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4-05-13 20:07      字数:4738
  潇婕妤此时一改神色,为难道:“这梁才人进宫一年,颇受恩宠,如今倒是让贵妃娘娘寻了个由头,发落下来了,虽然我也是不喜她已久,可这落到我这来算怎么回事?圣意难测,说不定明个儿皇上又想起她了,这可是打不得骂不得的。”
  “娘娘别心急,许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呢?”宫女安抚着。
  “皇上如今的心都在皇后哪儿,哪顾得上一个梁才人?此番是皇贵妃娘娘亲自发落了梁才人,她是个什么东西,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我倒也不怕得罪了她,怕就怕等着一阵过去了,皇上又想起她来了,到我这来要人……”潇婕妤犹犹豫豫的,捏紧了帕子,左右为难中。
  朝宣宫,盘龙案头四方熏炉冉冉升起,一股子清香闯入人的鼻中,小方桌上摆放着骨瓷清花手绘缠枝莲纹小杯,一盘的棋局正是最后厮杀的时刻,下棋之人却不知怎的停了下来,那颗白子的命运便也停留了下来。
  “潇婕妤是个聪明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周贵妃横卧在七屏罗汉床之上,身后的流珠指尖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清扫着周贵妃这一连日来的劳累。
  “可是……皇上哪儿?”底下挽眉若有若无的提醒着,说话间带着几分试探。
  “有什么就说什么。”周琬静闭着眼。向来不喜有人说话犹犹豫豫的,若是平常人,身后早就有嬷嬷教教她该怎样说话了。
  挽眉自知犯了娘娘忌讳,略僵了神色,愧疚道:“娘娘恕罪,今日奴婢大胆跟梁才人争上了一回,又妄言了先帝先后,奴婢怕事后皇上追究起来,梁才人哪儿口供一对,奴婢是怕娘娘为难。”
  “去,自行下去领三十戒尺,罚抄书。”周琬静心思明了,今日虽是踢走了,难免他日席卷而来,后宫生存之中,万万不可留下把柄。至于这戒尺有没有牙签大小,着抄书抄的是三字经多少遍,事后随她邹便可。 挽眉感激一笑。
  “你是为我做事的,我自然要护你周全,以后不必考量,万事有我。”周琬静说罢又闭上双眼,浅浅的睡了个午觉。
  下午的渭苍殿好生热闹。
  只因,梁才人一个人住惯了她的蒹葭宫,一时嫌弃渭苍宫侧殿太小,一时又不满要与潇婕妤请安,这就闹出了事。
  “梁才人好大的排场,这渭苍宫打从开门就是我们娘娘住着,侧殿说大不大说小了那也不小,你一个才人罢了,难不成你还想住主殿?”潇婕妤身边的宫女伶牙俐齿,句句挖人痛楚,直把梁才人说的面色通红,泪流如珠。
  “真是不知好歹!”潇婕妤气歇,“原先当你是不懂事,可你进宫也有一个年头了,宫规都没学会吗?贵妃娘娘把你送我这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教你,慢慢教你,可你看看你自己,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潇婕妤越说越气愤,拍了几下桌子,喊道:“来人,主子犯错,下人受罚,将梁才人身边的宫女拖出去打板子。”语毕,又站起身来,对着梁才人恶狠狠道:“如今你是皇上的女人,我暂且打不得你,你不会教人,便让我替你来教,你好自为之罢。”
  说话间,潇婕妤理了理妆容,迈步夸出,毫不理会身后梁才人恶毒的目光以及下人的哭喊声,往皇后寝宫走去……
  “皇上,龙体为重,请皇上回去歇息罢。”潇婕妤苦苦相劝,目光满是泪水,一番好言好语之下,皇上终于移步皇后的寝宫,借着就近的理由,午间歇在了潇婕妤那里了……
  “潇婕妤进宫多年,还是个婕妤,只因她其出生平民。”流珠为周贵妃娘娘梳头,一边说道。
  “皇上,臣妾这几日来夜夜做噩梦,梦见的都是牛鬼蛇神,臣妾生怕皇后娘娘有事,便挡在它们面前,不让它们过去……皇上,臣妾好怕,可是皇后娘娘待臣妾如姐妹一般,臣妾……臣妾……”潇婕妤靠在皇上胸口处,身上只剩亵衣,莺莺啼声,说是哭声,不如说是撒娇。
  “不过她能稳坐婕妤之位,这些年来在娘娘眼皮子底下一次次的溜过,也不非是无心之人,她日日去皇后娘娘处,无非是因为皇上罢了。”周贵妃手指着妆盒中的鎏金翠玉碧玺累丝宫灯耳环,流珠会意的替娘娘戴上。
  “娘娘,潇婕妤为何独独选了今日去邀皇上,前几日明明皇上未翻牌子在皇后寝宫歇息。”
