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
摄氏0度 更新:2024-05-19 15:43 字数:4826
不知为何,真芝的胸口豁然开朗。他笑了笑再度体认自己过去确实太操之过急了。秦野的爱情是那样深远而公正无私,从来只有无条件的付出,自己为了有幸得蒙恩惠而感到愧疚,对秦野反而是一种亵渎。
「啊,真芝?你在休息吗?」
「嗯……我过来抽根烟。」
终于发现他的秦野喜上层梢地笑了。投向他的眼神不同于秦野所疼爱的小孩,也不同于跟秦野感情融洽的同事。
短暂的凝视让真芝有些甜蜜,也有些困窘。
(该不会被他看穿了吧……)
沐浴在熟悉的视线下,真芝苦笑地想,自己到底在焦虑些什么。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好比是把秦野关进牢笼中还不知足,硬要在四周再钉上围篱才肯罢休。
(我一直没好好跟他说,不用把全部都给我……也不用忘掉过去的事。)
真芝依稀领悟到,自己搬进那间公寓,对秦野而言等于必须抹灭曾经一度想割舍,却始终深藏心底的妻儿身影。
他不否认自己嫉妒那两个失去后反而永远占据秦野胸口的存在。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应该操之过急。
结生子的房间就像秦野心灵的圣域,能让他藏起尚未愈合的伤口,若是硬生生把它揭开,就跟在伤口上撒盐没有分别。
原该留意到这一点的自己,却因为秦野的包容而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傲慢。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也庆车能在毁掉一切之前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误。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不过这些都是你烤的……啊,这里还有炒面哦!」
「那我就不客气了,」
修长的脚才刚靠近,麻衣便急忙坐到秦野的膝盖上去。真芝困惑地想着,可能是被自己魁梧的身材吓坏了吧,小孩子真是难搞。却听到秦野笑着调侃说:
「麻衣,大哥哥过来了耶。你不是说大哥哥很帅吗?」
「啥?」
坐在秦野旁边的真芝一听之下目瞪口呆,两个少年又接着取笑道:
「麻衣说她很喜欢烤肉的大哥哥呢!」
「很喜欢很喜欢呢~」
「没有啦、没有啦!人家才没有讲啦!」
满脸通红的麻衣大叫着揪住秦野,用含泪的眼神瞥了真芝一眼。
「……谢谢,麻衣也很可爱。」
真芝脸泛微笑,轻轻摸了摸麻衣的小脑袋。这个地方也感觉得到小孩温暖的体温,柔软滑顺的发丝传来甜甜的芳香。
秦野用泛着泪光的慈爱视线注视真芝的大掌,接着反过来揶揄那两个爱笑闹的男孩。
「小拓和小敦不可以吃醋哦,不然麻衣会被这个帅得不得了的大哥哥抢走哦!」
「乱、乱讲,人家才没有吃醋!……我要吃肉肉了啦!」
两个小大人嘟起嘴巴,争先恐后抢起笑得一脸促狭的秦野盘里的食物。唐突的行为一眼就看得出是在害羞。
(……话说回来……)
虽然话是对小孩子说的,但听到秦野夸赞自己帅气,真芝才差点就害臊起来。更何况后面还多加了「不得了」。
「——秦野。」
「小敦,不可以站在椅子上面!……啊,抱歉,你叫我吗?」
既难为情又不甘心的真芝,突然动了个恶作剧的念头。他决定以牙还牙,于是凑近忙着安抚几个小捣蛋的秦野耳边,悄悄地说:
「……刚刚那句话,偶尔也在床上说给我听好吗?」
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秦野却只是耳朵泛红地垂下头。
「……那是麻衣讲的,又不是我。」
秦野哼地一声别过头,显然是在害羞,真芝见状笑得更贼了。
从旁人眼中看来或许是乱没营养的嬉闹,但这也是置身在这个温馨祥和的情景中才有的产物。
「看来我得努力保持形象才行,要是不小心变得又老又秃头就对不起你了。」
「都跟你说不是我讲的了!……还有,你的头发多得要命,少在那边乱扯了啦!」
带着窃笑的耳语似乎被秦野当成了揶揄,但暂时不澄清自己是认真的也无所谓。
要完全得到秦野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反正年轻力壮是真芝的优点,他敢笃定凭自己百折不挠的精神,绝对可以赖着秦野好几年——甚至是好几十年。
等到秦野顺其自然接受他的时候,就可以在往后的日子慢慢告诉他了。
羞到不行的秦野在桌下踢着真芝的脚。不再像过去那样强迫说服自己,而是发自内心体会到这一点,真芝胸口有种好不容易拨云见日的畅快。
结果,真芝连善后工作都参了一脚,两人回到公寓已经晚上八点多。
「你一定累坏了吧?住下来可以多睡一会儿啊?」
明天要上班的真芝打算告辞回家,结果受到秦野的挽留。
