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瞎说呗 更新:2024-05-15 20:30 字数:4787
唐春色撅嘴,拿被子把自己脑袋蒙起来。
唐春雷看被子微微颤动,反省自己的指责是不是太过头了,柔声道:“和你开玩笑的,干嘛这麽容易就上当,你认识了白晚照,人都变得笨了。”
唐春雨隔著被子摸了摸哥哥的头:“是你中秋节先不回家的,我们都没有怪你。”
被子继续颤动,孪生兄弟彼此望了一眼,猛的把被子掀开,唐春色哪里在哭,调皮的冲他们眨眼睛。
两兄弟按住哥哥,一点不客气的把唐春色堵在被子里打。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屡屡因为不舍得欺负唐春色而上他的当,这麽多年还是没有进步。
他们的父母那边却没有这麽惬意。
素兰忧愁道:“京城的消息这一两天就该到了,九成如你我所猜测那般。”
唐风雨沈吟道:“也许会绝处逢生,照顾一般老臣子的心。无论怎样,晚照是个好孩子。”
素兰点了点头:“晚照那孩子怕牵连我们呢。”
唐风雨笑道:“是怕牵连春色这小白痴吧,春色是吃亏也不长记性的笨蛋。”
素兰一手支颌:“晚照把春色制住了呢,他敢把春色骗回来,就不怕春色生气。”
唐风雨笑道:“你还在意这个,孩子有孩子的相处之道。”
素兰莞尔:“好不容易把儿子养这麽大,总是希望他了不起一些。”
唐风雨躺在床上:“他们自己开心就好,春色被养的太娇惯了,受点挫折反而好。一帆风顺的日子过多了,再聪明的孩子也会变笨。”
素兰坐在他身边:“不知道事情发作了,晚照会怎麽和春色解释。”
唐春雨笑道:“晚照是个有趣的孩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我们等著看就好。”
素兰想起白晚照跑到蜀中来找唐春色表痴心,的确是个行为自由奔放,不落窠臼的人。难得的是同样娇生惯养,却能和唐春色彼此包容。
临睡前,素兰犹自惦念:“送去雪山的信几天能有回复呢?”
唐风雨把她搂在怀里:“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做了母亲,没有从前一半逍遥。回复也好,不回复也罢。晚照做不做那侯爷,难道我们还在意麽。依我看,不做倒还好些。”
唐风雨的口气永远这样风轻云淡,素兰笑了笑,安心的躺在他身边。唐春色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当年几乎在腹中夭折,难免处处小心,无微不至。
唐春色过了重阳节,开始思念白晚照。盘算他说的两个月时间,还剩下多少日子。弟弟们每天以欺负兄长为乐,看他露出思念的表情就冲上去叠罗汉的把他压在最下面。这种游戏他们从小玩到大,最终的胜利者永远是唐春色养的小猫们。
等到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凉了起来,唐春色渐渐烦闷起来。他总是趴在床上,把一只手伸出去给他的猫舔舔。这天唐春雷和唐春雨把他拎出去晒太阳,他也没精打采的。天将傍晚,唐春色并不觉得饿,也懒得去吃晚饭。浅灰色的衣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唐春色抬起头低声道:“爹爹。”
唐风雨坐在他身边,把儿子抱起来,柔声道:“春色,怎麽了?”
唐春色把头搁在父亲肩上,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为什麽烦恼。
唐风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像哄慰一个孩子一样,唐春色果真觉得心里平静多了,撅嘴道:“混蛋白晚照,人不回来信也没有。”
唐风雨把袖子里的信给他,笑道:“谁说没有,这不是麽。”
唐春色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连忙把信展开。唐风雨笑著看他脸上的表情,先是欢喜,继而凝重,到後来已经颇为气愤。春色从一个小宝宝长到这麽大了,无论什麽表情都让父母喜欢。唐春色恨恨的想扔了那封信,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唐春雨笑道:“晚照信里写了什麽?”