  “因为她要让皇上亲眼看看,她待梁才人如何,不动她一根发丝,人在她那好好地呢,来日即便梁才人要诉苦要告状,也寻不着理由了,即便是真有的事,皇上心中也会斟酌几分,毕竟亲眼看到的,跟听到的,两回事。”周琬静抚了抚两鬓,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继续道:“潇婕妤很好,知情知趣,有小心思也无非是自保罢了,有点小把柄,皇上对她也是满意罢了,一月中不过去个一二次,既不惹人关注也不至于少了,这样的人,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周琬静回头看着流珠,像是逗趣笑道:“高兴的时候放她走走,不高兴的时候她也不来烦你。”
  “可是她不为娘娘做事了吗?”流珠疑惑。
  “来日方长,当初梁才人进宫的时候如何?现在如何?慢慢来,她还死不得呢,万一那边有个什么事,她还得为那位偿命。”挑起一条浅黛色的丝带,周琬静将它缠绕在手腕之中,对比了肤色,又放下来换成绾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周琬静如今身边有四位心腹,均是一等的宫人。
  其中挽眉为管事姑姑,其次流珠,彩蓝,掌管硕公公。且看这一个个的名字,便知道都不是同一批入宫的,而是分批的,挽眉资历最老。周琬静每次选人,都是在精挑细选之中挑出最最为好的,精英之中的精英。
  而后宫除了皇后,四妃之首中的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贤妃,其次是盛嫔,潇婕妤,此外五品以下的常出来活动的也只有前段时间受宠的梁才人,哦,还有一个从自己宫中出去的佘宝林。
  皇帝尚且登基,根基不稳,故此并未多少扩充后宫,妃嫔们多处空缺。
  下午,佘宝林前来谢恩。
  佘宝林之所以能为皇上暖床,全拜盛嫔所赐。
  那日,就着阴雨蒙蒙的天气,宫中多处潮湿,周琬静受不了这闷热天气,便到御花园的湖心亭午觉去。岂料,那日刚好皇上想起周贵妃这儿的紫菜海贝羹,这两厢错过了,皇上踏入朝宣宫内殿的时候,公公这才出去寻周贵妃,就在这短短等待期间,这佘宝林成功全垒打了。
  周琬静得知后气的跳脚,两板子打下去使人一问,这才发现那日好巧不巧盛嫔提起这道羹汤,佘宝林又有意无意的恰好在殿内值班。
  “你去问问她,该谢的是我,还是那盛嫔,恐怕她来谢我是假,谢盛嫔倒是真心实意。”周琬静犹如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却又无力回手。来人算了空档,盯准了时间,从挽眉到硕公公,统统被算计了,防不胜防。
  从自己宫中出去的佘宝林,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块疙瘩。一时之间,高高在上的周贵妃成了后宫茶余饭后的笑料。
  “娘娘,身体为重,切勿为了不值得的事生气。”挽眉递上丝帕,对着底下下人说道:“让她进来。”
  佘宝林的妙处在于她长着一副标准的美人脸,小鹅蛋,大眼睛,鼻梁微挺。这种相貌在后宫多如牦牛,实在平常,但她双唇梨涡地方一左一右分别有两颗痣,嘟起嘴来尤为动人。据说佘宝林封宝林的那一天,周贵妃娘娘罚了盛嫔手下一个手上有痣的宫女。 “我说姐姐今日为何如此火气呢?也是,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实在是让人苦恼。”当时盛嫔幸灾乐祸道。
  佘宝林穿着烟云蝴蝶裙,那布料是前几日上贡的,后宫二品之上皆有一块这种料子。周琬静梳着惊鹄髻,金玉美钗,富贵逼人。相比之下佘宝林的倾髻显得更为清理可嘉。
  “真是讨厌。”周琬静瞧着底下的佘宝林,没由的来的蹦出了心底的话。倒是把身后的流珠吓了一跳,不自然的掩饰着歪曲的嘴角。
  “起来罢。赏。”
  说罢,一旁的硕公公端着托盘上前,无视佘宝林身后宫女,直径递给佘宝林。托盘之中,是一支红琉璃鎏金蔷薇簪子。不张不扬,符合宝林的身份。
  不管如何,受过恩宠的女子一旦有了位份,做为后宫主人都要例行老规矩的说点早日为皇帝承嗣,与后宫姐妹和睦这类废话,这活本该是皇后干的,奈何如今到了周琬静手上,便变了味儿了。
  “这簪子是我亲自挑选的,我觉得……非常适合你。”斟酌了词语,按下内心的厌恶,周琬静平静的说道。
  “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佘宝林恭恭敬敬,不知真假。
  “这蔷薇,最最适合你了……”
  一场谢恩礼,有七分是周琬静在说话,来来去去直指蔷薇。直到结束时,周琬静那双期盼的眼神,让佘宝林不寒而栗。
  后来,佘宝林出了朝宣宫便疾奔盛嫔的丽繁宫去。派去的公公回来报时,周琬静吐出葡萄籽说了一句话。
  “蔷薇虽红,敢比牡丹?”
