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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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呗 更新:2024-05-15 20:30 字数:4812
唐春色翻来覆去的看白晚照的信,想像他和王遥雾在沿海令敌寇丧胆的英姿,心里一遍遍懊恼怨恨李惜远的霸道独断。男儿无不以报效国家为荣,白晚照有机会在沙场征战,他却被一道圣旨逼在家里,愤怒是免不了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晚照继续留在沿海学习整肃军队,消灭来犯者零星的反扑。李惜远嘉奖的旨意来了许多次,却从来也没有提到过允许唐春色离开蜀中。白晚照只有拿着唐春色的信苦笑,夜晚的时候把唐春色的信件贴在胸口,当成是心爱的人在身边。
王遥雾常常与白晚照住在一个营帐中。王遥雾当年在京城见了白晚照一面,心里实在颇为倾慕白晚照的风采,没想到历经波折后仍有机会亲近。重逢之初战事繁忙,如今大事已定,朝夕相处,隐约觉得除了兄弟朋友之情,另有些亲近之意。
这一天朝廷撤防的旨意终于到来,将士们听说三个月后就可回到故乡无不欢欣鼓舞。
白晚照看的又是叹息又是欢喜。叹息边患不绝,流寇不尽。欢喜众人都可以回去看望亲人。
王遥雾和他并肩站立,看帐外的青草:“匆匆又快一年,没想到我们在这边留了这样久。”
白晚照也料想不到,和他相视一笑,两个人都觉人生的际遇千变万化,能够做朋友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王遥雾看白晚照容貌俊美,姿容过人,心忽然跳错了一拍,鼓起勇气道:“晚照,我有件事和你说。”
他此时再不说,唯恐以后机会更加渺茫。他与白晚照共处将近一年,从未听白晚照提过唐春色,以为他们的感情并不是十分浓厚。更何况他与白晚照家世相近,遭遇相仿,彼此间有许多相同的思想和心理感受。王遥雾觉得这点更是唐春色不能与自己相比的地方。
白晚照爽快道:“什么事?”
王遥雾看着他的脸,用尽全部勇气,还是决定拐弯来叙述:“晚照,白家和王家虽已衰落,但你我因为这一战仍可为家族留存些光辉。”
白晚照听他说起这个大话题,点了点头。
王遥雾握住他的手:“晚照,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白晚照看他如此慎重,诚恳回答:“最初在京城见面时,觉得你太过骄矜,如今熟悉了,才知道是响当当的大好男儿。”
王遥雾是万军面前不动声色的人物,听见这句话竟有些微微脸红。他狠了狠心,说出心底的话:“晚照,我希望白家和王家,永为亲家。”
唐春色终于盼到一年期限到,带着对李惜远的愤怒准备启程了。白情薇的儿子他们不敢随便取名字,暂时叫做小远。小远这一年除了|乳娘,就只跟他在一起,唐春色一天不去看望他,这孩子就会哭个没完没了。唐春色走之前故意两天没有去探望,第三天去时孩子的嗓子已经哑了。唐春色无奈只好带着手下,载着孩子的|乳娘,由一个人变成一行人。
虽然小孩子只有一岁,却并不怎么害怕辛苦。日夜兼程也没有哭过一声,每天在车里爬来爬去,乐不思蜀。他从前每天只能见到唐春色一两个时辰,路上朝夕都在一起,活泼的像是一头小狮子。
唐春色闲着无事,一字一句的教他说话,有时候小远会配合一些,有时候干脆扑在他怀里,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反应。
唐春色睡觉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车厢里绕着他爬,或者直接在唐春色的身上爬过去,再一步一蹭的爬回来。
他来之前已经知道白晚照的军队驻扎在风景如画的青松镇,那也是白晚照与王遥雾取得胜利的地方。唐春色一心想给他一个惊喜,悄悄的出发,混在过往的商旅中。因为白王军队的卫护,沿途的店铺酒楼依旧繁荣。
人马在清晨时赶到,停在青松镇的客栈里,唐春色心急去看望白晚照,偏偏才迈出去一步,小远的哭声就立刻响起。|乳娘啧啧称奇,用尽全力哄孩子。小远却拿眼睛瞄着唐春色,看他有没有要移动的趋势。只要唐春色的脚抬起来一些,他就立刻准备哭出来。
唐春色毫无办法,无奈抱起小远,拿专门用来裹孩子的包裹把他绑缚在胸前,才能迈出客栈的门去。
一个如此俊俏的公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实在是惹人注目,唐春色也顾不上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如何,一路上只觉得快乐的风都要从脚下生起。离开了青松镇的繁华街区,干脆用他独步武林的唐家轻功一路飞奔。