累了一整天,他也不想搭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去,但是一想到明天上班得早起,说不定回家反而比较轻松。
老实说,秦野只是希望真芝多陪他一会儿。就因为这样,真芝才无法坚持要走,他想了一想,笑着对秦野说「既然这样我就打扰了」。
「反正我也流了一身汗……可以借个浴室吗?」
「当然可以啊。」
听真芝答应留下,秦野松了一口气。瞥见真芝边说「顺便借我洗衣机」边脱掉运动衬衫,秦野的呼吸又哽住了。
「整件衣服好象都是烤肉的味道……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衣服放着给我洗就好了……我先去帮你放洗澡水哦。」
宽阔的背影还穿著一件T恤,那底下突起的肩胛骨让秦野一阵晕眩。他接过衬衫转身落荒而逃,一颗心小鹿乱撞。
(天哪,这下该怎么办……)
他无法正视真芝。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小动作,自己却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秦野双脚发软,明明低着头走路却心不在焉没看路,一个不小心脚被绊了一下。
「……哇!」
「小心。」
差点跌倒的秦野被真芝从背后扶住,与大掌接触的肌肤渐渐发烫。
「你累了一整天,加上昨天也没睡……干脆你先洗吧?」
「啊……嗯。啊,不用了,我没关系。」
关怀的眼光让秦野良心不安。自己没来由的惊慌失措显得好滑稽,秦野赶紧逃进了浴室。
「……我在搞什么呀……」
扭开水龙头确认水温,在这个没有真芝视线的空间总算可以放心脸红了。秦野拍了拍两颊,斥责自己可耻的行径。
——刚刚那句话,也在床上说给我听好吗?
尽管如此,依旧阻止不了白天的耳语在脑海里转啊转,秦野发出小小的哀嚎蹲了下来。假借麻衣名义不小心说出的赞美,根本是他的真心话,他羞愧得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园长病倒的时候,大家都慌了手脚,他嘴上安抚着乱成一团的职员们,其实自己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尽管如此,换成以前的他,肯定会自己设法解决。
然而,他却不加思索就打电话向真芝求援。真芝没有丝毫不悦,不但安慰他没事,还竭尽心力帮他度过难关。
「真的……帅得不得了……」
从实际年龄的差距来考量,秦野一直以为自己的精神年龄要比真芝成熟多了。之所以能自以为是地包容真芝的撒娇,也是因为他只看过真芝犹如困兽的一面。
可是一到外面,任何人都会认同真芝是个成熟稳重的好男人。那爽朗亲切的笑容、灵活的手脚和果断的决策力,都是秦野从未接触过的。
所以,自己为真芝可靠的一面脸红心跳也是情有可原吧。秦野兀自替自己找了个借口。
「那家伙到底想迷死多少人啊……」
借着哗啦啦的水流声掩饰小小的感叹。他叹了好几次气,烦闷得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做了几次深呼吸安抚仍不安分的心跳,接着又用冷水泼了泼脸。心想表情应该冷静多了,秦野走向客厅叫真芝洗澡,却发现早上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早上帮我打扫过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
真芝正忙着把回家路上买来的啤酒放入冰箱,听到秦野惶恐地这么问,只是朝他一笑。秦野呆了一呆,总觉得这样的真芝跟平常好象不太一样。
「洗澡水放好了吧?我先进去洗罗。啊,我拿了几罐冰在冷藏室,待会儿记得拿下来。」
「啊、嗯……嗯?」
直到真芝潇洒地离开,秦野才弄懂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今天……怎么都没提呢?)
遇到这样的情况,平常的真芝一定会对他开玩笑说「这就是有我在的好处」,顺便把同居的事再暗示一逼。可是,义卖会结束到现在,真芝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以下由花园录入组•; 纱树 •;录入)时,秦野心头不免有阵莫名的寒意。
「……已经放弃了吗?」
苦涩的滋味在秦野心头蔓延。对真芝的感情越深,不安的阴影也在心中扩散得越大。
不论是外表或能力,真芝都是那么出类拔萃,直到现在,秦野仍对他喜欢自己这件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之所以放任他对自己予取予求,只是希望他离不开自己。藉『自己的身体还有利用价值』这种想法来得到安心的自己,是否太卑鄙了呢?
