,顾常山抽工夫扫一眼下边,学生们一个个眼神迷茫无比,他不用细想都知道,下边的学生估计难得有几个能听明白的。他看向围棋下得不错的几个学生,这时候也有些迷惑的表情,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月难得来几次的程帛尧,睁着一双狼看到了肉一样亮光闪闪的眼睛看着教学用的大棋盘。
“程同学,你来说说这个变局白棋该怎么应对。”
被点到名,程帛尧站起来,说出了她心底的正确答案,至于顾常山眼里是不是正确答案,那她就管不着了:“是不是右下角扳呀。”
简直胡扯,顾常山可以肯定程帛尧看到了正确的落点,因为她的眼睛是先往中路看,然后才看向右下角的。不过学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顾常山也没办法:“坐下吧,令兄棋力确实不错,要多向令兄请教。”
“是,先生,学生受教。”程帛尧说完坐下,然后捧着脸继续津津有味地听着顾常山讲解孤雁南飞的变局。
上半节课是讲解定式,下半节课是女学生们两两对局,结果坐来坐去,剩下程帛尧一个单坐着。她正庆幸自己可以歇着时,顾常山满面春风般和气的笑着坐在她对面说:“程同学,我们来下一局如何。”
程帛尧当然只能点头,于是顾常山下出了孤雁南飞的定式,程帛尧也相当配合,然后她就用行动告诉了顾常山她刚才压根就没有胡扯,她是正确的。比起中路,右下角简单明快杀气腾腾,而且野心勃勃地剑指全局,不漂亮但效果好得让人想哭。
程帛尧就快哭了,她没想到自己穿越后还能跟这么高水平的棋士下围棋,人生瞬间圆满,她小人家还不忘夸顾常山一句:“先生,您棋下得真好。”
……
几十手后,顾常山哪里还讲得出话来,再听到程帛尧这句夸奖,顾常山也想哭,羞愧得想哭!顷刻间,顾常山就作出一个决定:“吃过午饭后,我找个人跟你下棋。”
“是高手么?”职业棋手小程七段的职业病犯了,有高手杀不赢也不能放过。
“当然。”
“一言为定。”
以后的无数个日子,程帛尧都在后悔今天的决定!
更让她后悔的是,她为什么要抽风似地带上杨玉绫一起去……
萝莉有毒,少年凶猛,说句十分不俗的话——这一刻,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卷一 屠龙手 第三章 馋嘴红狐狸
宜山书院中行有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除去一个小时吃饭散步,剩下的两个小时里,学生可以选择午休,也可以选择找个景致清幽的地方唠唠嗑。
程帛尧则精神抖擞地踏上征途……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卖……姐……姐姐?”程帛尧本来心情多好多好呀,都哼起《卖报歌》来了,可是杨玉绫神出鬼没的一钻出来,她心情指数立马跌破基准线。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午睡么?”杨玉绫早就注意到了程帛尧不在视线里,也不在花园聊天,也不在女寝午休,果然到大花园里一绕弯就把程帛尧给找着了。
其实程帛尧也没想要躲开谁,她本来还叫了刘婷文一起去呢,可刘婷文一听她是去下棋的,摇头晃脑怎么都不肯去:“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上午顾先生说找人跟我下棋,我这会儿正要去顾先生那里呢,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下棋啊!”杨玉绫心里百转千回,这时候未来的庆嘉帝李景正在书院,李景在围棋上的造诣非常深,是顾常山的得意弟子。杨玉绫觉得,顾常说找的人有七成可能是李景,剩下的三成则就看运气了:“好啊,我陪妹妹一起去,省得妹妹一个人。”
杨玉绫眼里一闪而过的神采没能逃过程帛尧的眼睛,她也不深究,反正知道待会儿有热热闹看就对了。
顾常山说好的地方是宜山书院专门开辟出来作下棋赏花用的纹楸亭,几株牡丹花被照料得成了妖精,每株都有三四人高,枝枝桠桠上开满了碗口大的白牡丹,这是牡丹中里极其珍贵的品种——照雪。程帛尧不是个太有公德心的,看到好看的花就有点忍不住了,可她才伸手碰到花茎,都还没用力就被喊住了。
“不忙辣手摧花,先低头看看告示。”
程帛尧闻言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牡丹花叶下有一块木牌,上面雕着一行字——好花不常,请多珍惜,折花者罚作园丁一年。
……
缩回手,程帛尧看了几眼,才回头去看说话的人:“李景师兄。”
这一句“李景师兄”让杨玉绫怔在当场,在她记忆里,程帛尧和李景是没有任何来往的,李景在书院里和程松溪、程柏涛两兄弟也没什么交情。怎么看现在这情形,两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重生之后,连程帛尧都会有很大的改变?