打着白字大旗和王字大旗的队伍十分好找,远远就看见两面旗帜在风中飘扬,正是保国卫民的威武气派。
唐春色走近营区,立刻有人迎上来,彬彬有礼的寻问他有什么事情。通常军队的气氛总是略微粗糙一些,这接人待物的士兵却几乎是书生风貌。
唐春色礼貌道:“我是麒麟小侯爷的朋友唐春色,从蜀中来这里探望他。”
那士兵立刻变得更加热情:“唐公子,小侯爷与王总兵去附近的明云山避暑闲游,走前说不需多久便会回来。明云山里这里只有半盏茶路程,就是我们当初大胜敌寇之地,唐公子略等等。”
唐春色听他说起当初的大胜,想必这场仗十分增长士气,过了这么久也让大家快乐自豪。白晚照的信件里只是约略说起,唐春色却猜到以他的性格既然说胜了,一定胜的很威武。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问明了明云山的路,袍袖轻展,自那士兵面前轻飘飘掠向远处。
那士兵怔愣了一会,唐家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但亲眼看到精妙非凡的轻功,这还是第一次,心道不愧是小侯爷的朋友,实在是了得。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就是有点奇怪,出门居然还带着一个孩子。
唐春色进了明云山不久,就听到远处似乎有人走动,他心思一动,隐身在一块巨石后面,想给白晚照个惊喜。他屏住呼吸,想着白晚照看到自己时的诧异,几乎立刻笑出来。
从远处走过来的人的确是白晚照,他和王遥雾互相搭着对方的肩。
王遥雾关切道:“晚照,你怎么样。”
白晚照笑着揉了揉手臂:“这有什么。”
王遥雾开心道:“晚照,这明云山景色真是不错,眼看就要回到中原。我也不打算再做武将,将来咱们两个把家建在哪里?”
白晚照笑道:“一半是你的,你说了算。”
王遥雾也笑:“我娘来信说你说了算。”
白晚照凝重道:“我们两家人再仔细研究研究,这问题说来也不小。我大姐在杭州,我家世居杭州,对那里还比较熟悉。”
唐春色呆在石头后面,白晚照和王遥雾已经过去一大段路,唐春色才转出来,远远看到他们在山路上并肩笑着向山下走去了。
唐春色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待在原地,极力回想自己刚才听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小远在他胸前挣扎,他才醒了过来。
小远挣扎是因为山上天气变幻,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一场大暴雨。唐春色站在暴雨中,把孩子包裹的更严些。他知道这种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淋在雨里,施展轻功,飞速的向青松镇奔去。
他无暇多想,却也不能不想。一片混乱中奔错了方向,渐渐偏离了青松镇,在另一条相似的小路上跑了半个多时辰,绕是他的轻功出色也坚持不住了。唐春色四望苍茫,又带着小远沿着自己来的路奔跑回去。
小远肚子已经饿了,他算是聪明懂事的孩子,只不过才一岁就懂得忍耐自己的感觉。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饿的久了还是要哭。
唐春色带着他已经奔波了一个多时辰,气力渐渐衰竭,小远的哭声却越发的响亮,他实在担心,先停下脚步,解开包裹看了看孩子。
小远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唐春色,显然只是饿了,并没有什么其它事情。唐春色重新裹好他,才迈步就觉得真气走入岔路。这种力疲又分心的情况下强行运功,实在太过危险。唐春色摔倒在地上前努力不压倒小远,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很多东西,以为它没有那么重,已经像平常的呼吸一样平常。可失去了呼吸,人会失去生命。哪怕是有一点点的意外,也会造成伤害。
唐春色醒来后合着眼睛,心里还是听到白晚照和王遥雾说的那几句话。他打算先回青松镇给小远找吃的,然后去找白晚照问清楚。
想到这里他猛的坐了起来,孩子已经不在身上了。唐春色茫然四顾,自己身处一个宽敞的卧室之中,窗明几净,雪白的床帐垂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唐春色才要下地,就觉得胸肋间一阵钻心的痛。
他从三岁学武,到现在已经快十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真气走入岔路的症状。唐春色知道现在虽然还不算严重,但情形凶险,勉强宁下心神,对自己说白家和王家要把家修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要是真有这种事,哼!
