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4-05-13 20:06      字数:4931
  殊不知,两句话早将她心底的希冀和期盼表露了出来。//面朝前方的苏瑾妤心底涌现失望,暗自庆幸自己一早猜准了她的心思。
  回到残破的农屋,扯下青布的苏瑾妤面上还余留着红色的掌印。妙-仁替她伤了膏药,又让她将衣裳脱下,原本洁白无瑕的后背和胳膊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烫伤烛印,新旧参差,重叠不一,前胸淤血红印触目惊心。
  妙-仁每在一处伤口抹开膏药,面对残壁的苏瑾妤便咬唇两分,但饶是再疼,她都没有落泪。听到后面的唉声叹气,她忍痛咬牙道:“我都没死,有什么好哭的?现在我离开了陆府,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担心啥?!”
  “琳儿,我这是心疼你……”身后人声音哽咽。
  “心疼?”苏瑾妤的声中含着讽刺,暗嘲道:“你若是还如从前般疼我,会在最紧要的时候出卖我?这些年我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甄万碧,你可知道,我有今日,全是因为你!”
  不顾背后还抹着药的手指,苏瑾妤起身转过,目光直射地眼前人低头,“你的心里就只有你儿子,从来没有过甄家,没有过我!”话到气愤处,不顾半搭在肩上的衣裳,狠骂道:“你说愧疚、说要帮我,可我提醒了你多少次,不准去找苏瑾妍,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我只是担心他……”
  “担心?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最后反要将她寄养在母亲身下,要甄家替你收拾残局。
  你若担心他,怎么不尽一个母亲的义务,连面对都不敢?你若关心他,为何不替他争个名分,替甄家争一份荣耀?!”
  苏瑾妤语气咄咄,似是埋藏了几世的怨愤,“当初该争的你不争,一走了之,让甄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曹家看不起,会受辱而亡?今生的种种悲剧,又怎么会在我甄琳儿身上发生?!”
  到底因为体虚,没说几句,她额头冒出汗水,往后退了步子复又坐下。
  “琳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甄家,对不起你……若是当年我替甄家争了光,你一定可以风光嫁进平阳侯府,甄家也不会如此……”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苏瑾妤斜眼打断她,斥声道:“你若不是我亲姑姑,我怎么都不会原谅你!”
  妙-仁将头埋地更低,话都不敢反驳一句。握着膏药的手犹豫半晌,终是轻声开口,“琳儿,我继续替你上药吧?”触目的伤口残忍狰狞,不禁又惋惜道:“这儿剿底比不得京城,也不知这些药有没有用,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留下了又如何?”苏瑾妤话音不屑,勾唇反道:“留下了,我才能记得今日的屈辱都是拜谁所赐。留下了,我才能记住这份仇恨。”
  “但女儿家……”妙-仁目光微暗,摇头道:“终是可惜。”
  “别以为疤痕就只能让人觉得丑陋……”苏瑾妤淡淡说着,目光落在纸窗外的院边的笆篱上,语气安抚道:“你不去找苏瑾妍,孩子就不会有事。”
  对上妙-仁不放心的眼眸,苏瑾妤又道:“放心,和她做了几年姐妹性子总是能摸透几分的。”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儿到处都是陆家的势力,便是官府都是他家亲戚,咱们早晚会被发现的。”妙-仁无措的面上透着着急,夹着慌乱。
  “气馁什么,道姑当久了,你便忘了原先自己是谁?!”苏瑾妤说的意味不明,含笑的眼眸中竟是闪着晶亮,“你可是替那人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
  妙-仁自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目光黯淡地垂下,“那里面的人不会放过我的。”
  “她们不放过你,你就不会反击回去?早前你修佛,为的是什么?将妙仁庵发扬光大,最后不还是要接近那个当初害你的人?”苏瑾妤沉声目头狠绝,“当年她那般逼你,这仇你就真的不报了?”
  经她一说,妙-仁眼中放出希望,决绝道:“自是要让她不得好下场!”语毕,复又丧气道:“但孩子已经丢了我还能如何?”
  苏瑾妤反倒是笑了出来,“那孩子不是在我的好妹妹手里吗?方回京总是阻难颇多,权当她替你照顾孩子罢了。这么早要回来,你就有那个本事保护好他?”