唐春色磨了磨牙齿:“他说他伯父在朝廷里勾结官员,自成团体派系。为谏官弹劾,列出了二十条的罪状,祭天之後皇帝就将白家一一降罪。他暂时回不来,让我在蜀中等他。”
唐风雨在心里暗笑,白晚照好本领,瞒就不瞒,不瞒是瞒。
唐春色咬牙道:“我不信他是才知道他伯父有问题的,等我去京城收拾他。”
唐风雨继续在心里暗笑:“我儿子也不是好骗的。”
唐春色趴在父亲怀里,把下巴垫在父亲肩上,开始琢磨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唐风雨微笑著轻抚他的背,很得意自己把儿子养的遇到事情一点也不发愁。世人常说困苦才出英才,唐风雨却自小就娇惯唐春色。他觉得唯有见的多,才会眼界开阔。唯有一帆风顺,才敢勇往直前,无所顾忌。自己小时候诸多刻苦,对儿子却送了七分。
果真唐春色也十分不负所望,在想了一会之後露出笑容道:“白晚照这个混蛋,哼!看他以後还敢不敢。”
唐风雨大笑道:“还在想著怎麽收拾晚照?那可怜孩子不知道现在多麽发愁呢。”
唐春色道:“愁什麽,不做侯爷就可以自由自在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
唐风雨道:“他们家那麽多亲戚,总是血浓於水,虽然咎由自取,晚照难免要惦记。何况他姐姐还在宫里。”
唐春色轻轻晃头,像是想起什麽,对父亲笑道:“爹爹,你放心好了,我会把晚照好好带回来家的。”
唐风雨取笑他:“把晚照带回来,晚照是你什麽人,就带回咱们家来。”
唐春色在父亲脸上亲亲,终於害羞脸红道:“知道还问我。”
唐风雨摇头:“我可不知道。”
唐春色撅了撅嘴,低声道:“心照不宣,是吧,爹爹。”
唐风雨伸手压住他的肩,柔声道:“是的。”
眼神充满对儿子的爱怜与关切。
唐春色抱住父亲:“为什麽我感觉你不很开心。”
唐风雨叹息道:“因为儿子又要走了,一年都没见到几天。”
唐春色在父亲的额头上亲了亲,和他许诺:“我再回来一定在家里老老实实待一年,哪里都不去。”
唐风雨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伤感的神色。他是豁达逍遥的人,可唐春色是他最宝的儿子,长久不见,心中的思念实在是无以派遣。
这次唐春色走的时候,父母都没有送出门去。唐春色和父母保证回来後就再也不走了,才迈步离开了双亲的房间。
两个弟弟跟在他後面,黯然道:“哥哥,早点回来呀,别在外面待那麽久,我们都想你。”
唐春色越发觉得心酸,抽了抽鼻子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弟弟和家门,飞奔而去了。
唐春雷和唐春雨并不担心哥哥此去不能成功,只是不愿意和他再分别。等到唐春色的背影也看不见了,才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京城这边却并不像唐春色想的那样简单,他先去了自家的分舵,得知白晚照就在前一天被下狱了。他家是江湖世家,并不代表对朝廷的事情就一无所知。这样不留余地的处置,结局如何实在难说。
他从前并不关心白晚照的家世,这次唐家分舵的舵主细细给他讲了白府的荣光。一个十七岁的嫡长子就可以承袭候位的家族,皇亲贵戚,富贵荣华。一家竟然有两个侯爷,其它封爵几乎多的不可数。这样的家族,是帝王是倚重的也是忌讳的,更是其它人的眼中钉。唐春色不觉得一个虚衔的候位有什麽了不起,天下却不知道有多少人红著眼睛盼望著。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晚照的伯父勾结执掌重兵之臣,暗中结党谋利,自然不能为帝王所容。白晚照虽然全不知情,却也逃脱不了干系。这些日子来,白家的罪名已经渐渐坐实,白晚照会如何发配实在难说。
廷尉府的大狱等闲人休想靠近一步。唐春色先悄悄去白晚照伯父的侯府,万幸前门虽已封了,後面却还留著小门。既然还肯放白家的家人通过,也就不会管的十足森严。唐春色绕到傍晚,悄悄飞身在隐蔽处跃了进去。他贴在房顶,悄悄观望看守士兵布置的方位和来回巡逻的规律。意外的发现比他想像的还要松散。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摸索到白晚照伯父伯父家的主屋,才贴上房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有个年轻的女孩子低声道:“母亲不要太过忧虑,圣上仍肯我们前去探望,依我看并非无望。”
那苍老的声音道:“你想的太轻松了,白家百年基业,只怕要毁於一旦。”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道:“十二哥曾经劝过父亲,无奈他老人家固执己见。如今不只连累了家人,我那可怜的姐姐在宫中只怕也日日难捱,但既然有这个姐姐在,终究不会出大事的。”
唐春色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端倪,那苍老的声音自然是白贺日的夫人,年轻的应当是他的女儿。这女孩子倒是个懂事的人,大难将临,也不会只考虑自己。