「毕竟我每次都拒绝他啊……」
事实上自己一直抱着观望的心态吧!想试试男人会为他坚持到什么地步,这种心态真是丑陋。想到这里,秦野紧紧揪住了胸口。
明明不可能点头,凭什么妄想这么多。前一刻还陶醉在纯情的悸动中,此刻碾压心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刺痛。
对秦野的困惑和不安浑然不知的真芝,洗完澡后仍是一派好整以暇的悠闲。紧接其后也洗好澡的秦野,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客厅,真芝递给他一罐冰啤酒。
「辛苦了。」
「啊,谢谢•;」
下酒菜是义卖会剩下的东西。把职员们各自分得的烤肉和章鱼丸子重新热过,一口一口啜饮着啤酒的秦野,发现真芝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街着香烟的唇线呈现坚强的意志,紧绷的嘴角散发阳刚的气息。真芝缓缓吐着白烟,偶尔眯了眯眼睛。
「怎么了吗?」
「嗯——」
随意穿了件当做睡衣的休闲衫,男人依旧帅得无懈可击。忍不住赞叹那张端整侧脸的秦野看他似乎心事重重,于是开口问他原委。
「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
真芝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秦野以为他要问同居的事而紧张得如临大敌,不敢与他视线相交。真芝又想了一想,才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麻衣……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咦…?为什么这么间?」
始料末及的问句让秦野目瞪口呆,真芝以为自己问错话而蹙起眉头。
「她看起来实在太瘦小了……而且,你对她照顾得特别用心。」
秦野不禁佩服他的观察人微。麻夹确实很瘦小,虽然背后牵扯了某种隐情,但乍看外表应该不至于给人生病的印象。
这个花了一年时间才取得信赖的小女孩,秦野犹豫着是否要把她的事告诉真芝。
「她有轻微的厌食症……最近状况才总算出现起色。」
真芝脸上写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用真挚的眼光催促秦野继续讲下去。
「她有个哥哥,不过……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得了重病。」
年轻的双亲把所有心思都用来照顾哥哥,因而冷落了麻衣。她之所以只肯吃零食和果汁,也是因为从早到晚都被寄放在托儿所里,回到家里也没人关心造成的。
「今天她看到你只是害羞,并没有怕你,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秦野注视眼前的男子笑着说,甚少和父亲接触的麻友对身材高大的男人有恐惧感,这是她第一次展现出少女的羞怯而不是惧怕。
或许是敏感的少女察觉到真芝其实是个体贴而细心的人吧!秦野想着展露了笑容,真芝梳着他微湿的头发喃喃地说:
「那是因为你对她那么温柔。我是你的朋友,她自然也对我没有戒心。」
「……是吗……」
秦野垂下了视线,因为真芝的眼神蕴含太多宠溺。他喝了一口啤酒掩藏自己的羞涩,接着又说下去。
「其实麻衣还好,比较让人担心的反而是……小敦。」
「咦?他看起来很活泼啊?」
「……那孩子得了ADHD。」
也就是所谓的过动儿。身体健康和学习能力虽然没有异状,但团体活动和学业等方面却会出现障凝。听秦野这么一讲,真芝也点头说他对这种病略有所闻。
「我记得好象是一种脑部机能障碍……」
「真正的病因还未获得医学证实。幸亏他的症状还算轻微……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吧?不过,他跟其它人就是处不来,他自己也觉得很难过。」
平常的他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活泼好动其实是小孩子的天性之一,反而是时下刻板的教育体制硬要把他们局限在一个框框里需要检讨,秦野自己也觉得这种教育方式很矛盾。
「我们是托儿所,对小孩的管东不会太严格……换成需要考试的幼稚园或小学,在团体活动方面的规范就会比较严苛了。学校每年都有固定的学习进度,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牺牲所有人的教育权益。」
一提到这个。秦野忍不住滔滔不绝抱怨个没完。真芝默默听着,用直视他的眼光鼓励他说下去。
「大部分的孩子只要不厌其烦地教导,慢慢就会纠正过来了。反倒是现代生育率低,再加上核心家庭比率攀升,为人父母的没有亲自带小孩,造成很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