  “回京,现在连怎么出丘城都不知道呢~”
  “这自是简单,他来丘城了……”苏瑾妤喃喃叮嘱道:“这次回京,我自有部署,你不准再自作主张。”说着将衣裳拉上,抿唇笑颜道:“放心,那些欠了欺了我们的一定能要回来!”
  妙-仁虽然被说的很有信心,但总是心存不安,“我们就这般回去吗?”
  一个是早前未婚先育受唾骂的女子一个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死人,如何还能行走于人前?
  “如何不能?我们不止要回去,还要光明正大的回去、风风光光的回去。”苏瑾妤说着接过对方手里的膏药,眯笑道:“不过就一个身份罢了,当年你不还是京中闻名的妙-仁师太吗?”
  闻她如此言语,妙-仁才真正定下心,满是信任的目光投在对方身上,郑重道:“琳儿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一切都听你的。”
  “姑姑……”苏瑾妤喊出二人重逢后的第一声前世称谓。
  妙-仁心底的亲情被唤醒,极为心疼地望着对方。视线下移无比轻柔道:“你腿间的鞭伤还没……”
  “我自己来。”
  “好,那我先出去。”妙-仁往门口走了几步复又忍不住转身,“等回了京城,一定能将身子养好的。”
  苏瑾妤没有应声,望着那映在泥地上的闪过的光晕,目光越发阴周身疼痛,那段非人不耻的生活,深深烙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都无法抹去。心底的恨意接踵而来,如泉水般奔流不息、越发凶猛,不教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拳握紧,她已不敢低首看自己的身子,曾经无比光润、洁白如玉的身子,现今已经残破不堪。
  苏瑾妍,你终是会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方行完山路的马车突然突遭颠簸,靠着小憩的苏瑾妍猛地睁开眼,伸手抚额才发现竟是满头汗水。她的面色有些泛白,喘息着平复心绪。就这么一会,就一会,她怎得又做了噩梦?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复又出现在眼前,比曾经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梦里的无助、愤怒……源源不绝,然自己却只能成为俎上鱼肉。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拍打着车壁。她挑起车帘看向外面,仍旧还在郊外的道上,只是早前忽晴忽阴的天空突然飘下雨水,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感受着雨滴触面的清凉,她才掩下情绪,马车右侧却猛地往下一陷。
  苏瑾妍的手忙抓住车帷上的绸条,几乎同时,外面传来似曾相识的音调,“苏姑娘,可需载你一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夺妻
  再闻此音,恍如隔世,车厢里侧倚车壁的苏瑾妍竟是心生异样。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府车夫微乱的声音响在帘外,“姑娘,马车陷进坑里了。”
  多么熟悉的言辞,秋雨中如此相遇,譬如去年。苏瑾妍了然抿唇,纤手掀起帘幕一角,隔着雨水相望,对面奢华马车琉璃宫灯红穗摇曳旁,是手执青灰纸伞面容闲适的他,笑容浅浅、君子如兰。
  唯一不同的是,今朝高冠束发,祥云纹袖袍摆动,于温和中带了些许稳重。
  前倾探出的少女目光闪过惊讶、闪过打量,隐隐地又带了几分神秘的复杂。俞恒见状,不顾泥水染脏他的长靴,脚步有力的移近,微笑着重复道:“雨路难行,如此境况,不如我送姑娘一程?”
  陆家的护卫皱着眉望向低陷的车轮,因落雨而没有斗笠使得满身狼狈,丝毫没有将苏瑾妍当成正经主子,反倒是怯怯埋怨起马车耽误行程。车夫围绕轮轴嘀咕的声音连连,苏瑾妍置若罔闻,目光紧锁在对方身上。
  他,似乎变了很多……
  俞恒又移近两步,目光清明,似初次相逢般温润地说道:“莫不是,东平侯府的马车,姑娘不敢上?”