唐春色捂住胸口,窒息和痛楚缠来饶去,让他实在愤怒。房门轻轻响动,他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最近这一年来最害怕见到的一个人。李惜远微服来看沿海防卫,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唐春色。
李惜远脸色冰冷,手里抱着小远。小远眼睛红红,看见唐春色就极力挣扎着手脚向唐春色的方向努力。唐春色想要起身,一阵滞闷的痛楚卡在胸口里,张嘴竟吐出了一口血。这是真气进入岔道造成的,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大事,但如果不能很好约束,也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李惜远看他痛楚难当,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他知道唐春色的走火入魔状况轻微并不会损伤性命,但滋味实在难受。
小远却吓坏了,他从前玩耍时划破手指流的血让他印象深刻,唐春色疼的直冒冷汗,看见他也不伸手来抱,更让他害怕。
小远挣扎不开李惜远的怀抱,声嘶力竭的痛哭,模糊不清的尖叫:“爹,爹爹,爹爹。”
他平时从来不这样叫唐春色的,学会的有限几个词只有娘、爹爹、饭。情急之下不知怎么竟然叫了出来。
李惜远听见他的喊叫声,才放和缓的面色变得森冷,厉声道:“唐春色,这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远长得和李惜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像,只不过有大小和神情的不同。李惜远捡到唐春色看见小孩子的时候,立刻想起他当初去蜀中时的诡异,又是愤怒又是震撼。好不容易等唐春色醒来,在他口里问最真实的消息。
唐春色低声呐呐:“是我拣的。”
李惜远怒道:“唐春色,你好混!”
唐春色捂着胸口,忽然来了脾气:“我混不混不用你管。”
小远用力在李惜远身上蹬,李惜远把他举起来,看着他与自己肖似的脸。小远放声大哭,含糊不清的喊爹爹。
李惜远越听越生气,越听越想找唐春色的不痛快。
唐春色是一块烫手山芋,后有安风和自己的伯父父亲做靠山,本身唐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视。假如一定要找他的不痛快,白晚照和白情蔚全部难逃,自己这边也不好交待。朝廷与武林的风波平息已久,再起风云便人心向背。
但也不是没有修理他的办法,李惜远微微跺步,心里一边想怎么为这件事善后把儿子顺利带回宫里,一边思考唐春色这混蛋该怎么收拾。
唐春色在为什么生气他还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白晚照正在四处派人去找一个上午来过军营抱着孩子的俊俏少年。也知道这俊俏少年是去山上找白晚照的时候失踪的,还知道这白晚照是和王遥雾一起上山的。
李惜远抱着孩子坐在床前,良久道:“春色,我当然不会为难你。这世上有人以为皇帝便可以横行,实在是笑话。你犯的错就是死罪也够了,但我不会杀你。晚照和遥雾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只想着他们年龄相近,品貌相当,兴趣相投,身世和成长的环境全都相仿,在一起会比较融洽。没有想到他们在一起同吃同玩,时间久了,会有变化。”
这话说的很含糊,一个字也没有说的清楚,但字字句句都另有所指。什么年龄相近,品貌相当,兴趣相投,李惜远皇帝不做,去保媒只怕也会成就斐然。
唐春色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闪动。李惜远第一次看他这么委屈难过,他竟然敢私藏自己的儿子,真是活该。
李惜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对白晚照会变心很是意外,难得看见唐春色有现在这种真正老实乖巧的样子,狠心继续欺负他。
“春色,你们都太年轻,可以算是孩子。少年人变了心意,谁也拦阻不住,无论什么,都要两个人都愿意才好。就算是现在变了,从前也是好的,你别放在心上当回事。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级就明白了,小孩子家家说的话都是不能当真的。说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好,变也是真心真意的变。”
他其实也只不过比唐春色大不到十岁,站在长辈的位子上教育唐春色实在有些不靠谱。但他心花怒放,不介意自己这么说显得老了点。
唐春色本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