这个结,杨玉绫怎么也解不开。
而这时,程帛尧已经越过李景看到了顾常山:“顾先生,李景师兄不会就是您找来跟我下棋的吧?”
“诶诶,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儿,看你嘴撅得多高,跟我下棋有这么让你为难吗?”李景经常跟程松溪下棋,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每到歇假的时候还会去程家找程松溪。程帛尧做为程松溪的“启蒙老师”,李景也跟她下过几局,被人家小丫头砍瓜切菜一样剁掉了,打那儿以后李景就对程帛尧有心理阴影。
更让李景有心理阴影的是,每回他觉得自己棋力见长,想跟人“小先生”请教请教,她小人家还给他摆一副有人要喂她吃苍蝇的倒霉样儿,看了就让人又好笑又郁闷。
“哈-哈-哈-哈-哈,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顾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高手,我让他十个字儿他都赢不了我!”程帛尧每说到围棋上,就自信心满满,李景也是这几年才迷上围棋的,跟程帛尧这学了近三十年棋的人真没法比。
她那干巴巴笑五声还分成五段,十分鲜明地表达着她有多么不屑他这个手下败将,李景伸手重重敲了小丫头一记,愤然地说道:“看把你给嚣张得,今天且等着挨收拾吧,我堂弟李崇安来了,今天你就是跟他下棋。崇安从三岁就开始学棋,天资出色,举世难得,你能耐再大还能比得过他。”
“噢,我知道了,李景师兄大概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赢不了我,所以特地拉来强援找回场子。哼,等着吧,我不会让师兄如愿以偿的!”程帛尧说罢扬起下巴,特骄傲特自信地率先走进纹楸亭坐下。
一坐到棋盘前,一惯贩卖可爱的程帛尧身上就有了指点江山的气场,从小学棋,她上的第一课就是尊重围棋、尊重对手。所以一旦她落坐在棋盘前时,那份沉稳从容就不自觉地展露出来。
李景看着心里一抽,他有种感觉,自己可能真像这小丫头说的那样,这辈子是很在棋盘上亲自找回场子来了。小丫头八岁那年,他说着玩似地提出下一局,结果上一秒还撒着娇要吃冰糖葫芦的小毛丫头,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拈着棋子,跟玩似地就把他给收拾了!
“小尧尧啊,千万别轻敌啊,崇安学棋十二年,早已经赢过不少国手了。你认真点,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李景拿程帛尧当自家妹妹,不过这妹妹围棋水平实在太厉害了点,每次跟她下棋,都要做好痛哭流涕的准备,因为这丫头从来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让李景没想到的是,程帛尧小眼儿微微一眯,迎着阳光特有大将风度地一笑,道:“我从不轻视对手,但也从不低估自己,谁赢谁输,下过才知道。”
杨玉绫在一旁静默不语,她这下心里的结就又多了一个,怎么也不明白,她不记得上一世程帛尧围棋学得很好。不过,将要出场的这位李崇安,她是记得的,如果说李景是初夏的暖风,这李崇安就是十二月的西北风,冰冰冷冷,积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李崇安一出场,果然是冷冰冰的表情,深沉幽凉的眼神,一眼扫过场中人,朝顾常山行了礼,看向已经在棋桌前坐定的小姑娘:“程师妹。”
程帛尧站起来朝李崇安回礼:“李师兄。”
下棋的人在棋上从不多话,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吐出一个“坐”字,然后就坐下开始猜先。双方甚至都不用多介绍,下棋的人,都是用棋子来说话的。
在李崇安和程帛尧在棋盘上“对话”的时候,杨玉绫则在想着关于李崇安的传言,传闻中,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