白家的女儿也叹息了一声:“婶娘和姐姐过两天便到了,幸好允许每天探望一次。”
白老夫人道:“探望这一次又有什麽用,圣上只允许每次进一个女子,对我白家的防范到了这个地步……我……咳,咳……”
轻轻的拍背声传来,母女两个窃窃私语,白家的女儿极力安慰母亲。
唐春色得知可以去探望,真是比听见什麽都开心。他知道官员家的女子衣服各有体制,在白府悄悄偷了一套。听见白家各房都在悄悄哭泣,或者叹息不绝,觉得十分伤感。他虽然和白晚照伯父家的人不熟,因为白晚照的关系,对他们诸多同情,厌憎白贺日贪得无厌。
唐春色夜里迷迷糊糊睡不著,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把唐家分舵的舵主找来,两个人商量了一番,都觉得冒充白采采去探望白晚照很可行。当下唐家的人去路上拦著白夫人与白采采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唐春色则穿好女装,把长发老老实实的按照最流行仕女发髻梳起。他心急如焚,偏偏这个头发就梳了半个时辰。
等到如云青丝在头上巧妙堆起,唐春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偏偏後面还是没有弄好,唐春色一手提笔写信给白夫人,一边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皱眉道:“行了,後面看不见不要弄了。”那丫鬟还想再继续,也看见了镜子里的唐春色,噗哧笑了出来。
唐春色撅了撅嘴,站起来把衣带全部系好。他人虽修长苗条,身高却不矮,万幸长了一张美丽的脸,让人不会太注意身材上的差异。轿子直抬到廷尉府的大狱前,唐春色听丫鬟灵巧的向看守的人说,自己如果先母亲一步到达,蒙圣上眷宠开恩,特来探望兄长。看守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按照规矩只放了唐春色一个人进去。唐春色下轿的时候看到他们欣赏和惊讶的眼神,若是平时他不知道会多开心,如今却没半点在意。
廷尉府直属的牢房还算干净宽敞,唐春色在看守的指点下一步步走过去。转了两个弯,直走了半盏茶事件,才看到关押著白晚照的所在。看守缓慢退了出去,留他自行和白晚照说话。这里算是条件还好,至少对面的牢房里没有人,使白晚照的一举一动不至於都被别人的眼睛看著。地面也还干净,床铺虽然简陋却整洁。白晚照躺在床上,眼睛紧紧的合著。
唐春色扑过去抱住栏杆:“晚照!”
白晚照一动也没有动,唐春色吓了一跳,提高声音又叫了他一声。以白晚照的武功,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第二次呼唤白晚照听见了,睁开了眼睛,像是在分辨这声音是真是假。唐春色看的难过,又叫了一声,看著白晚照转过头来,脸上先有意外的表情,过一会才露出自己熟悉的微笑。
白晚照一步步走过来,拉住唐春色的手和他一起缓缓跪坐在地上。
唐春色的眼泪涌出来,白晚照隔著栏杆抱住他,笑道:“咱们两个和栏杆还真有缘。”
唐春色低著头,在白晚照的手上咬了一下,牙齿硌的血流了出来。
白晚照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的春色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也长得很美啊。”
唐春色得意道:“这个当然。”旋即怒道:“你居然敢骗我,你胆子好大。”
白晚照把他的手握住贴在胸口,柔声道:“我不是骗你,是圣旨来势难辨,不知道会怎麽样,不放心你跟著我。”
唐春色冷哼:“和骗我有什麽差别?”
白晚照捧起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柔声道:“春色,不生我的气,嗯。”
唐春色点了点头,悲伤悄悄涌上来。他和白晚照分别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伤感也是放心的欢喜,再见面却在大牢里。
白晚照等他再抬起头来才低声道:“伯父早晚会出事,我并不意外。也给母亲和妹妹留了出路,只是我姐姐。”他说到这里,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唐春色柔声道:“不会有事的,你别难过。”
白晚照叹息道:“我姐姐不会有性命之忧,在皇城里失去了娘家依靠的贵妃,只能任人欺凌。何况娘家获了罪,皇上并非势力之人,宫人却不会有好脸色看待了。”
唐春色对白晚照的姐夫当今的皇帝印象实在不好,觉得说不定他会先冷落白晚照的姐姐也不一定。只是不忍心说出来令白晚照更惦记伤心。
白晚照的谈吐虽然和平时没差别,唐春色却觉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