  ☆、上班的乐趣
  后宫之中,哪个是吃素的?越是爱吃素,心肠越歹毒,越是爱吃荤,越容易胖死。
  流珠莫名其妙的听着贵妃娘娘的唠叨,手上却不停的为娘娘梳头,上胭脂,染梨汁。今夜,皇帝翻了娘娘的牌子……
  “皇上这几日夜夜宿在皇后宫中,如今翻了娘娘的牌子,倒是头一遭了,且不算在潇婕妤哪儿呆过的晌午,想必娘娘还是得皇上心的,你瞧娘娘这几日何曾去邀过皇上了?皇上还不是自己来了……”
  “彩蓝,不得议论主子。”挽眉一瞪,彩蓝立马紧闭嘴巴,眼中满是俏皮。
  周琬静抚摸着自己的眉毛,向流珠询问了意见“我这眉毛要不要换换眉形?”流珠是周琬静专门培养出来的,从梳发佩饰到衣衫,具无细事。请了许许多多宫中老嬷嬷教导,宫外小作坊的娘子们教导。专门负责周琬静日常打扮的事宜。
  “娘娘喜欢什么眉。”
  “远山黛?柳叶眉?我听人家说眉如鬓,若是真有这样的眉毛,在后宫可不多见。”周琬静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娘娘且容奴婢准备一番,改日奴婢试试?”许是流珠也觉得可行,倒是跃跃欲试一番。
  皇上吃腻了清蒸的,咱就换红烧的,吃腻了红烧的,咱就换水煮的,要是水煮的也吃腻了,咱可以炭烧……总之,花无百日红,要时时刻刻变换自己才行。
  晚上,朝宣宫门外的红灯笼在宫人的眼里格外的耀眼,在别的宫人眼里好刺眼。
  “皇上,近日来御花园新晋了一批墨菊,改日臣妾陪皇上去观赏罢,也好解一解皇上近日心中闷气。”周琬静从床上起身,双手抱住身前男子,胸紧贴他的后背。
  “听说前日你发落了梁才人。”男子转过身来,面庞俊逸,眉毛浓密,鼻梁挺直,越是这副长相,听说越是薄情寡义。
  “皇上,臣妾为你打理后宫多年,难道这两年比不上旁人半句闲言么?”周琬静凝视他好一会儿,眼圈微微一红,楚楚委屈道。
  “静儿,是我不是。”皇上手掌覆盖上佳人小脸,疼惜道:“都怪我,罚了就罚了,你爱怎么都好。”
  周琬静这才转涕为笑,拉着皇上的手不放,撒娇道:“皇上这是来给我赔罪来了,臣妾一定不辜负皇上美意,好好讨伐一番。”
  “诶,爱妃要如何讨伐朕了呢?”说着,调笑着搂着贵妃往床内倒去……
  第二日清早,周琬静例外的嘱咐流珠梳了个如意高寰髻,佩上了新做的点翠薄胎喜鹊登梅步摇,意为喜上眉梢。
  就这层层叠叠换上衣裳,迈步走向大殿,等待后宫妃嫔前来请安。
  后宫的妃子们闲来无事,每日请安过后除非圣上召唤,否则就是绣绣花看看风景,聊聊天,这么一天又打发过去了。
  周琬静认为,人闲会闲出事的。
  特别是如今左一个步步为营的潇婕妤,又一个居心拨测的盛嫔。
  “近日来后宫诸多事,先是皇后身体安康,后是梁才人之事,想必大家早有耳闻了,本宫思索半响,痛定思痛,梁才人之事不止是本宫管教不当的原因,还是整个后宫从上至下散漫,视宫规为无物,一个小小才人,独居一宫,宫中混乱不堪,颠倒寻常,疏忽管教,这才只是本宫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还不多少肮脏之事。”周琬静挑起双眉,环视一周,双目威迫之下,震的许多人不自觉低下头。
  “姐姐说的是。”贤妃适才的出来接下周琬静的话,眉宇间一股子温柔恬淡。
  周琬静这才收敛起戾气,温和道:“是以,打今日起,本宫联合后宫诸位姐妹一同好好整顿后宫,什么位份便受什么待遇,多一份不得,少一份不得各宫主子应当严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