  抽出怀中的方帕置于掌上,如此向她伸来。
  望着这般的他,苏瑾妍竟是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出,由他牵着上了俞府的马车。
  陆家的护卫冒雨跟在身后。
  将帕子闲置在几上,俞恒复又斜躺回榻上,烟灰色的软枕染了他袍上的湿意,颜色渐渐入深,慵懒深沉的冲外吩咐道:“阿苏,去陆府。”
  相较他的平静,苏瑾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二人之间好似没有发生任何,有礼客气。方才的水坑,自不是意外,而俞恒的出现,也定再不是巧然。
  接受他发出的邀请,并不是因为受他激将故没有拒绝。而是那一刻,她的喉咙似被卡住了一般,竟无法言语。
  这三个月,虽没有相见,但关于新东平侯爷的一切,早成了京中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席位时间尚短,却将老侯爷从前的部下收服的稳稳妥妥,更因俞贵妃和川王的缘故,太后分外重视,对俞府总是不断扶持。
  现如今,俞恒早成为名符其实的朝中重臣,自由出入宫禁。
  听说,二公主倾心于他……
  苏瑾妍合了合眼,他的前程似锦,未来只会更为闪耀。但此时的他,却仍旧清润如初,纤尘不染地如同前世引自己倾心的少年。
  眼前的植株上各小叶时快时慢颇有节奏地转动,忽而两片小叶向上合拢,后又慢慢分开,似蝴蝶轻舞双翅。
  她知道这是罕见稀少的跳舞草,他却没有同去年般询问。
  车厢内安静过分,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苏瑾妍同样闭眼假寐。既是花了这番心思,莫不是真只是为了送自己?周边静地只听得外面抽打马匹的鞭声与马蹄入水的水声。
  “今日倒是干脆,怎的不防备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闭双眼的俞恒终是出声。
  苏瑾妍亦缓开眼眸,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回道:“侯爷如此友善,许我搭车,小女子又岂会再行小人行径?”
  俞恒扯开嘴角,看着她直接笑道:“你不必提醒,如今你是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我能对你做什么?”
  你是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我能对你做什么?
  一句话,暗示他不是随便之人,当初会做那般强迫举动,只是因为自己今后会成为他的妻子。当婚约不在,他不会再有出格的举动。想起方才的帕巾,想起他的淡漠同疏远,投来的目光毫无波澜,苏瑾妍心中微定。
  但警惕却仍不敢松下,总觉得带了一种诡异。
  “我真是小看了你。”俞恒轻缓而清亮的嗓音传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狡猾、还要狠心,还要无情……”
  连用如此三个贬义词,却表达不出一份鄙夷与厌恶。
  苏瑾妍目光微敛,别开视线没有作答。
  他袭爵后,外界指点他曾经客栈内公然招妓,学堂里传言他小心眼,为情暗箭伤人等言论,俞恒却没有出面解释一分。似乎那些都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似乎他根本无所谓。而曾经苏瑾妤在野外勾引他,东平侯府只嘲笑暗讽了苏家一场,却没有外传。
  他变得越发深不可测。
  苏瑾妍难以收回关于他的思绪,并不是因为曾经的悸动,而是隐含了几分畏惧。现今的他是东平侯,整个俞府的支柱,正在迅速变得强大的男人。
  还是自己曾惹恼过的人。
  他对事对人的执着,她并不陌生。
  越是觉得时间煎熬,便越是觉得路途长远。而对方斜卧的男子仍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鲩在欣赏她的那份以狡猾、狠心和无情,且越看脸上笑容越大。
  她是真吃定了自己这东平侯爷的身份,所以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转动,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听说,明年三月,你就要大婚了?”
  苏瑾妍倏然望去,顿了下才颔首。
  “好、真好,成亲可是大好的喜事……”语调深远,透着莫名。
  在对方满是疑惑探究的眼神下,俞恒目光突然一沉,扬起身前侧过去,紧锁那近在咫尺想要后缩的容颜,“我倒是真小瞧了,这惑人的本事,比你三姐姐更甚!”
  曾经的俞恒,对苏瑾妤并不如何在意,毕竟是贴上来的女子,没啥好稀奇的。
  可这个若即若离的姑娘,偶然间对上惆怅复杂的双眸,总在黑夜里徘徊在他的脑中。
  其实,他也午夜梦醒,梦中,或是她无助脆弱的眼神,或是她哀怨冷漠的表情,亦或是紧拽自己胳膊依恋不舍。画面中虽没有过言语,但真实地让他逃避,等他好不容易敢于伸手拉她入怀时,却又没了踪迹。
  极为深刻的是,她梳了妇人妆。而自己的意识里,她便是自己的妻子。等到清醒后,寝室内烛光摇曳跳动下,他垂首望着身旁空旷的床枕,总觉得这就该是她的位置。
  下半夜,无论如?